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有林有一瞬間恍惚。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順著剛剛那位美麗少女的方向看過去。


    太像了,這是鍾有林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鍾盈感受到父親停下腳步,目光追隨著霓妨而去,心中暗叫糟糕。


    陸文予卻突然繞過葉昊天走向她,最終站在鍾有林麵前,客氣的寒暄道,“剛剛一直沒有機會給跟您打招唿,很久沒有見到周阿姨,不知道她的身體還好嗎?”


    直到陸文予說出這話,鍾盈才明白他為什麽要暗示自己打電話給父親。刻意安排霓妨和父親見麵,好歹毒的用心!


    鍾盈隻覺得自己被人暗地裏擺了一道,但偏偏不能當眾叫出委屈。


    鍾有林此刻聽到陸文予提起周靜雲,才恍然大悟的明白過來,原來這位長相與鍾盈相似的少女就是引起周靜雲病症複發的霓妨。


    一個唿吸間,鍾有林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如他平常一般冷峻,全然不見剛剛的失態,“靜雲還在調養身體,醫生說不方便見外人。”


    陸文予微微躬身,“等過段時間,空閑下來,一定過去拜訪。”


    他的話剛一說完,霓妨也跟祁有紅寒暄結束,走到陸文予身邊搭住他的胳膊。


    陸文予順勢為鍾有林介紹,“妨妨,這位鍾先生,鍾氏集團的總裁。這是我的未婚妻,霓妨,無界網的創始人。”


    霓妨笑著朝鍾有林微微頷首,手掌平直的向前伸出,做出一副握手的姿勢,態度不卑不亢,“鍾總您好。”


    鍾有林此時才有機會仔細的打量霓妨,眉眼間的確與鍾盈有八分相似,隻是一雙貓眼似是漩渦一般吸引人,兩人對視時倒會讓人忘記五官裏那些相似的地方。


    鍾有林很想迴憶起皎皎的樣子,卻發現時間過去太久,他根本無法迴憶起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兒的樣貌。


    但是站在霓妨麵前,鍾有林恍惚間覺得,如果皎皎能夠長大,大概就是眼前人的樣子吧。


    月光照耀在她光潔的皮膚上,像是白色的綢緞一樣。


    盈盈江上女,兩兩溪邊舞。


    皎皎綺羅光,輕輕雲粉粧。


    盈盈似水,專指女子溫柔靜好。


    皎皎如月,形容女子明淨美麗。


    鍾有林原本是有兩個女兒的。


    霓妨舉過去的手有些酸,她看著鍾有林發呆的樣子,有些奇怪的歪著腦袋開口喚了句,“鍾總?”


    鍾有林很少有失態的時候,畢竟在商場上叱吒風雲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麵對大風大浪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祁有紅和鍾有林打交道這麽多年,一眼就看出來鍾有林的不對勁。她立刻用眼神示意唐娜別出聲,自己則打定主意作壁上觀,看來霓妨這丫頭,實在是不簡單啊,該不會是鍾有林的私生子?


    鍾盈忍不住用力的握住鍾有林的胳膊。


    鍾有林這才從記憶中迴過神來,他看著眼前的霓妨,臉上寫滿了不加遮掩的懷念,上前握住霓妨的手,“抱歉,霓妨小姐,你讓我想到了一位故人,一時失態,你見諒。”


    月光下,一道小小的疤痕忽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傷口正好在右臂內側。


    他記得當年抱起鮮血順著皎皎的傷口流到他的手上。


    鍾有林一把抓住了霓妨的手,神情緊張的質問道,“你父母是誰?”


    鍾盈也看到了霓妨手臂上的疤痕,立刻驚慌的朝陸文予看去,就連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這是陸文予做的局!這一定是陸文予設計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霓妨取代她那死去的妹妹!


    正當鍾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應該如何應對的時候,霓妨的一句話,徹底將她搖搖欲墜的理智摧毀。


    “我已經跟養父母斷絕關係,不知道鍾先生想問什麽?”她說。


    “我想問的是……”


    鍾有林話還沒有說完,身旁的鍾盈咕咚一下摔倒在地。


    葉昊天一個箭步衝下台階,將鍾盈抱在懷裏,神色焦急的說,“鍾叔叔,現在鍾盈受不了刺激,有什麽話您之後再問。”


    鍾有林見到鍾盈痛苦的樣子也慌了手腳,連忙跟葉昊天一起將鍾盈送上車。


    與葉昊天、鍾有林手忙腳亂的帶著鍾盈離開不同,霓妨和陸文予隻是向三人投去關心的目光後,就停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霓妨與陸文予對視一眼,連挑眉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樣。


    霓妨知道,此刻陸文予的心中也有著跟自己一樣的念頭,為什麽葉昊天對此並不奇怪呢?


    祁有紅本不想讓葉昊天摻和鍾盈的事情,可她很樂意看到鍾盈吃癟的樣子,在場的三個男人或許沒有留意到,可她看的一清二楚,鍾盈情急之下隻能裝暈的拙劣演技。


    能讓鍾盈不高興,對祁有紅來說就是最大的高興。


    祁有紅甚至連帶著看霓妨都有些順眼起來,隻是站在她身邊的陸文予實在礙眼極了。


    一陣夏夜裏的涼風吹過,陸文予忽然用拳抵著下巴劇烈的咳嗽起來,這樣劇烈的程度簡直是要把五髒六腑都磕出來。


    祁有紅借著月光看到陸文予的手上分明有著一攤咳出來的血跡。


    哦對,她差點忘了陸文予這一身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算命先生可是早早的就給陸文予批過命,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卻有著多愁多病身,就算他把書翻爛了,也隻能從中看出早夭的命數。


    早夭好啊。


    現在祁有紅看著霓妨就更喜歡了。


    同意霓妨和陸文予的婚事也不是不行,反正陸文予遲早都是要死的,活不活的過三十歲都難講。將來霓妨嫁進葉家,過兩年成了寡婦,什麽鍾家帶過來的嫁妝、什麽無界網,什麽坊間娛樂公司不都是姓葉?


    葉家能有現在的百年基業,都是這樣過來的。偌大的家族,怎麽可能不有人犧牲一下個人利益,來成全更大的家族利益呢。


    祁有紅拉住了霓妨的手,親切的說,“一直沒有機會跟你們單獨說話,討人厭的丫頭總算是走了。文予的婚事我本身不方便過問,隻是他父母去的早,我這個姑母也變成他半個媽媽了。這個鐲子,我帶了很多年,我瞧著倒是很襯你的膚色,你拿著當個見麵禮吧。”


    祁有紅將手上的鐲子褪下,給霓妨戴上。


    玉鐲和腕表碰撞,金玉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霓妨見狀甜甜的一笑,“謝謝伯母,不知道伯母有沒有興趣投資我的項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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