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仿佛摧毀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蘇月白身體一軟,直接翻了白眼,從沙發上栽倒了下去。


    奶奶痛苦的閉上雙眼,隻感到心髒劇烈翻滾,那裏仿佛天翻地覆了,翻滾著驚濤駭浪,難以承受!


    孫女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小峰是獨生子,他老家年邁的父母隻有他一個兒子啊!他遠在這裏,見不到父母,等他死了,他的父母也不知道!等知道了,該有多悲痛?他是客死他鄉啊!


    他的父母含辛茹苦把他養大,不知付出了多少艱辛汗水,終於把他供到了清北學府,這麽一個人,突然說沒就沒了,客死他鄉,他們如果來了,會抱著屍體痛哭到崩潰的!


    一股淒涼感,蒼涼感,紛紛湧上了奶奶的心頭,她心裏很沉重,像是堵進去了一塊大石頭,唿吸都困難了!


    她連忙去掐了掐蘇月白的人中,“哇”的一聲,蘇月白悠悠轉醒,抱頭大哭。


    “奶奶,我錯了,我那時候真是狼心狗肺,心是鐵做的,我一定會把他追迴來的,哪怕跪在地上求他,我也要把他追迴來!”


    奶奶心裏又氣又擔心,可她年邁體衰,有心無力。


    她隻好說道:“還有沒有別的?讓我看看你們對小峰究竟有多殘忍!”


    “可是……可是……我有點不敢說……”


    “說!”奶奶惡狠狠的看著她。


    蘇月白嚇了一跳,奶奶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眼神看她,像在看一個仇人,和張小峰的眼神一模一模一樣!


    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連忙說道:“好,好,我說,我都說……”


    “快說!”


    “那次他被爸爸打了一頓,起因是因為,那天他下班迴來的晚,都深更半夜了,走路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因為過度勞累,搖搖搖晃晃,不小心碰到了茶幾上一個花瓶。”


    “那個花瓶掉在地板上,砰的一聲摔得粉碎,客廳裏一瞬間死寂下來,當時爸媽正在看電視,聽到花瓶碎了,不看了,立刻轉頭惡狠狠的看著他。”


    “媽媽張口想罵他,但爸爸已經拿起了另一個花瓶,衝到他麵前狠狠砸在了他的頭上,頓時,小峰頭上出現一道血印,頭破血流,當時我看到鮮血從他額頭泉湧般流下來,滿臉是血,嚇了一跳,怕出人命,連忙讓保姆帶他去醫院。”


    “他臨走的時候,眼神自卑和畏懼的看著爸爸,之後又看了看我,長歎一聲走了,當天晚上沒有迴來。”


    “事後我才知道,他的頭縫了12針,醫生說幸好力度稍小,如果再大一點點,隻差那麽一點點,他可能就不是縫針的問題了。”


    “我當時鬆了一口氣,可是奶奶,我現在心裏很痛苦,因為我那時候並不是擔心他的命,而是怕有人死在家裏,怕爸爸殺了人!那樣咱們家要賠出去一大筆錢,爸爸也會坐牢的!”


    “現在我才明白,當時我把他看的不如錢!可是,錢和他對比,真的比他重要嗎?我要自責到昏厥了!”


    蘇月白已經泣不成聲,不堪迴首。


    她真的很為自己痛心,為什麽那時候首先擔心的不是老公的命,而是家裏賠錢,難道他就不是自己家裏的一份子嗎?自己究竟有沒有關心過他?


    他聽信自己的話,搬進自己家,可結果,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啊!!


    奶奶再次驚呆,嘴唇發抖的說不出話來。


    “奶奶,當時他隻在醫院住了三天,公司就有客戶要的軟件進度滯後了,我和爸爸跑去醫院把他痛罵了一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他趕緊去公司幹活,他眼裏流淚了,眼神非常委屈!爸爸居然還罵他:“男人怎麽這麽多淚,你還是個男人嗎?”我當時冷眼旁觀,覺得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隻要幹不死,就往死裏幹,我覺得他不是還挺好的嗎,為什麽不能工作?”


    “然後,他在護士的攙扶下出院了,在公司從早晨八點半一直加班到深夜淩晨四點,我在手機監控看到他一邊掛吊瓶一邊幹活,眼裏還在一滴滴向鍵盤上流著淚,我心想,就知道哭,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你矯情什麽?”


    “他不眠不休的幹了27個小時,累了就在電腦桌上趴著睡,三天後,軟件成功交付,他落寞的走了,在醫院住了一星期。”


    奶奶渾身顫抖的看著蘇月白,恨得咬牙切齒,想再次抽她一巴掌。


    “還有別的,有一次他在公司用了我的水杯,我們以前感情很好,平常都會共用對方的杯子,但自從搬進家裏後,我看到他再用,不知道哪來的火,那次把水杯狠狠摔在地上,砸得粉碎,然後當著公司所有人的麵,告訴他不準用,否則下一次就不是讓他下不來台這麽簡單了!他用震驚和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我,十分委屈!奶奶,我好後悔!為什麽一開始我們濃情蜜意,可是到了後來,我卻變得這麽不可理喻?他那時候該有多丟人?我從來不去考慮他的感受!就像發燒,或者縫針一樣,如果他哪次真的死了,我會不會像現在這麽後悔?”


    “唉!”奶奶長長的歎息一聲,說道:“你和你爸太不是東西了,我怎麽把你爸培養成了那種人?!”


    “奶奶,這不怪你,爸爸主要覺得自己有錢,高貴,碰到打工的就看不起,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他們工資再高,在我月入百萬的利潤裏,不值一提!””


    奶奶陷入沉默。


    確實如此,一個月入百萬的人,讓他去看月入一萬的人,他能看得起嗎?他的心裏是高傲的!


    奶奶捂住臉,眼睛已經有很多淚水不受自控的噴湧而出,這些她聽了都難過的心裏像被刀子切割著,小峰他怎麽承受的?


    不說還有沒有別的,他僅僅能夠承受得了這些,就已經是個男人了!非常男人!


    蘇月白繼續說道:“可是,他依然在他的日誌本上記著,他愛我,他曾說過,願意把命都給我,他不能食言!他的教育不允許他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況且,他這不是還沒死呢的嗎?”


    蘇月白說著遞過來一個日誌本 ,奶奶接過來看了一眼,隻見第六頁記錄著:


    “11月24日,我的頭在幾天前縫了十二針,現在加上三天的高強度工作,我感到很昏,意識模糊,好像要死了,但是,我依然愛月月,我曾說過,生命中有個女孩這樣對我,我願意把命都給她,我不會食言,我從小到大的家庭教育讓我做一個好人,做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我絕不會食言,況且,我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


    奶奶雙手發抖,再也拿不住本子,日誌本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嘴巴顫抖的說道:“不看了,你也別說了,我怕我承受不住了,奶奶身子骨已經老了,真的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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