長安城內,剛剛坐穩了首輔位置的那位當年瓊州第一科的探花郎姚元興眉頭緊鎖。


    原因卻不是因為戶部幾乎每日都要絮叨糧秣籌備與運送的困難,也不是兵部難免抱怨的連連用兵,使得長安城的城防似乎都有些捉襟見肘。


    而是朝堂之上的那些甚囂塵上的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


    今年開春之後,由於河北各地幾乎一夜之間都拿到了風靡大雍朝野軍民間的冬陽酒的配方,頓時以為奇貨,各地便開始了無節製的釀造,消耗了大量的糧食。


    原本雍涼雙方雖然隔著黃河,但是在對峙不甚緊張的時候,雙方的商賈來往極為頻繁。其中最大綜的貨物就是南方的糧食絲綢等物北販賣至北方,換取毛皮牛羊甚至是馬匹等物。


    有了南邊的糧食補充,所以河北糧食的異常消耗,一時間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


    等到大雍水軍驟然封鎖了渡口和河道,不過兩月之間,河北的糧價便飛漲了兩倍。而且是有價無糧。及至當前,河北甚至出現了饑荒。在北涼治下,大量身處底層的漢人自然是最先親身感受到饑餓滋味的。


    麵對河北的饑荒,加上北涼使者那親,在黃河北岸北截殺之事,使得大河兩岸的軍事對峙驟然上升到了開戰的邊緣。


    但是大雍朝中,一群言官們已經群情激憤的開始指責新任首輔的獨斷專行。


    正是內閣力主封鎖了黃河,而水軍執行的又是兵部經過內閣授意的南邊糧食一粒不準過江的軍令,使得遭遇天災以及人禍的黃河北岸一時間饑荒形勢更加重了三分。


    一時之間,冷酷無情,不顧同袍死活的帽子便迎頭扣在了那位姚首輔的頭上。


    再加上此次蜀王就藩,也是內閣提出的動議。雖經過朝會的爭辯,但是內閣的強勢加上太子皇後態度的曖昧,定局就很不能得言官們的心意了。


    一係列不尊祖製,察言觀色,隻知看皇後太子眼色,身無幾兩骨頭的大帽子又扣了上來。


    如此紛亂的事務怎麽能不讓這位新首輔眉頭緊鎖。


    其實對於蜀王就藩之事,那裏是外界想象得那般!不過是內閣憂心蜀中日漸富庶,但是朝廷卻沒有得力之人參與鎮守。雖然資曆頗老的嚴成化日漸低調行事,但是姚元興總是不敢輕易放心。


    畢竟嚴家如今在蜀中的聲望地位已然到了讓蜀中的州縣官員都不敢輕易開罪的地步了。


    如今北麵戰事膠著,西北的將士們也幾乎陷在苦戰的境地中,若是蜀中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則荊襄一帶也就難以穩定了。


    一旦如此,長安和關中隴右無疑就成了一塊飛地!成了無根的浮萍!


    所以內閣才會出此下策,力主蜀王南下蜀中。


    至於太子的態度,對於內閣來說,一日為太子,則一日隻能監國,不能主政!隻不過是巧合之下,才連帶著讓外人看起來,像是內閣在抱太子和皇後的大腿而已。


    不過好在陛下此次還朝之後,對此兩件大事都持不置可否的態度。等於是默認了此事,倒是讓姚大首輔心裏好受了些。


    至於後宮之中,雲妃大鬧太子生辰之事,在蜀王派出親隨返迴城中將蜀王得了禦賜腰刀一事稟告了雲妃之之後,雲妃也就沒有了反對的聲息。至於禁足,處罰之事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


    趙崇出城匯合了五千鐵騎得同時,渭河之濱的青館內那位手持梨花槍的少年,卻是留了下來。


    “怎麽舍得迴來陪著我這個老太太了?可是那戰陣之上的廝殺,已經顯不出我董家千裏駒的本事嗎?”


    自從此次董泉帶迴了已經擊殺了那親老賊,並祭拜了父親伯父之後,董韻心中將近二十年沒有能放下的關於複仇的心結,終於得以釋懷。


    青館內,風韻猶存的董韻眉眼淺笑的看著陪坐在眼前的侄兒,心情十分的不錯。


    “姑姑說那裏的話,侄兒此次出行,雖時日頗短。但是家仇已經得報,而且還結識了一位義弟。也算不枉此行了。現在就隻想在家中多陪陪姑姑了。”


    董泉雙手扶著太師椅的扶手,似乎頗為愜意,神情也十分放鬆的迴道。


    “哦!能讓泉兒你俯身結拜之人,定然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吧?你那位義弟是何方人士?有機會不妨請來館中,讓姑姑也見識見識大雍的年輕才俊。”


    董韻笑著順著董泉的話往下說道。眉眼間的笑意更濃。


    “可惜,近期是沒有機會了。我那位義弟也是長安人士,姓孫名晏安,一身武藝絕對不在我之下。手中最善使的乃是一杆家傳的斷魂槍。”董泉苦笑了一聲。似乎也是有些遺憾。


    “哦!為何?難道你這位義弟又隨羅將軍出征河套了?”董韻繼續問道。見侄兒沒有出聲,似乎是才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接著問道:“泉兒你為何沒有隨你義弟一起出征?”


    “侄兒不想再替大雍征戰,想來也該是去瓊州為爹爹守幾年墳,盡盡人子之孝了。侄兒迴來之前就已經向將軍請辭,甲胄腰刀等軍中的配置也已經全部交還。”


    董泉的聲音突兀的低沉了起來。語氣變化之快,讓董韻有些驚厄。但是隨即就明白了侄兒的心思。想來在軍中數月,隻怕是將當年堂兄戰死的經過已經聽在了心中。


    於是正色道:“泉兒,你有此心意,姑姑沒有意見。當年也是迫於生計,才居家遷出瓊州。獨獨丟下了哥哥一人埋骨孤島,此間關山萬裏,每每忌日也隻能是譴人數年一祭而已。


    近幾年,我們也算安定了下來,去年重修的新墳,也確實需要你這位嫡係血親去守數月。算是圓了當年你年幼無能為力的缺憾。


    既然前去守墓,有些事情,就務必要按姑姑的話去做。”


    “姑姑養育大恩,侄兒心中萬不敢忘。還請姑姑教誨。”董泉聞言,起身鞠躬行了一個大禮之後,正色道。


    “第一,隻可守墳,萬萬不可自作遷墳的主張。第二,可結廬而居,若是遇上有前來祭拜之人,不可阻止,更不可與之見麵。第三,不可帶你那杆梨花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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