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天空下,兩道身影相對而立,雖無一人有所動作,但天地間的氣息卻無比沉重,雲層不斷翻滾,像是受到偌大的壓力。


    紀寧手中神劍嗡嗡輕吟,訴說著強烈的戰意,它是神兵,在無盡混沌之中亦是征戰不休,而今再次隨主人征戰,自是欣喜。


    紀寧也能感受到紫光瓊神劍中傳來的欣喜與戰意,劍如此,他又何嚐不是?自他修行以來,向來被冠以天驕妖孽的名號。萬象境時,第二元神斬散仙,本尊於萬象天驕中無敵;返虛之時,彎弓射天神,一劍斬天仙;天仙、真仙之時,縱橫界域戰爭無敵手,執掌刑天神戰陣於道祖之下無雙;天神境內,月下潭千年之行,敗盡無數上古天神,一鼓作氣衝出月下潭,得北休世界神傳承。


    可以說,他的成長就是完完全全的妖孽史,縱觀古今,能夠在千多年時間裏走到這一步的又能有幾人?獨他一人而已,即便是眼前被稱作天神第一的帝心,修道至今也已有三千餘載,論及天資,比起他來都要差上些許。


    但他不認為帝心不強,相反,在他看來帝心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強的天神,逆斬真神道祖,上古大神後羿能做到,他亦是可以,但鎮壓卻是不同,這說明在他看來真神道祖還無法逼他出全力,其中差距甚大。


    站在帝心之前,紀寧並沒有必勝的把握,他雖未曾與之交過手,但盛名之下無虛士,更何況帝心的盛名是借著駭人的戰績成就的!


    “來吧!你我一戰!”帝心淡淡開口,同時手中出現一柄長刀,鋒利無痕。


    “他竟是用刀的!”紀寧心道,用刀的他也見過,秦鑒便是其中之一,單是秦鑒的刀道就讓他深感心悸,那更強大的帝心的刀道又會是何等盛景!


    紀寧心中思索,而後吐出一口濁氣,手中神劍開始揮動,萬千大界相隨,隨之沉浮起落,似乎勾連一方混沌界之邊際!


    《心劍術》第四式,涯之角!


    且是劍力、心力全部爆發的一劍,一道神光劃破長空,直接斬向帝心,麵對這能夠擊敗玉淩天神的一劍,帝心也並不能做到輕鬆解決,橫刀側斬,金色的刀芒蘊藏著破滅時空的力量,所過之處時空凝滯,空間層層破碎。


    時空一刀,斬斷時間與空間,斬去過去未來!


    刀力第五層次!僅是這一劍,紀寧便看出了帝心的境界,而且遠遠不止刀力,其中還參雜著時空之力,而且也是第五層次!


    三種道之力第五層次,即便是三界諸多道祖之中,也僅僅隻有幾位做到!而且那幾位多是領袖層次的道祖!


    普普通通一刀,在帝心手中卻是如此的不平凡,時間、空間、刀道,三種虛無縹緲的大道一同展現,與紀寧的“涯之角”相碰撞。


    時空在這一瞬間開始壓縮,竟是有著布一般的褶皺,隻見一眨眼的功夫,這時空竟是瘋狂收縮,仿佛有著一個黑洞將一切都吸入其中。


    而當收縮到極限之後,又是猛地炸開來,以超脫天道極限的速度擴散,凡所過之地,盡皆化作飛灰。


    灰色的天空亦是被擠壓出一個偌大的空洞,若非身處至寶之中,許是可以看見萬千星河了!


    紀寧飛身退開萬裏,但餘波卻依舊有著強橫的切割之力,哪怕是以他的神體都隱隱感到疼痛。


    數十息後,餘波終於平靜,這天神道最後一關也被打得支離破碎,隻有這件至寶此刻正緩緩修複諸多被破壞的物質。


    紀寧與帝心依舊未染纖塵,一位劍心通明,一位刀意橫天。


    帝心向前一步,宛如踏過空間,直接出現在紀寧身前,一刀橫劈而來,空間帶起層層漣漪,紀寧也不示弱,舉劍刺來,《明月劍術》之無影式,也是他劍道中最快的一劍,心力劍力疊加之下,比之《心劍術》第三式威能也不弱分毫。


    這一刻他並未選擇防守,而是欲要以傷換傷,帝心這一刀殺不了他,而他這一劍也殺不了帝心,兩人都可以擋下對方這一擊,但他們都沒有去擋,因為這一刻是勢的較量,誰先退一步,誰的勢就弱了,敗的幾率也會更大!


    哢擦!呲!


    隻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紀寧前胸被斬出一道見骨深的刀痕,神血墜落,侵染大地,而帝心則是被一劍貫穿,滴滴淡金色的神血自劍尖落下。


    時空之力與劍道之力絞殺,一切欲要恢複傷勢的力量都被不斷斬去,即便是他們兩人,此刻也不能完全恢複,隻能暫時壓製傷勢!


    一招見血,兩人並未停手,分出一點心神鎮壓傷勢,手中刀劍再次斬向對方。紀寧化出三頭六臂,一手持一神劍,雖不是紫光瓊那樣的道之神兵,但在三界也算得上是頂尖神兵了。


    而帝心則是使出類似道家一氣化三清的手段,一者宛如少年,一者垂垂老矣,居中則是帝心本人,過去、現在、未來三身同時顯現,本尊持刀而立,少年手捏虛空,宛如將一方空間握於掌中,最後的老者則是隱隱立於一條時間長河之上,隨之沉浮!


    三道身影將紀寧圍在其中,紀寧三頭六臂各戰一人,隻見一道刀光殺來,與此同時,時間長河中的流水自蒼穹墜下,侵蝕萬物,空間亦是瞬間被封禁,紀寧揮劍都能感到極強的阻力。


    嗡嗡嗡!!


    紀寧手中六柄神劍齊齊轟鳴,一劍如同蒼天墜落,一劍宛如魅影突顯,一劍同時橫檔在紀寧身前,將之牢牢守護,一劍欲要刺穿天地萬道,一劍好似容納眾生之力,一劍好似世界之極顛。


    每一劍,都不弱於三界天神最強的劍法,每一劍都有著極致的意誌之力。


    第一式陰陽式,蘊含陰陽劍意,為紀寧最強群體防禦劍招,第二式滴血式,蘊藏滴血劍意,有著最強的穿透攻擊之力第三式無影式,蘊藏無影劍意,乃是最為詭異迅捷的攻擊劍法,第四式天崩式,蘊藏天崩劍意,是最強的正麵碾壓攻擊劍術,第五式唯心式,擁有唯心劍意乃是最強單體防禦劍術,以及最後的《心劍術》第四式涯之角。六種截然不同的劍意此刻同時展開,隱隱形成一個劍道輪迴,攻防皆備。


    唯心式以及陰陽式一同擋下時光長河的侵蝕,天崩式與滴血式則是一同撕裂空間封禁,而涯之角與無影式則是直直斬向帝心本尊,與之長刀相撞。


    轟!!!


    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了天地,煙塵被揚起數十萬裏,灰蒙蒙的天空變得充滿了灰塵,更顯沉重。


    一道道裂痕自碰撞中心擴散開來,綿延數十萬裏,哪怕是在這天驕路之外的諸多天一宮弟子都是能夠感受到那令人恐懼的氣息。


    天一宮數千弟子在這一刻齊齊看向天驕路深處,那裏此刻正有著而今三界最強的兩位天驕妖孽正在決戰,而今爆發出這般強橫的氣息,許是到了最後的時刻了,很快真正的天神第一人就要決出了!


    “誰會勝?!”明炤此刻亦是不再平靜,哪怕隨性如他,此刻也能感受到濃濃的窒息感。


    “他不會敗!”秦鑒低聲道,周身諸多天神天仙皆是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是啊,他怎麽可能會敗?這根本不可想象!


    天神道最後一關!


    紀寧與帝心皆是被震退數十萬裏,帝心三身中的過去未來之身已然虛幻,本尊亦是染著血,一道猙獰的劍痕貫穿其胸膛,手中長刀殘破不堪,不再顯現往日光華。


    而紀寧情況亦是不妙,三頭六臂其中之四臂直接被斬落,三頭亦是一滅一傷,本就未曾複原的神劍紫光瓊也是有些黯淡,方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紀寧艱難收去三頭六臂,渾身染著鮮血,步子也有些踉蹌,修行至今,這或許是他最為艱難的一戰了,他也是唯一一次戰得如此艱辛。


    帝心也收迴了過去未來二身以及手中長刀,平靜地站在原地,看著正對麵的紀寧。


    良久之後,帝心緩緩開口道:“這一戰,我很盡興,你勝了!”


    紀寧卻是沒有絲毫欣喜,因為他絕對勝的不是他,而是帝心才對。


    “的確是你勝了,你修行歲月短於我,但卻能與我全力一戰而不敗,你的天賦要勝過我,所以這一戰的確是你勝了!”


    帝心仿佛知曉紀寧想要說些什麽,還未等他開口便先解釋了。


    “不過,未來大道之上,你我若還能有交戰的機會,我不會再敗了!”


    帝心緩緩抬頭,看著那灰蒙蒙的天空,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憧憬說道:“我曾在長生帝君左右呆了近千年,聽帝君說過許多事,他曾說,哪怕是在無盡混沌中走到極致,也並非是真正的極致,在混沌之外,還有更高的境界,還有更強的世界,還有更多的強者!”


    “我雖微末凡塵,但也心向往之,我想要去那諸天萬界,見識更多的道,見證更多的天驕妖孽,追尋更強的道!”


    在這一刻,帝心的雙眼中爆發出從未有過的光芒,他緊緊地盯著紀寧,一字一句道:“你呢?紀寧,你是否也想去那樣的世界,想去追尋更高的層次?!!”


    紀寧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帝心,他雖與帝心僅僅見過幾麵,但帝心在他眼中一直都是淡然而又超然的,與現在的氣質全然不同,現在他能在帝心身上感受到的,是對道的追逐,是對未來的無限向往!


    “我,自然也想去,我,亦會懷著一顆凡塵之心,一步一步,去追尋這無盡的大道!”紀寧不受控製似的說出這番話來,但這卻是他心中真正的話語,他所求的一直都是道的巔峰,曾經他是為了自己,在餘薇死後便是為了餘薇,而在今日,他自帝心身上再次找迴了曾經的自己,曾經那追逐大道的自己。


    此時此刻,他對道的追求不再隻是單單為了餘薇,也是為了他自身的道心,他的道心在這一刻無比通明,照見自身,曾經的點滴都在眼前顯現,美好也罷,痛苦也罷,都是如此。


    “還真是可怕的悟性!”帝心見到紀寧竟是因他一句話陷入悟道之境,也是不得不感歎紀寧的悟性,紀寧的天資不是最強的,跟腳亦是非常普通,甚至當初若非三壽道人的原因,菩提也不會收他為弟子,但他的悟性,卻是最強的,尤其是在先天無缺的情況下,更是強悍數十倍。


    更為難得的是,紀寧擁有一顆最為平凡的心,縱觀諸天萬界,能有著他這般心性的世界之子寥寥無幾,求道時一心向道,失敗後亦不曾遷罪於他人,哪怕是合道失敗,必然身死之時,他也不曾自暴自棄,反倒是在絕境之中浴火重生,蛻變而出,真正走上巔峰。


    他的心是平凡的,但也正是因為他能保持有這一顆平凡的道心,他的每一步都才能走的無比的穩健,這一點,哪怕是帝心與之相比都差了很多。


    “我也該突破了!”帝心輕語,他緩緩退出天神道最後一關,並未驚擾悟道之中的紀寧。


    他自天驕路中出來之後,並未多說什麽,勝敗在他和紀寧眼中都不重要,對他們而言真正重要的是自身的道途。


    但他不說,諸多天一宮弟子卻是不斷猜測,有說他勝的,也有說他敗了的,但帝心自始至終都未曾出麵解釋,就連紀寧也一直呆在天神道最後一關,未曾出麵。


    三月之後,天一宮深處傳來消息,天一宮弟子帝心勘破桎梏,晉升真神道祖,自此逍遙三界六道!


    同時,大殿主囚牛真神亦是傳令,帝心自此退出三界之戰,跟隨天一宮長生帝君修行,不再過問三界之事!


    此言一出,三界皆是震蕩,帝心是誰?三界第一天神,能夠鎮壓真神道祖的至強者,雖未成為道祖,但在三界諸多天神眼中卻勝似道祖,但而今這樣一位強者退出三界之戰,那他們這一方的實力無疑下降了,失去了一位能夠鎮住大局的強者。


    這讓得無數三界仙神都有些失落,但界域戰爭本就道祖不出,既然帝心突破道祖,那麽在多說什麽也沒有意義了。


    不過就在幾日之後,天一宮傳出消息,北冥劍仙紀寧與帝心一戰,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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