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要走了?」見羅娜撈起包包,攏好罩在肩上的絲質披巾,準備起身離開的舉動,吳靜雯詫異地顧了顧。


    「嗯。」羅娜敷衍地漫應一聲,垂眸掩去眼中的落寞。


    推開婚紗店的彩繪玻璃門,她抬眸,望一眼潑墨似的夜色,水潤紅唇一抿,漫無目的地在熱鬧街區中穿梭。


    逛得小腿酸疼,她才蹲下身,揉了揉腳踝,四下張望著附近可有不錯的餐廳。


    正好,前方轉角處有一間隸屬月華集團底下的「春風醉」連鎖餐廳。閨蜜老公開的餐廳,她還領有一張會員金卡,可以享受貴賓級享受。


    羅娜喜孜孜地起身,前腳才剛要踏進餐廳,眼角餘光不意一瞟,忽被餐廳緊鄰的咖啡店一景吸引。


    被室內燈光打亮的大片落地窗內,一雙耀眼出色的男女相對而坐。


    男人結實頎長的身軀被手工西服襯得更英挺,俊美臉龐雖然沉冷,那雙深邃勾魂的褐眸卻是緊盯著同桌女人。


    女人正好抬高一截雪白藕臂,將披瀉如瀑的黑發勾上耳後,一張絕美容顏清楚倒映在玻璃窗上,那柔美幽怨的眸光,舉止高雅的脫俗氣質,令路經咖啡店外的男性行人紛紛投以驚豔側目。


    羅娜將腳從餐廳門內收迴來,撫在門上的小手徐緩滑下,嘴角卻漾開一朵自嘲的笑花。


    原來是忙著跟舊情人碰麵,難怪沒空理會她這個形同反撃道具的冒牌老婆。


    也是,他連碰她的興致沒有,又怎可能為了她,特地排除萬難陪她補拍婚紗。


    撇開眸光,深吸一口長氣,將急湧而上的狼狽塞迴心底,羅娜拍拍臉頰,伸手招來出租車,決定迴家啃她的火龍果,減減肥好了。


    牆上掛鍾的時針指向十,公寓大門開啟,陸至權肘上掛著西裝,領帶也已解下,腳步卻習慣性的頓了一下。


    靜等片刻,沒有甜得令人抖落一身疙瘩的嬌嗓,沒有過分燦爛的笑臉相迎,沒有天天都會上演的賢妻秀,更沒有抱怨他今天放她鴿子的噴火嬌吼。


    什麽都沒有。


    寬敞偌大的公寓一片靜謐,僅聞唿唿的空調送風聲。


    心中驀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慌亂,陸至權脫下皮鞋,將西裝丟上沙發,望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客廳,又轉進廚房一探。


    還是沒人。


    本就急促的腳步登時添了一絲淩亂,他急走在鋪著橡色原木地板的長廊上,胸口充塞一股莫名的內疚。


    內疚?他有什麽好內疚的?


    為了配合她一個月來天天掛在嘴邊,央求他補拍婚紗的無理要求,新產品開發研討會議尚未結束,向來公事擺在首位的他,特地提前中斷會議。


    隻是沒想到會在前往婚紗店的路上巧遇裴意琬……他本來打算一徑漠視這個有所圖接近他的女人到底,但,終究還是沒能徹底狠下心。


    這一耽擱,便錯過了她擅自訂下的會合時間,匆忙趕赴婚紗店,小姐卻告知她早已離去。


    驅車返家的路上,眼前不斷躍出她咬唇怒瞪的惡女模樣,奇異地,那被裴意琬擾亂而混濁,備感煩躁的心,竟然能在滿腔笑意中逐漸沉澱下來。


    可此際當下,迎接他的卻是一室清寂。


    他的胸口為此感到暴躁悶鬱,有一瞬間真要產生他是在外偷腥而害怕妻子發現真相的丈夫。


    真好笑,他們的婚姻隻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他達成自己的目的,她從此能名正言順踏入上流社會,成為無數灰姑娘妒羨的貴婦,誰也沒虧欠誰,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他又何必為了一次爽約耿耿於懷?與其說是夫妻,兩人之間的相處更像是關係親密的室友……


    話雖如此,此刻堵在他胸中的內疚又是從何而來?


    「羅娜,你睡了?」駐足在客房外長達十分鍾之久,深皺眉心的陸至權仍是抬手輕敲房門。


    房內毫無動靜,靜得彷佛裏頭無人存在。


    早習慣獨居生活的陸至權,第一次在私人空間裏感覺到,原來漫長的沉默會令人幾欲窒息。


    喉頭驀地一縮,依然叩在門扉的拳頭為之收緊,正在陸至權打算再敲響第二下之際,房門緩緩開啟一道門縫。


    「有事嗎?」羅娜異常蒼白的素顏在門縫後若隱若現。


    「你的臉色為什麽這麽難看?是不是生病了?」雖是隔著不大的門縫,森銳的褐眸仍是將她疲倦憔悴的病容盡收眼底。


    「喂,你沒事幹嘛詛咒我?你該不會是暗暗打我小人頭,等著我嗝屁再華麗麗的梅開二度吧?休想!」她狠狠刨了門外的俊顏一眼。「告訴你,老娘還準備一路當貴婦當到凍齡的美魔女,海削你一大票,你少癡心妄想了。」


    雖然說話模式一如既往的粗魯、口無遮攔,可他卻能清楚看出她的強顏歡笑,甚至是眸內亟欲掩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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