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妨將手上的賀禮遞過去,不論接下來駱海生要對她說什麽,她真心恭喜駱海生進階的心都不會變。


    “還沒當麵恭喜駱師兄進階金丹境呢。”


    “多謝師妹。”


    駱海生的目光越過霓妨,看向遠處,“今日叫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同你說,關於小師弟的心魔,你知道多少?”


    林逸的心魔,連駱海生都知道了?


    修士在進階的過程中,生出心魔是常有的事情。


    駱海生知道也無大礙,畢竟隻是有心魔,又不是走火入魔,墮入魔道,成為魔修。


    在這件事情上霓妨沒必要瞞著駱海生,旋即點了點頭,“在攀天塔的幻境裏見到過。”


    “他的心魔與你有關。”


    “我?”


    霓妨不由得有些疑惑,畢竟在她看來,心魔明明是自卑又敏感的林逸自己啊。


    瀑布激蕩在峭壁之上,水花四濺,由此產生的巨大聲響震撼著四周,仿佛一種深沉而悠遠的轟鳴。


    駱海生自從進階金丹境以來,就一直在思考該如何將林逸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霓妨。


    駱海生憑心自問,自己天生道體能看破世間一切虛妄,踏上修行之路以來順風順水,從未有過半點道心不穩的事情發生。


    可是在進階金丹之時,他卻險些生了心魔。


    他在自己純潔無垢的道心中,看到了霓妨的影子。


    到底還是意難平。


    雲天明對林逸的所作所為,駱海生全然知曉,隻是當時木已成舟,他就算知道也改變不了小師弟已經服下斷情散的事實。雲天明向他闡明利弊,告訴他作為流雲宗首徒的責任與擔當。


    雲天明在意流雲宗的未來,在意修仙界的未來,唯獨沒有在意林逸的想法,自然也沒有在意被迫得知這件事的、駱海生的道心。


    駱海生長長的歎了口氣。


    進階金丹境時,他也聽到了來自天上的拷問。


    雲層之上旋即傳來了深厚、哀遠的聲音——“駱海生,何為汝之道?”


    “正心、正氣、正魄,此為吾道。”


    他的話音剛落,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藍衫小姑娘,手裏提著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


    “你撒謊!你犧牲他人、助紂為虐,還想將此事瞞下,留給雲天明和流雲宗一個好名聲!你嘴上說的心懷濟世之道,可所作所為卻有背此心。你敢對著上天再說一次這話嗎!”


    即使金丹境成,他差點生了心魔。


    在攀天塔中經曆無數個幻境之後,駱海生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他所追求的道,不應有欺瞞,更不應犧牲他人而全大道。


    萬丈洪泉落,迢迢半紫氛。


    奔流下雜樹,灑落出重雲。


    瀑布帶起那深沉而悠遠的轟鳴聲,將駱海生的思緒重新拉迴了現實,這一次,他的眼神中一片清明,在沒有半點迷茫之色。


    “小師弟築基那年生出了心魔,他的心魔是你,師父為了讓他一心修煉無情道,從雲蓮真人那裏求來斷情散喂他服下。”


    “斷情散,會讓人忘記自己心中最深刻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最終斷情絕愛。小師弟一直心悅於你,不僅師父看得清楚,我也看得清楚。”


    “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麽小師弟變了,我當時謹遵師父的囑托,對你顧左右而言他,罔顧真相,是我不對。現在小師弟性情大變,心魔隱隱有愈演愈烈的跡象,更是我的錯。我此番將真相說明,既是想找到破解小師弟心魔的辦法,也是全我的道心。”


    巨大的信息量如潮水般將霓妨淹沒。


    林逸的心魔是她?


    林逸一直心悅的也是她?


    雲天明竟然給林逸吃了斷情散?


    霓妨心頭忽然一陣無名火起,竟然都是因為這老頭才生出後麵這許多事情!虧她還一直認為雲天明是個好掌門、好師父呢!


    怪不得七年前林逸變成了這副喜怒無常的樣子,原來是雲天明把他情根給拔了。


    林逸不是一朝勘誤修的無情道,分明就是被脅迫著推到了無情道上!


    怪不得林逸在攀天塔的幻境裏提到雲中峰修行時,話裏話外都是怨懟,被迫變成另外一個人,失去了自己的情根和一部分記憶,能開心的起來嗎?


    她現在一想到林逸平白受的那麽多委屈,自己平白丟的那些係統積分,就忍不住生氣。


    幾個深唿吸之後,勉強將這股無名火往下壓了壓,她還不至於遷怒到駱海生身上。


    雖不至於遷怒駱海生,但霓妨到底生氣,語氣間帶上了幾分強勢和尖銳。


    “你這麽著急的找我,應該不止是告訴我真相這麽簡單吧?林逸從攀天塔出來後就一直在雲蓮峰修養,是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不該發生的事情,雲天明才將他關起來的?”


    駱海生點點頭,他原本以為霓妨的反應會更加劇烈,沒想到她不僅聰慧,還十分冷靜。


    “林逸身上的情根有再生的跡象,體內靈氣中夾雜著幾分魔氣,若是讓其他宗門長老看到,恐生事端。”


    “你打算怎麽做?哦不對,是雲天明打算怎麽做?”


    霓妨衡量了一下她現在的實力,怎麽都不可能跟雲天明叫板,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雲天明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借他的勢,或者找找漏洞,破壞掉他的打算。


    “師父的意思是先將林逸關起來,用靈力封住他的魔氣。”


    霓妨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就不應該對這老頭有什麽期待,還是關禁閉、封魔氣的老掉牙辦法。


    不僅霓妨對雲天明失望,就連駱海生自己,再聽到師父還是打算封住魔氣,關押林逸的時候也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


    即使表麵上粉飾太平,終究是自欺欺人。


    連他都明白的道理,他的師父卻不明白。


    他自小在雲天明身邊長大,為人處事、劍術、陣法無一不受雲天明影響,經曆了這番變故,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雲天明的形象並不如他想象一般偉岸。


    駱海生沉聲道,“等冠禮結束,我打算去一趟魔域,那裏有無數走火入魔的修士,也許他們那裏能有些什麽去除魔氣的方法。”


    “好,有什麽消息及時派仙鶴通知我。”


    霓妨剛學陣法那幾年,沒少與駱海生通信,他的這隻仙鶴對自己甚是熟悉,不論自己身處何方,它都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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