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天山,而此刻紅蓮殿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裏麵的牆邊和角落裏已經長滿紅血蓮,每一朵蓮花差不多有一米多高,顯然這裏的主人並沒有好好收拾它們,任憑它們長這麽大,估計在過一陣子,都快頂到屋頂了。


    “到這裏了,你不能進去,要麽在外麵候著,要麽迴去。”楚桐雨轉過身來說道,這一路上夜彥都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衣袍,從不撒手,也搞不清楚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麽。


    夜彥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失禮,便鬆開了楚桐雨的衣服,摩搓著手掌,害羞的說道:“我就在這旁邊等著你吧,反正我又沒事可做。”


    “行,隨你吧。”楚桐雨不再跟他廢話,獨自進入了紅蓮殿。


    獨孤麟身處在蓮花簇擁的包圍圈中,楚桐雨仰著脖子緩緩走近才看清他,這位老人正神色憂鬱的坐在榻榻米上,麵前的案板上擱著三隻通體碧綠的茶杯,外加一封信,獨孤麟把手壓在那封信上,信件像是剛被打開過,不知是不是又從某處傳來了壞消息,他的心情不太好。


    “楚桐雨,見過獨孤掌門。”楚桐雨先是對老人作了個禮。


    獨孤麟從沉思中驚醒,這才發現紅蓮殿進了人,他擺了擺手,示意楚桐雨不必多禮,憂鬱的表情瞬間擠出一抹微笑,隻是這個微笑很生硬,楚桐雨看見後覺得蠻不舒服,他不笑還好,這樣強迫著自己笑,看起來很古怪。


    “坐吧,楚桐雨,”獨孤麟做出一個請讓的手勢。


    在他案板的對麵,楚桐雨應聲坐了下來,全程麵無表情,身子板挺得筆直,恭敬的看著獨孤麟,她對任何事都是這樣嚴肅,很少露出笑容,況且在紅蓮殿這樣的重要場合和天山掌門對話,本身就是一件態度嚴謹的事。


    以至於獨孤麟感覺自己在審問一個沒感情的殺手,這個殺手說話也是冷冰冰的,從嘴裏吐出的每一句,每一詞都在傳達著要馬上宰掉你的信息。


    “今天的集會,開的怎麽樣?”楚桐雨打開了話匣。


    她心裏自然知道召開這樣的集會肯定不是好事,但進入天山掌門的府邸,首先給他問關於自己的事當然是非常不合禮儀的,要先得問候別人。


    “唉,你恐怕也知道,蜀山派的勢力越來越強大,天羅聖殿在七大宗門上施加的壓力很大,我們這幾個勢力之間從幾百年前開始就簽署了共同命運契約,這個契約讓七大宗門聯合起來,它隻在瀾州麵臨危難時會生效,平日裏我們都之間都沒有任何盟友關係,現在已經生效了,”獨孤麟搖頭歎氣,邊說邊拿起旁邊的茶壺,給每隻玉杯裏倒滿熱水,裏麵放了茶葉,“但蜀山派成了七大宗門裏唯一一個造反者,契約在它那邊算是無效,天羅聖殿則向其他五大宗門收取戰略方針,天山門也已經準備好了,今晚就會傳送過去,一旦所有宗門的戰略方針都送到了天羅聖殿,天羅聖殿便會選出最合適的那個方案,聯合五大宗門對付蜀山派,這一戰,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會死很多人,蜀山派策劃了那麽久,不可能會不知道我們會聯合起來對付他們,他們一定做足了充分準備。”


    “那怎麽辦,你要去迎戰嗎?”楚桐雨問道。


    獨孤麟從始至終眉頭都是緊皺的,這說明了這次大戰必定會席卷整個瀾州,可能比以往天山門所遭遇的任何戰爭都要更加恐怖,沒錯,一定會死很多人,沒有哪個人是不懼戰爭的,即使那個人是天羅聖殿的殿主,他其實早就看蜀山不順眼了,隻是不想挑起戰爭,戰爭對你我都沒什麽好處。


    “恐怕很難了。”獨孤麟突然搖了搖頭,閉著眼睛說道。


    他把茶水推向楚桐雨麵前,楚桐雨愣著看了一眼,一動不動。


    這個答案讓楚桐雨出乎意料,怎麽可能呢?獨孤麟乃是天山門的掌門,如果他不去參戰,天山門的眾人會老老實實去參戰嗎?在這所有人都處於生死存亡的時刻,獨孤麟怎麽看也不像是那種膽小退縮的人。


    “你別誤會,隻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跟你說又說不過來,”獨孤麟怕楚桐雨誤解,“其實,都是因為它。”


    獨孤麟輕抿一口茶水,按著桌上的信封推向她的麵前。


    “這個……我能打開看嗎?”楚桐雨有點猶豫,信封畢竟是隱私物品。


    “隨便看,反正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獨孤麟喝了一口茶水,緩緩吐出熱氣,頭靠在牆壁上,望著上麵的天窗出神,那一層薄薄的玻璃上,已經落滿了雪花。


    楚桐雨好奇的打開一看,眼神微變了下,裏麵的確沒有什麽駭人聽聞的內容,但卻和現在所處的緊張局勢格格不入,信件裏隻有一張紙,上麵寫滿了字,這些字寫得很漂亮,甚至可以用秀氣來形容,每一個字都像翻飛的蝴蝶,好像隨時都會從紙麵上飛出來。


    這一看就是女子寫出來的字,沒人哪個粗糙大漢能寫出這樣一手漂亮的字來。


    因為內容實在太多,楚桐雨隻認真的把主要內容看了一遍,其他內容全是無關緊要的生活瑣事,有些還是跟獨孤麟曾經的迴憶,這個寫信人莫非和獨孤麟有著千絲萬縷的特殊關係?


    “小麟子,多年來經人打聽,這才知道你已經搬去了瀾州,那裏環境怎麽樣,和雷州比哪個更好……”


    “我有一個壞消息想跟你說,我得絕症了,大夫說我的時間可能隻剩下一周,這麽多年,我真的好想你,你仿佛就是我少年時期的一個美好的幻夢,因為分隔太久,我甚至懷疑曾經那個叫獨孤麟的少年是否真實存在,可我從未忘記過你,這生命最後的旅程裏,我隻有一個心願,便是希望你能來看我,倘若你心裏還留有一個位置給我的話,那就請你來看我吧,我真的想跟你好好道一次別……”


    接下來的,楚桐雨並沒有繼續看下去,眼睛掃到結末,寫信人的名字叫做久月汐,果然沒猜錯,的確是個女孩,而且從信裏麵可以看出,這個叫做久月汐的女孩似乎和獨孤麟是青梅竹馬,勉強可以這麽說,但因為某種原因,他們很早就分散了。


    這個女孩曾經很愛很愛他,獨孤麟和她分別後,一生都在找人打聽他,即便臨近生命的終點,也依然沒有放棄要與曾經的那個少年相見的心願。


    “你一定很驚訝吧,楚桐雨,”獨孤麟苦笑道,“我這樣一個孤寡老人竟還會有人在乎我,可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早就成家立業了,不至於兩鬢斑白還是孤身一人。”


    “久姑娘,是你曾經的知己嗎?”楚桐雨問道,說實話,看見信裏的內容,就連冷漠如她的心也觸動了。


    “比起瀾州和天山門的安危,我現在更想去雷州見她最後一次,這也是我一生的心願,本來我已經放棄了,但現在希望出現在眼前,我絕不能放棄,這麽多年了啊,我總算是找迴一點做正常人的感覺了。”獨孤麟感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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