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桐雨也不打算把他支走,雖然她挺討厭這種多嘴多舌的人,就像一堆蒼蠅在你耳邊嗡嗡作響,但獨自一人身處在這蜀山,也就夜彥能和自己搭起話來,其他人根本不敢接近楚桐雨。


    天山門和流奕館有過多次交際,而她楚桐雨在道館屬於非常出名的那種,眾所周知,一個宗門強不強大,人們隻要談論起第一反應便會是哪家弟子厲害,楚桐雨在道館的名聲傳入天山門,天山門的弟子也是有所耳聞。


    “冷雨師姐”、“冰山女王”的稱號似乎比她的名字還響亮,之前就有幾個天山門弟子見到她,露出敬畏的表情,尊稱她為冰山女王,楚桐雨也不好解釋什麽,在別人眼裏好像她就是那種隻能遠觀不可褻玩的絕世神物,凡人隻要沾上一點便是罪惡。


    “你在這裏待的習慣嗎?”夜彥一副沒話找話的腔調。


    要說習慣的話,那還真算不上,這裏並不是她的家,世界上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比家待的還能安心了,可是曾經的巴蜀已經不複存在,如今的流奕館也崩塌了。


    想起流奕館,韓奕和秋山鶴那兩張老臉便浮現在眼前,賊兮兮的對她笑,不知不覺間,楚桐雨感覺鼻子有點酸,但還是強力忍住了。


    “還好吧,比起其他地方,天山門很不錯了,獨孤掌門對我也很好。”楚桐雨迴答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頭一迴認真的跟陌生人說話。


    夜彥滿臉狐疑,撅著嘴說道:“你騙人吧,我看你的樣子根本就不開心嘛,我聽他們說,流奕館被蜀山派給滅了,你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失去家的話,待在任何地方都會不開心吧?不過我懂你。”


    “開心或不開心都無所謂了,反正我現在什麽都沒有,最後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流奕館報仇。”楚桐雨淡淡的說道。


    “話不能這樣說啊,人活在這世上啊,開心比什麽都重要!”夜彥睜著單純的大眼睛,反駁她的話。


    楚桐雨苦笑一聲,像夜彥這樣一個還未出世的十四歲小男孩有什麽可談呢?說了他也不懂,夜彥還是太小了,如果他也經曆過她所遭遇的一切,還會這樣說嗎?


    “差點忘了。”


    夜彥一拍腦袋,慌亂的從腰間的牛皮包裏搗鼓出一個竹編的小兔子,這隻兔子做的非常精致,有頭有尾,全身都是用竹子編製而成,最亮眼的地方就是那對眼睛,看上去很傳神,不知道用什麽黑色的水晶嵌入進去的,看上去就和夜彥的那對大眼有幾分相似。


    “這是我送給姐姐你的,喜歡不?”夜彥把竹兔遞到楚桐雨麵前,“如果你喜歡的話,那就證明你開心了。”


    楚桐雨有點微微的震驚,一個調皮的小孩竟還會如此細心?但不管怎麽說,見夜彥如此好心,她不由自主的從他手上接過那隻竹編的小兔,說了聲謝謝。


    “你倒是給個反應啊,光謝謝我不知道你究竟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啊?”夜彥很苦惱的看著她。


    楚桐雨扭過頭來,問他:“你那麽想知道我的心情,有什麽用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啦,反正你要是開心的話,我也會很開心啊!”夜彥愣住了,搖了搖頭。


    一個真正希望你快樂的人,會竭盡全力去幫助你實現你的願望,夜彥用自己的方式,用這種滑稽可笑,如同哄小孩子開心一樣,來對待楚桐雨,這恰恰是他內心純真的表現。


    每個人生下來都是善良的,在那個人還未被這個世界汙染之前。


    “當然了,我很開心。”楚桐雨一本正經的說道,臉上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


    夜彥看著她,仿佛看見一尊石像在試圖學著人類一樣對自己笑,瞬間感覺十分詭異。


    “夜彥,你有親人嗎?”楚桐雨望向深不見底的泉水,突然問道。


    “有啊,不過我已經離家太長時間了,我的家在瀾州的最南部,一個非常非常小的村子裏,”夜彥點了點頭,說道,“當年我母親擠破了頭才把我送出來,我如果不在這裏好好修煉,會對不起她的。”


    “有多長時間呢,你都沒迴去?”楚桐雨問道。


    夜彥一根一根的扳著手指,眼睛飄向頭頂,“一、二、三……差不多有五年了,我一直想迴去,但因為種種原因,我不能迴家。”


    “能跟我說說嗎?”楚桐雨托著下巴,認真的看向夜彥,即使她如今的側臉已經被火焰燒出了疤痕,但那精妙無比的麵骨,柳葉般的嘴唇,依舊可以凸顯出她那驚心動魄的美。


    夜彥才十四歲,但望向這麽美麗的女子,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他怔了怔,吞吞吐吐的說道:“路太遠了啊,飛行根本不管事,太消耗體力,坐馬車也得要好幾天的時間,而且母親也不讓我迴去,她希望我能好好在天山門修煉成才,不要因為她而分心。”


    一個母親是絕不可能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迴家,夜彥的母親不想讓他迴來,也是不願意讓夜彥多一個負擔和牽掛,雖然他才十四歲,年紀輕輕就被母親逼了出來,但很顯然夜彥家裏很困苦,夜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純粹靠的是天賦。


    “你有給她寫過信嗎?每次迴信她都是這麽跟你說的?”楚桐雨好奇的問道。


    夜彥想了一會,似乎是那麽迴事,“沒錯,我寫過幾次信,但每次母親在信裏都在告誡我不要迴來,在修煉成才前,一定不要迴去見她……”


    “可是……如果見不到她,我根本不知道母親一個人過的究竟怎麽樣,我無時不刻不在擔心她的安全,畢竟我們的那個村子經常有兇獸襲擊。”夜彥無聲地流下淚來。


    他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樣,別人這個時候應該都會哭著鼻子大喊大叫了,但他很堅強,試想一個才十四歲的男孩和母親分隔如此之遠,時間又這麽久,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夜彥的母親為了兒子的成長,也在努力克服自己的孤獨感吧?


    “你的母親很愛你,但你家中就你和你母親兩人嗎?”楚桐雨聲音溫和。


    “父親,還有哥哥姐姐,他們在一場饑荒中餓死了,隻有母親和最弱小的我活了下來,他們為我們付出了一切,但現在我發過誓,我會努力變強,成為天山門的核心弟子,在瀾州闖出名聲來,絕不會再讓母親過那種生活。”夜彥握緊的拳頭吱吱作響,年幼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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