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岑澤勳和易眷結婚的三十周年,他們家的民宿開了第17家分店。


    前兩年,岑今月在澳洲定居,娶了個大學同學,生了個丫頭。岑暮風畢業後就迴國了,幫著他們打理家裏的民宿,娶了個當地女孩,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李叔已經不在了,李嬸年紀也大了,家裏的管家也已經換了好幾撥了。


    易眷和岑澤勳還住在“白雲深處”,隻是這裏不再對外營業了。他們倆每天也就是種種花、打打拳,逗逗孫子孫女,把生活過成了一個老年人的生活了。


    某一天,易眷躺在陽台的躺椅上曬太陽,迷迷糊糊間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她走在一條燈光閃爍的通道裏,無數的東西鋪頭蓋臉向她砸來,一個人緊緊的把她護在懷裏,為她擋下了所有的攻擊。


    她微微揚起頭,想看清是誰,卻隻看到一張模糊的麵容。


    下一刻,場景轉換,她站在了一個光彩奪目的舞台上,周圍全是人。她穿著華美的服裝,化著精致的妝容在和一個男子,坐在那看秀,他靠近她輕聲耳語,她微微仰頭衝他嫣然一笑。


    她隻記得那人同樣笑的彎彎的眉眼。


    迅速的轉場,鄉村的田野邊,還是那個人,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別在她耳後,笑著同她說,好想一起生活在這個沒有喧囂的地方。


    他的聲音軟軟的,很溫柔。


    轉場轉場再轉場,畫麵很多,都是一閃而過,每一幀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一樣。


    猛然驚喜,她已經躺在床上,枕著岑澤勳的手臂靠在他懷裏。結婚三十年,他一如既往的寵著她,真的做到了他當初說的,愛她如初。


    她側身望著這個早已不再年輕的男人,莫名有些想哭,易眷低聲呢喃著他的名字,往他懷裏蹭了蹭,環住他的腰。


    岑澤勳並沒有醒,迷迷糊糊的把她抱的更緊砸吧砸吧嘴,繼續睡。但易眷卻一點也睡不著了,剛夢裏的場景太清晰,也太真實,讓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這個夢持續了差不多一年多,幾乎每天都會夢到,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一開始夢的很零碎,都是一個一個片段,後來,慢慢的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劇情。


    夢裏,她時而像個旁觀者,看著發生的一切,時而又是夢境主角,一遍又一遍的經曆著發生的所有事情。


    最開始幾個月,夢裏的人麵目都很模糊,後來慢慢的,越來越清晰。尤其是最近一個月,她基本可以輕鬆叫出那些人的名字了。


    但出現的最多的,就是她老公,岑澤勳。


    隻是,夢境裏的他,性格不一樣,經曆不一樣,很多地方都不一樣。最近她時常會恍惚,會將夢境裏的他和身邊的他重疊起來,讓她頭疼不已,連帶的精神都有些渙散。人也特別懶,時常待在家裏不出門,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發呆。


    岑澤勳也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以為她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


    “老婆,你最近怎麽了,精神怎麽不太好,是有哪裏不舒服嗎?”易眷看著麵前這個麵容沉靜的男人,總是恍惚覺得他應該更專製一點。


    易眷定定的看看他,伸手撫上他眼角淺淺的皺紋,呢喃道:“你看你都長皺紋了啊!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晚上,酒店門口踢石子的你。當時你穿的一身黑,帶著個棒球帽,完全的冷酷男孩。完全沒想到啊,後來那麽熱情的。”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沒見麵前啊,我還一直在想,你是長什麽模樣,應該是那種乖乖軟軟的小男生模樣吧。軟是挺軟的,就是不太乖。”易眷嗔怪的睨了他一眼。


    岑澤勳握著她的手腕在她掌心蹭了蹭,吻了下她指尖,輕聲笑道:“其實,那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我們第一次見麵更早,估計你都不記得了。”


    易眷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表情也變得凝重,旋即苦笑一聲說道:“我知道啊,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星辰附近的奶茶店。那時候你在星辰做練習生,我去試鏡,你沒帶錢,我幫你付了一杯奶茶錢。”


    “你跟我說過了。”易眷淡淡一笑,在心裏默默跟了一句,“夢裏的你告訴我的。”


    岑澤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好意思的撓頭,笑得像個未經情事的小男生一樣,說道:“原來我說過了啊,當時對你印象特別深刻,解救了特別尷尬的我啊。我當時一度以為你是星辰的藝人呢,在星辰找了你好幾年。後來放棄了,反倒是遇見你了。”


    “為什麽放棄繼續做練習生?”易眷狀似隨意的問道。


    岑澤勳一愣,好半天都沒迴答她。


    她湊上去坐在他腿上,環著他脖子,還像他們剛結婚那會兒,把頭埋在他頸窩苦笑道:“勳,你知道我有多渴望這種平靜安穩的生活嗎。我多希望可以和你像現在這樣簡簡單單的生活在一起,沒有閃光燈的追逐,沒有媒體的狂轟亂炸,沒有誹謗,沒有詆毀,沒有數不盡的漫罵。可是,我知道啊,這不是我們的生活,我也已經不是易眷了。對平靜生活的渴望,已經成了我的心魔了,而你,就是那個心魔。”


    “什麽時候發現的?”抱著她的“岑澤勳”慢慢變了一副模樣,周圍的場景也在悉數崩塌,隻剩下無盡的黑暗,隻有一點微弱的光照在他們倆身上。


    易眷退開半步,看著麵前的這變成了記憶裏祁眷那張臉的心魔,輕聲說道:“發現懷孕的當晚,我叫你昏昏。不,其實更早,我第一次看到勳的臉。那時候是懷疑吧,懷孕那晚,是證實了。”


    “那你當時怎麽沒說,是被我迷住了嗎?”心魔用祁眷的臉邪魅一笑,看得她很是別扭。


    易眷低垂了眼,淡然一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是啊,沉淪了,迷失了。”


    “那一直陷下去不好嗎,我們過的有多幸福。有你,有我,還有我們兒子。”心魔又變換成了岑澤勳的模樣,憂傷的看著她,“我不如他溫柔嗎?不如他體貼嗎?明明我對你這麽好,怎麽就不能是我。”


    “可你不是他啊!你隻是我心中最希望過的生活,你是很完美,可是,那不是真實的生活。沒有他,沒有我爸媽我姐,沒有師兄師妹,沒有我那麽多的朋友,再安寧的生活,也不會是我想要的。”易眷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心下更加堅定。


    “是嗎?那你舍得現在這麽平靜的生活嗎?”心魔還是不肯死心,不停變換著形象,一會兒變成岑澤勳一會兒變成他們兒子的模樣,“你舍得我們嗎?”


    祁眷沉思了片刻,堅定的點了點頭:“是,現實再苦,那也有他們的陪伴。”


    “那,你會幸福的吧。”心魔終於不再多言,不停切換的形象,定格在了易眷24歲時候的模樣,伸手抱了抱她,在她眼角落下輕輕的一個吻,然後慢慢消散了。祁眷伸手想要握住些什麽,卻什麽也沒抓住。


    下一秒,一股強烈的疼痛感撕扯著她的身體,疼的她緊抓著心髒位置,氣都喘不上來了。一陣眩暈,她感覺自己像是死過去一樣,緩了好一會兒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片木質的房梁,耳邊還有咕嘟咕嘟水煮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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