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了十二年,充滿怨恨的笑聲在大地上響起,仿佛古老的鍾聲被敲響,流奕館的每個角落都能聽得見,正即將完成修複陣法的長老們一一低頭,驚詫的望向地麵上那個長著羽翼的怪物,在它的手上,正死死掐著一個人。


    在流奕館邊區布防的弟子們停下了緊張的看守,所有人都被這個笑聲給嚇住了,弟子們的臉上紛紛浮現出詭疑的神情,氣氛有種如臨大敵的危機感。


    當李王敬受命從長老議事閣中取前任館長的佩劍禦敵時,柳玄墨守在他身後,兩個人剛走出門,卻都停了下來。


    “是它嗎?”李王敬輕輕說道,比起他似乎是在問身後的人,應該是自言自語更貼切。


    柳玄墨露出一副煩躁的表情,捂起耳朵呲牙道:“什麽人瘋瘋癲癲的,笑的這麽大聲,大哥,難不成你認識?”


    “沒什麽……”李王敬低頭沉思,目光無神的望向腳邊那一汪汙水,水麵上隱約映照出他那雙不摻雜絲毫感情的雙眼,像是木偶在鏡子中看著冰冷的自己。


    柳玄墨跟隨李王敬有幾年了,對這個人也有幾分了解,尤其當他長時間盯著李王敬那張臉時,總覺得和鬼長老很像,不過並不是長相上的相似,鬼山泉是個賊兮兮的老鼠,比不上李王敬這張清俊的臉,隻是有時在某些神態上非常相似。


    不僅如此,李王敬和鬼山泉處理事情的方法也很相像,其實這本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柳玄墨也清楚大哥是鬼長老手下的徒弟,師徒二人自然有些相似的地方。


    可讓他感到十分疑惑的是,李王敬每次和他待在一起時,經常會不經意間的分神,如果一旦他出現這副表情,定然是早已提前計劃好了一件事。柳玄墨此時此刻再次從李王敬臉上看出了幾秒鍾的失神,但這次還是和往常一樣,他沒敢上前去問,因為對方也不會告訴他,盡管柳玄墨抱著這種奇特的好奇心和李王敬認識了很多年。


    “敬兄,我是柳家分家中的次子,小妾生的,從小就沒有媽媽,本來我隻會一輩子做個縮頭烏龜苟活下去,可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多虧了你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多一些實誠,並不希望我認了你這個大哥以後,你就不把我當年的小弟了。”柳玄墨換了種方式說道,其實是在提問他。


    李王敬緩緩迴頭,看向他的眼睛,突然咧嘴一笑,“柳弟,你能堅持待在我身邊我非常感動,這裏所有人都知道我李王敬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有那麽多人不敢靠近我,但你……”


    他拍在柳玄墨的肩上,鄭重的說道:“是與我拜把子的兄弟,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背叛你的。”


    “那你為什麽總是有事情瞞著我?”柳玄墨沉靜的說道。


    李王敬抿嘴笑了一會兒,但他始終隻是嘴在動,眼裏沒有透露出一絲笑意,“柳兄,我希望我們風機組的兄弟們永遠都能好好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你們都能做上長老的職位,那我就心滿意足了,但你得知道,這個世道太過兇險,人心太險惡。”


    說著,他忽然猛地壓向柳玄墨身前,用力拽住他的衣服,直勾勾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承認我有時的確在瞞著你,可那隻是不希望你知道太多事情,那對你並不好,而且我一次也沒有害過你,或者是利用你,因為你是我兄弟,你不必懷疑我。”


    “可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我很怕你,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但我怕的是你一個人走上惡途!”柳玄墨的眼中漸漸布滿血絲,聲音顫抖著。


    “我本來就是個連被家父都嫌棄的廢人,我想得到任何東西都隻是奢侈,可遇見敬兄我得到了一切,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就算你讓我去拿刀砍死整個青羅鎮的人我都會照做,我本來就和你一樣,敬兄也不必掩飾,我們都是令人厭惡的壞人,但你願意這樣,可不代表我不願意這樣,我也喜歡像你一樣做個壞人。”


    李王敬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緩緩鬆開了他的衣襟,輕聲問道:“那你為什麽怕我一個人走上惡途,反正我們都是壞人了。”


    “不,你完全搞錯了!”柳玄墨激動的抓住李王敬的手臂,“我們隻不過是道館裏一群無賴混子而已,仗著比別人強大的修為天賦試圖踩在他們的頭頂上,但我們不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想要至我們於死地的遺臭萬年!”


    “滾!”李王敬溫和的臉龐瞬間扭曲,不知為何,這句話對他來說異常敏感,於是一把甩開了手,“什麽叫無賴混子?我可不願永遠隻做個下等人物,既然我們能讓流奕館內的人對我們害怕,那就有辦法讓更多人畏懼我們,隻要足夠強大,任何人都滅不掉我們,即使走上惡途又如何?”


    “這些奇怪的想法都是鬼長老告訴你的嗎?難道他也和你一樣,不,應該說是……你和他一樣吧?”柳玄墨沉聲道。


    “你擔心的太多了,你好好看看,如今流奕館裏還有哪個長老是我的對手?我已是天啟巔峰,秋山鶴現在估計已經死了,剩下的九名元老都不是我的對手,藏經閣除了最上麵兩層,其他幾層的藏書都被我修習幹淨了,我掌握的技法比那些老怪物們任何一個都要多,我敢說如今瀾州內像我這樣的天才已經不多吧?”


    “所以,你得相信我,遲早有一天我們同樣有辦法弄死那個蘇燮,他想擋在我麵前?沒門,你不一直想像我這樣嗎,明明是流淌著柳家血脈的人,卻像個奴隸似的活著,當你得到整個天下,又有誰敢再瞧不起你?”李王敬向他伸出手,微笑道,“不要怕,和我一起,把這條惡途走下去,這個世界誰強誰說了算。”


    “好,敬兄,我陪你一起!”柳玄墨沉默了一下,隨後爽快答應道。


    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手心都被捂住了汗,就像兩棵古老大樹的根相互纏繞結盤,在以後的幾十年中,或許更久,它們會永遠這樣一路風雨的成長,直到有一天一道雷劈下來,兩棵樹一起死去,無人哀憐,無人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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