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的軍將們,肅立不語,但是心裏都在腹誹不已。


    這樣的待客之道,隻怕來得定然不是尋常的客人。能讓主將如此上心安排的難道是北涼來了求和的使者?雙方目前隻是保持接觸,除了探馬之間揮刀相向,大軍好像還沒有接觸過。況且涼軍從來都是死戰到底,恐怕也做不來如此之事。估計多半是來下戰書的涼使。


    這樣想來倒是更加應景一些。


    對於這些猜想,主將自然不知。也就更加不會有過多的解說了。眾人也隻是各自猜測而已,軍帳內鴉雀無聲。不多時,便有嚴成化帳下親衛一路帶領著一位中年文士緩緩而來。


    城門距離城內的軍營,並不算遠,那親衛去而複返不過小半個時辰而已。返迴時,中軍大帳外的布置早已經準備停當。帳外一百陌刀營伍長,渾身的氣勢正盛。一百柄陌刀刃口森寒。象極了一張擇人而噬的怪獸正張開大嘴等待獵物自行入內一般。


    親衛一見如此陣勢,直覺的頭皮隱隱發麻,遠遠的站定後,高聲向著大帳內喊道:“啟稟將軍,漢王使者帶到。”


    嚴成化端坐在帥座之上,聞言點了點頭,早有親衛出賬,高聲應道:“有請使者入賬。”


    “先生請!”那親衛側身讓到一邊,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躬身指路。


    那中年文士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漢王帳中獻計的義軍中首席謀士,漢王最為倚重的蜀中名士範禹。此番重返重慶府,當然是奉了漢王的命令。


    到達玄武衛的中軍大帳之前,一見領路的親衛高聲通傳後,側身相邀,方向正對的是那肅殺的刀陣。


    向來素有急智的範禹哪裏不明白眼前的陣勢,乃是王師的主將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當下也不在意,朗聲大笑道:“久聞嚴將軍大名,如雷慣耳,今日尚未相見,隻觀此軍士神威,便知名不虛傳了。”


    說罷便大步踏入刀陣之中,對於百名伍長散發出來的殺氣,恍然不覺。行不到數步,眼光偏向一邊森寒的陌刀刃口上,口中嘖嘖稱奇道:“此物便是去歲盛傳在荊湖之間大破涼騎的陌刀嗎?”口中稱讚,手上也沒有閑著,伸出右手在陌刀背上屈指輕叩,其聲清脆婉轉。忍不住再次讚歎道:“真乃神兵利器也!不知可曾飲過涼人熱血?”


    一聲讚歎後也不待軍士迴答,竟旁若無人般的複又大步向前去了。


    肅立的伍長們雖然依舊挺胸抬頭。但是心中對於這位文士的映像自然不再是腐儒的感覺了。麵對這些戰場廝殺中活下來的軍士擺出的陌刀陣,就連尋常的將校通過其中,都會膽寒,更不要說是這樣的一介書生了。


    但是眼前的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是做到了漫步其中如閑庭勝步。


    中軍大帳內的將軍們自然也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對於這位中年文士也是心中暗生敬佩之意。捫心自問,自己這樣的武將,隻怕在如此的局麵之下,也做不到如此的雲淡風輕。


    嚴成化自然也不例外。但是端坐帥位之上,依舊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刀陣不過五十餘步,範禹大步之下,不過片刻,便快要通過其中了。距離軍帳大門不過數步之時,範禹再次停步於刀陣之中。眼光掃過最靠近大帳的那位陌刀營伍長的時候,右手握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拳擊在對方握刀的大臂之上。


    護臂的甲片鏗鏘,那軍士渾身紋絲不動。“真乃勇士也!可惜不為漢王所有。”範禹一拳擊出,雖然自己也是控製好了力量,但是對方絲毫不曾晃動的大臂,以及反震迴來的力量,讓他震撼不已!


    這些軍卒,無論是殺氣還是精銳程度,以自己的眼光來看,放在漢王麾下,絕對都是百人將,甚至是千人將的級別。但是放在玄武衛,不過是站在帳前示威用的軍卒!或許這就是朝廷隻派六萬人馬入蜀的底氣所在吧!


    心中感歎過後,不再停留,再次邁步,數步之後總算是進了中軍的大帳。直至帥位前站定,整了整逍遙巾,雙手在胸前抱拳拱手道:“漢王使臣範禹奉漢王之命,特來拜見將軍!”


    “先生一路辛苦,不必多禮。”嚴成化見賬外的刀陣並未能起到作用,心中對於這位在蜀中素有名聲的儒生不禁也高看了一眼。都說書生空談誤國,但是眼前這位最起碼在膽氣上不輸給軍中廝殺日久的宿將。


    “謝將軍!將軍的手書,漢王已經收到。近日因軍務繁忙,直到今日才命本使前來,還請將軍恕罪!”範禹麵對帳中的眾將,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表情。


    “哼!你等起兵之日,本是以勤王為名。為何王師遠來,不開城相迎,反而是據城自守。此次涼騎來襲,不思抵抗,又遠遁川北。如此行徑,可不是一句恕罪,就能說的過去的!”嚴成化見對方說的輕鬆隨意。不經有些微怒,心中也正好想要再試一試對方此來的目的。於是故意怒哼一聲後厲聲問道。


    “迴將軍,漢王麾下大軍,與涼軍年年激戰。正是師老兵疲之時,聞王師西來。自是喜不自甚,時時有歸與龍旗之心。怎奈涼軍來勢洶洶,漢王隻得暫辟鋒芒。北上也是為了配合王師,用意在於斷敵退路,將著數萬涼騎剿滅與蜀中!以做義軍投效之名狀!


    如今漢王大軍已經牢牢控製了興元府,蜀中涼軍已經是甕中之鱉,今特來請將軍捉鱉!”範禹對於嚴成化的責問並不慌亂。而是心平氣和的如此答道。


    言外之意,帳中的將軍們也都聽的清清楚楚。當即就有一名將軍怒斥道:“王師遠來,你等亂賊不但不順應天意,竟還有這等坐山觀虎鬥的心思,難道王師一日不能破敵,你等就觀望一日嗎?”


    “這位將軍所言極是!”範禹迴身對著說話的將軍均抱拳一禮,依舊是風和日麗的迴道。


    “放肆,就不怕本將的軍刀容不得你等嗎?”那將軍被激怒的右手一揚,頓時將腰間的軍刀拔出了數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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