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妨恰好也想在花園踩踩雪,索性同意了葉昊天的請求,“那就沿著花園走走吧,剛下過的雪很幹淨。”


    二人接過女仆遞上的圍巾手套,收拾了一番方才出發。


    雪下的很厚,踩在上麵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第一次踩雪時,會有種踏足別人從未踏足之地的愉快,霓妨每一步都走的很紮實。


    葉昊天跟在霓妨身後,沿著霓妨的腳印,一步一步的重複踏進去。


    “你不問問我想對你說什麽嗎?”葉昊天看著霓妨的背影忽然開口說道。


    霓妨輕笑一聲,腳下的步子不停,“我不問,你就不說了嗎?”


    果然,她永遠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


    葉昊天忽然很想問問她是怎麽做到這樣處變不驚的,但他還是將自己的想法壓了下來,問出了那個一直在困擾他的問題。


    “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的人?”


    “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我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麽樣子的,想聽聽你的描述,也許能給我一些方向。”


    “很單純,很直白。所有的心事都寫在自己的臉上,對於喜歡的東西會直接的表露出來,厭惡也一樣。也許因為自己是規則的製定者,不受規則約束,想做什麽就做了,也不會顧及身邊人的感受。”


    葉昊天苦笑一聲,“原來我有這麽多缺點。”


    “缺點?我不這麽想,我們不能把性格特點簡單的判定為優點或是缺點,這太武斷了。你現在的樣子比我最初見到你的時候已經溫和很多,現在也會聽取別人的意見。我之前以為是鍾盈的功勞,後來見到鍾盈歇斯底裏的樣子,才發現這一切的改變都是源於你自己,是你自己讓自己變好了。”


    “不,是你讓我知道真正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是你讓我學會了尊重別人。”


    霓妨沒有迴頭,她依舊踩在雪地上,隻是語調輕快了不少,“原來我對你影響這麽大呀。”


    葉昊天受到霓妨情緒的影響,也覺得輕快起來,似乎將心裏話對著霓妨說出來,並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我喜歡你,不,應該是我欽慕過你,隻是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霓妨輕輕“嗯”了一聲,這話鍾盈已經說過了,她並不覺得驚訝。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怎麽還會有女生這麽暴力,一拳就能把一個成年男人打暈,後來跟你相處時候又覺得你太市儈,一提起錢和公司兩隻眼睛都在放光,就像是餓了三天的貓。”


    霓妨故作誇張的開玩笑,“好啊,就這樣形容我還說喜歡我呢。”


    葉昊天立刻追問,“那你呢,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麽?”


    霓妨迴憶了一番初遇的場景,“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見義勇為的二傻子,劍眉星目,照著英俊帥氣四個字長的。身體素質還不錯,被人打了那麽多下都沒暈倒。”


    葉昊天愣了一瞬,似乎沒想到霓妨會這樣來形容自己。


    “如果,如果我早點兒意識到我喜歡你的話,你有沒有可能也喜歡我呢?”他問的小心翼翼。


    霓妨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葉昊天的問題,然後發現自己的想象力實在是有限,“也許吧。”她迴答的很模糊。


    葉昊天聽出來了,霓妨用一種微妙的方式拒絕了他,甚至連理由都沒找。


    因為“如果”兩個字,本身就帶著一種虛幻性,他是站在已知的結局上向過去發出疑問,聽到的也隻能是自己的迴聲。


    霓妨用“也許”兩個字來迴應,是將選擇交還給過去的自己,她可以做出無數個選擇。


    這就是霓妨,她從來不預設自己的行為。


    客觀又理性。


    就因為這樣,她偶爾展露出來的那些感性的情感和感性的選擇才會那樣令人著迷。


    葉昊天忽然很知道陸文予是怎麽走進她的內心?


    他這樣想著,就這樣問了出來。


    想到跟陸文予的初遇,霓妨的嘴角忍不住染上一絲笑意,“有人拚命都要跟我相遇,總不能不給他這個機會吧。”


    霓妨的語氣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寵愛。


    他二人愛情釀出來的甜蜜,對於葉昊天來說,隻餘苦澀。


    他忽然發現自己是真的羨慕陸文予。


    喜歡一個人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兩心相知才是難得。


    葉昊天雖然心中羨慕,但他生來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再跟霓妨糾纏下去,他葉昊天絕無可能做出低三下四祈求別人愛慕的事情。


    “原來我們已經走出來這麽遠了。”霓妨看到了不遠處正是自己留下的一串腳印,雪地之上除去自己的腳印以外,並沒有其他痕跡。


    葉昊天就像一個影子一樣跟在她的身後。


    霓妨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仰頭看向葉昊天,“是因為你發現自己不再喜歡鍾盈,所以現在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嗎?”


    葉昊天是個很單純的人,他將所有心事都寫在了臉上。


    霓妨想不察覺到都難。


    “是,我發現一直是我自以為是的喜歡著鍾盈。這樣的發現一度讓我很沮喪,我為什麽會沉浸在我的想象裏?我為什麽明明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之後,還要拚命的給她美化?我分不清真假,甚至分不清我在麵對鍾盈時心裏的感受到底是真是假。”


    劇情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葉昊天身為故事中的原男主,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戀愛”而存在,曆經重重磨難才發現自己內心中的真愛。


    現在他發現自己“不愛了”,那麽他的所有行為都會失去意義,失去既定的軌跡後,人會陷入短暫的迷茫。


    霓妨能夠感受到葉昊天身上的迷茫,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霓妨不想對著一個迷茫的人再用語言去摧毀他的認知,她隻能引導著他多思考一步,“不要著急否定過往的一切,不然人會很容易陷入虛無主義,對周遭一切事物的真實性產生質疑。你隻需要想想,自己最初喜歡上鍾盈時,源於外力因素作祟,還是你的個人選擇。”


    此時此刻的葉昊天,在霓妨眼中不再是霸道總裁男主葉昊天,也不再是單純到有些過分的葉昊天,而是自己摸索著正在成長的葉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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