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好了,………城破了。城……城破了。”一聲嘶啞的叫聲憑地在文清宮外炸響。內侍小付公公跌跌撞撞的連滾帶爬地從宮門外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叫,聲音已經嘶啞難辨。


    宮裏本安靜做事的宮女太監們聽了驚叫連連,紛紛抱頭四竄。幽靜的文清宮頓時一片慌亂,巨大的絕望若烏雲一般籠罩著宮牆上。


    城破了!守了半年的的都城,終於被破了。


    那麽……華國完了,徹底地……完了。


    尖叫聲透過層層簾幕,變得恍惚而詭異。文清宮裏的淑妃——歐陽箬愣愣地直坐在床上,剛剛不久前累極了躺著,沒想到一躺就睡著,轉眼間卻又就被惡夢般的叫聲驚醒了。


    “城破了……城破了……”她嘴裏念念有詞,仿佛被夢魘住一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空洞無神地看著眼前柔軟雪白的蘇州白鍛帳子。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翠紋哭著跑了進來,“城破了,城破了,快逃啊。”她跑上前去抓起歐陽箬的手,拚命地搖著“娘娘,快啊,快穿衣服。快逃啊。”


    “逃?!”歐陽箬雪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惘然,忽然,她倏地推開翠紋,掀開被子,光著腳跳下床,尖聲叫道:“我的淩玉呢,來人,快把帝姬抱過來,快來人!”


    她掙著跑到房門口,差點跟迎麵跑來的內侍小付公公撞上。還好小付子躲得快,一把扶住歐陽箬,哭道:“娘娘,快跑吧。城破了,皇上已經要出去投降了。”


    歐陽箬青玉般的手牢牢地扣住小付子的胳膊,恍若未聞道:“帝姬,快把帝姬找來,快去。遲了就來不及了。快去!”最後一句話幾乎是用喊地。喊完一口氣接不上,沒有血色的臉上漲得紅起來。


    小付子何時見過一向冷靜自持的淑妃如此失態,嚇得連哭都收住了,忙扶著歐陽箬往屋裏去,趕來的翠紋哭叫道:“娘娘,你可不要嚇奴婢啊。娘娘!”


    歐陽箬以手扶胸,睜著大眼,想說話,偏偏緩不過氣來,眼看就要昏倒。突然門口傳來一聲嬌嫩的聲音哭喊著:“母妃,母妃,我要母妃。”


    歐陽箬聽到渾身一震,慌亂無比的神色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不知哪裏生來的大力氣推開繞著她團團轉的翠紋和小付子,三步並做兩步衝到房門口。


    隻見年已五旬的奶娘吳嬤嬤,顫巍巍地抱著剛滿三周歲的小帝姬淩玉,滿臉驚慌地走過來。歐陽箬劈手就奪了過來,緊緊抱在懷裏,生怕丟了似的。奶娘吳嬤嬤看得在一旁老淚縱橫。


    “小姐,這可怎麽辦才好啊?”吳嬤嬤抹著淚哭道。一旁的翠紋和小付子也紛紛哽咽不已。


    奶娘是看著歐陽箬從小到大的。十六歲歐陽箬選秀到了皇宮,她也跟著進來。如今歐陽箬一步步從貴人熬到了淑妃這個位份上,又生了帝姬,本該一帆風順,富貴榮華的,沒想到又碰上這天塌的禍事。


    “奶娘……”歐陽箬終於迴過神來,絕色傾城的臉上滿是淒色,才喊了聲奶娘,豆大的淚水簌簌就掉下來,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說。


    “轟隆”東南方向傳來一聲震天的響聲,攻城!這是攻城的響聲,雖然已經聽了無數遍,但今天這次似乎顯得分外不同。滿屋的人被震了一下,不由嚇得麵如白紙。


    宮外還沒來得及逃的宮女太監俱是驚聲尖叫。歐陽箬懷裏的帝姬哇地一聲,又開始大哭。


    帝姬的哭聲猛地驚醒了歐陽箬,她飛快地檫去臉上的淚水,定了定神衝翠紋道:“快去那黃桃木櫃子下麵,最裏麵的暗格找出個藍布包袱,快去!”說完猛地推了翠紋一把,翠紋被歐陽箬推得踉蹌幾步,忙小跑著衝進裏屋翻找起來。


    歐陽箬把小帝姬抱進裏屋,飛快地脫下她身上的團繡百花宮裝,小巧的飛鳳戲珠繡鞋,解開她束得齊整的頭發,拿下她頭上戴的珠花。


    帝姬年歲幼小,卻是十分溫順的性子,看著母親大異往常,抽噎著停了哭聲,任母親擺弄。


    歐陽箬雙手不停,奶娘也在旁邊默默幫忙,這時翠紋已經翻出那藍布大包袱,包袱布料已經半舊不新,顏色灰樸,那布料連最低等的太監身上的料子都不如。


    歐陽箬卻伸手拿來,三下兩下解開包袱,掏出幾套衣服,對著翠紋道:“快快揀一套換上去,還有,小付子,你也換上去。”邊說邊翻出一套小男孩衣服,抖擻著給帝姬換上,在這危難關口,她雙手緊張得發抖,卻異常麻利。


    換好衣服後,又麻利地給帝姬梳成普通百姓家的小男孩模樣的發辮。此時,翠紋和小付子早已經換好衣服,抽泣地來到歐陽箬跟前。


    他們知道主子早已經是打定主意了,隻是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麵,說不定就是天人永隔,永無相見之時,想著皆是悲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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