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三原本在心裏鼓起的怒氣,被這名公人的一聲冷笑,就嚇的蕩然無存了。一聽衙役說是被那涼人議和使團所乘的大船所撞。頓時嚇的又沒了主意。當即趕迴家將打聽到的詳情,與自己師傅詳細說了一遍。


    本以為涉及北涼使團的大事,自己師傅隻怕也撈不著好。但是師尊似乎早有預料般的連臉色都沒有變,就冷聲道:“你是船東,損失了漁船,當然是要先告到官府。就按照朝廷的法度,自然是誰損壞的,就找誰賠迴來好了。況且船上還有數人,如今下落生死不明。在大雍朝廷治下的大江之上,就算是北涼的使團也不能例外。”


    宋老三對於師傅的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見師傅如此堅持,也就順從的連夜找人寫了狀紙。


    當天夜裏,江陰知州就在州衙的大堂裏,接到了治下一位船東遞上來的一紙訴狀。狀告的是北涼的使團所乘的大船,橫行江上,撞壞了自家的魚船,連帶著數名水手和運貨的夥計全部遇難。要求知州大人,想北涼討還一個公道。


    知州那裏遇見過這等刁民。涼使的大船沉在了江心,已經是大街小巷最熱議的話題了,此時來狀告,不是給自己添亂嗎。況且是夜裏敲響了鳴冤鼓,擾的自己剛摟著美妾睡下,又不得不起床升堂。當即怒氣衝衝的正要發作,猛然見師爺一本正經的提筆準備做堂上的筆錄。


    還連連的給自己遞了幾次臉色。自己的這位師爺可是出自紹興,腹中可以說滿是丘壑。無故定然是不會如此的。難道是這案件之中有什麽蹊蹺不成。想罷這些,知州努力壓製好怒氣,轉眼又是一副準備努力審案的架勢。


    “師爺何故這般,難道這苦主是你家親屬嗎?但是這涉及到北涼沉在江底的一船使團,如今無一人獲救,朝廷恐怕也正在頭疼如何處理,我們這裏鬧將起來,隻怕沒有好果子吃的。”知州大人心中疑惑不定,便將宋老三丟在了堂前,自己招師爺轉入後堂問道。


    “老爺,這宋老三原本不過是一青皮,如何能是我家親屬。隻是此人似乎是有些本事的。


    老爺難道忘了,我等隨王師剛剛克複此地的時候,有多少依附涼人的地主都倒了大黴,隻有這宋老三獨善其身,這肯定不會是憑著他對待佃戶尚可的名聲,就能說的通的。


    況且,學生也聽到些說法,朝廷中對於涼人使團的接待以及如何洽談,是兩種爭鋒相對的態度。更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似乎是偏向於強硬的。這使團的沉船事件,本就蹊蹺的緊。此時又冒出了這宋老三狀告北涼使團的案件來。尋常的百姓,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作為吧。


    所以學生以為,此事定然是有人在推波助瀾,所以老爺不妨順勢將此事鬧大,最好引到朝廷中樞上去,隻要老爺判的強硬,不管結果如何,陛下定然會對老爺另眼相看的,此乃是無本能得巨利的好買賣,何樂而不為昵。”


    師爺說完,知州大人心中頓時一片透亮,右手撫著長須,不住的點頭。


    結案的結果,果然大出了宋老三的意外。


    知州大人,竟然判了北涼使團草菅人命,毀壞百姓財物等幾項大罪。還判了涼人使團全部死罪,並責令賠償之下百姓打造漁船的全部費用。北涼的使團在已經全部沉在了江底,那裏還需要再處死。


    至於錢財的賠償,知州大人自然是無法親自懲處,所以準備將此案上報,移交給臨安的大理寺接管。知州特意用上了加急的文書,連夜將主告宋老三,以及相關詳情寫成專折,派遣得力人手送往了臨安。


    如此一來,這原本普普通通的地方案件,就被知州刻意一鬧,給送到了朝廷中樞之上。


    原本就對沉船一案疑心重重的言官門,立即抓住不放,紛紛上書,彈劾江陰州主官竟然越過兩浙西路的上司,有僭越之嫌。一時間朝堂上關於此事的處理又喧鬧起來。


    “陛下,這地方官員,隻知取悅於民,治理地方毫無政績。更是在朝廷尚未有定論之前,將此等敏感案件,如此糊塗判決,其能力實在不堪再為陛下牧守一州之地。臣請陛下下旨,立即將此寮下獄,並交有司審理定罪。”


    朝堂之上,一位言官氣勢洶洶的帶頭出言道。一出口,就是要將一名知州罷官下獄,而理由,隻在蒲風捉影之間,簡直就是莫須有。


    “陛下,不僅判決此案的官員需要懲處,那首告的刁民,不顧大局,妄自牽涉朝廷大事,也要從重處罰。”那位文官彈劾過後,一言既出,立即有數人出班附和。其中一人更是連告狀的宋老三也沒有放過。


    此時宋老三雖然作為首告,但是畢竟時白身,自然是不能現身朝堂之上的。隻是在驛館等待可能會到來的大理寺提審。全然不知在朝堂之上,已經被人定性為惡意告狀,為難朝廷的刁民了。


    “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何在?此案既然到了大理寺,就由大理寺卿重審。朕明日就要結果。”趙崇看著朝堂下麵亂哄哄的場麵,眼中倔強的光芒卻不為群臣所見。


    一句話說完,習慣性的看向了文臣最前端的位置。這裏本該是姚秀夫和孟傑兩位老臣的位置。但是今日大朝,領頭的兩個位置上卻是空空如也。兩位重臣竟然齊齊缺席。


    禦座治下的群臣一聽趙崇明日明日就要結果,頓時又是一陣濤濤諫言。隻說的年輕的天子,皺起眉頭,幾乎忍不住的就要拍案離座而去。


    ......


    但是身在漩渦之中的江陰州知州卻是怡然自得。自從有朝中的多年未曾聯絡過的同年寫來書信之後,知州大人的心情就更加的舒暢了起來。全然沒有察覺到治下附近的青龍衛探馬紛繁來迴的巡視了不知多少次了。至於大江兩岸的緊張局麵更是毫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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