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黃昏,收兵的角聲才姍姍傳來。


    和退兵角聲幾乎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來自雲端,異常響亮的猛禽的鳴叫聲。阿拉格麾下的親衛千夫長,口中吹出一聲清亮的哨音,然後伸出健壯的右臂,片刻之後,眾人才看清一隻雄健的鷹隼自雲中俯衝而下,粗糲有力的爪子直衝那條手臂抓來。


    等到那鷹隼穩穩的停在了手臂上後,親衛千夫長先是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塊幹肉,送進了尖銳的鳥喙中,再用手溫柔拂了拂猛禽背後光滑的羽毛後,才將這隻猛禽舉向了阿拉格的麵前。


    “是本王放在阿木古處的獵鷹。不知道這小子又在搞什麽名堂。”阿拉格端坐在坐騎的背上,一邊笑罵,一邊伸手取下了鷹腿上捆綁著的一隻小小的皮囊,囊中有一蠟丸,稍稍用力捏碎,一塊被硝製的極為柔軟纖細的羊皮卷上,有聊聊數個北涼通用的蝌蚪狀文字。


    “噗...”阿拉格的眼光掃上了那塊小小的羊皮上的文字時,如遭重擊一般的呆滯了瞬間,緊接著腦子裏就全是黑暗了,連胸口發甜,仰首噴出了一口殷紅的心頭熱血,沾染在雪白的羊皮卷上,觸目驚心的畫麵也沒有記在腦中。


    “王爺...”身邊數名親衛見狀大驚失色,那位親衛千夫長剛剛退出幾步,見狀更是猛然一抖手臂放飛了猛禽,然後一步搶到阿拉格的馬前,一手拉住散落的馬韁繩,一手緊緊擋在馬鞍邊上,護住了微微歪向側麵的主人。


    伸去扶主人的右手在電光火石之間,還接住了那塊從主人手中鬆開飄落的小小的“罪魁禍首”。


    “速速迴營。”親衛千夫長右手服役接觸到主人腰身時,一聲輕不可察的聲音飄入到了耳中,心中頓時一個機靈。


    “快送王爺入營,立即請薩滿前來。”千夫長瞬間定住了心神,大聲的吩咐道。身後的親衛立即分出了數人,匆匆往營內奔去。剩下距離最近的一人,協助千夫長扶住主人之後,就急忙往營帳迴撤。


    留下原本和阿拉格並馬駐立的先鋒萬夫長以及麾下親衛們全都呆立當場。對於這突然氣急攻心吐血不止的王爺,所謂何因全然無知。見阿拉格的親衛快速反應將之扶迴營寨後,也沒有停留,驅馬往自己獨立的營寨而迴。


    白日裏攻城一整天的麾下的傷亡已經讓他心疼不已了。對於羊皮上的內容,萬夫長雖是沒有見到,但是迴營後細細想來,最大的可能無非是身後的老巢出了意外。


    能讓他如此失態的不是漠北老巢和就是剛剛插上馬蹄的河套之地了。


    難道是大都王庭使了一手調虎離山計,給了這頭老虎一頂王爺的帽子後,又趁草原空虛,從背後捅了刀子了嗎?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以那位身處大都王庭金帳的阿亞迪的心性,為了解除背後草原上的心腹之患,此時出手倒也是極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剛剛得手的河套之地有了不測。若是大都出兵河套,不僅能將草原部族和阿拉格的聯係切斷,還能讓孤懸中原的十萬鐵騎瞬間失去根基,沒有了牧場,周圍又是在王庭大軍環伺之下,焉能有好下場!


    可是轉念一想,北涼大都的王庭剛剛結束的雍涼之戰,可謂是損失慘重,防線更是不斷後退,如今正是急需盟友的時候,會為了除掉心腹之患而冒天下之大不韙嗎?畢竟大都王庭和留守草原的部族是同出一源的。


    就算是經過數十年的繁衍,兩地掌權之人的血脈越發的疏遠,但是野狼部和黑狼部的戰旗都還是同意的顏色,同樣的狼頭圖案。如此作為隻怕是會讓漠北與大都之間本就不甚牢固的聯係徹底的斷絕,雙方甚至會成為刀兵相見的死敵。


    這樣的局麵是大都王庭現階段所不願意見到的。若是如此,夾在起死迴生的南朝和漠北之間的大都將要麵臨怎樣險惡嚴峻的局麵,阿亞迪雖說上位不足十年,但是這點眼光不會沒有。


    可若不是大都出手,又會是誰在背後捅的刀子,能讓這位梟雄一般的年輕人如此不堪承受昵?


    ......


    迴到軍帳內的阿拉格不等薩滿到來,就自行轉醒。想著自己二十萬騎南下算是主力盡出了。雖有有十萬騎在中原,但這河套內的十萬大軍,若是不動,有自己親自鎮守,倒也出不了亂子。


    那裏會有什麽仇家上門,一戰就滅了自己兄弟的部族,連同幾位侄兒和家中的長輩都喪身亂刀之下。最讓自己驚怒的絕對不是兄弟的身亡,而是作為南下預備力量的兩個部族之一,如此被滅,讓自己拿下關中後,並以二十萬部族牧守之的打算徹底的破滅了。


    這等肥沃膏腴之地,不掌控在自己心腹之手,如何能安心?


    自己驚怒交加之下,雖是噴出數口鮮血,但是與身體並無太大傷害,心中那是急轉之下想到既然已經在那老狐狸麵前失了色了,幹脆就順勢試探一番。看看自己數日不起之後,這老狐狸會不會生出什麽異心來。


    索性現在後方情況不明,自己隻能再次靜待快馬送來的詳細情況作為參考後,才能決定是繼續擄掠關中還是迴軍保護部族。自己南下前並不是沒有譴騎兵來迴掃蕩過那河套之內方圓數百裏的土地。


    在自己騎兵的梳理之下,不可能還有數千騎規模的敵人在鼻息之下的。這股敵人來的實在蹊蹺。


    想著這些的時候,阿拉格又開口吩咐道:“封鎖中軍大帳周圍,仍何人不準靠近,對外就說本王昏迷不醒。密令營中三位萬夫長,大軍背水守營寨,沒有軍令嚴禁出戰。”親衛千夫長一一點頭領命。


    “薩滿大人到。”此時營帳外響起一聲傳報的聲音,千夫長疑惑的看了一眼帳外道:“這薩滿可如何才能瞞過?”


    “不用擔心,昵還以為他真的能診斷病症,接引長生天麽?”阿拉格哈哈一笑,就又倒頭“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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