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打贏了進班房,打輸了進藥堂。”鐵無雙說道。


    第二天一早,南贛巡撫衙門外站著已經交了名帖的佟鉑鑫,而鐵無雙按照規矩交了探監保證金,走了流程進了府衙,沿途就聽見一聲聲“哎呦”“啊呀”的慘叫。


    鐵無雙心道,這王陽明果然是手黑異常,這一開始就用大刑伺候犯人了。


    經過後堂過道時候,一字排開木板床上躺著數十人,才看清楚,是本地的藥堂遣人來看傷者情況,鐵無雙仔細看,卻怎麽也沒見到福滿多金,李滿多銀的人,基本全是府兵裝扮的人,鐵無雙稍微心安。


    “果然是打贏了進班房,打輸了進藥堂,”鐵無雙說道,“不贏不輸,進了班房,又進藥房。”


    “一百五十八個府兵,”那領路的南贛巡撫衙役聽著鐵無雙的話,也嘲笑道,“打不過三十個黑龍門的關外人,一比五,寧王府兵真是群草包啊。”


    “可不是嘛,叫聲高的狗兒都不會打架。”鐵無雙見得這衙役表情,似乎也是對這禍害南昌的府兵不滿,隨聲說道,雖說這事比較糟心難辦,但從他鄉人嘴裏聽得自己老鄉打架還行,多少有點安慰。


    南贛巡撫衙門也不算太大,走了一陣,下了數十階台階,到了府衙的監獄,府衙把鐵無雙介紹給獄卒,鐵無雙照例塞過去些銀子,獄卒點點頭,“嘩啦啦”打開了木柵門的大鐵鎖,說一句:“抓緊時間探望。”


    門高不算太高,鐵無雙低頭走了進去,有些昏暗,一股強烈的人氣汗臭酒臭撲鼻而來,那裏牢分兩邊,中間過道,鐵無雙剛走進去,似乎就像豬倌挑著飼料進了豬圈一般,那些黑壓壓的人驚起全部壓在木柵欄前,振臂高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鐵無雙仔細找著人,突然,他愣住了,有點結巴地說道:“玉,摧紅。”


    隻見在牢房兩壁掛著的油燈光輝下,中間甬道,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站在那裏,他真的是玉摧紅。他笑著說道:“鐵無雙,鐵大爺,我們在牢裏又見麵了。”


    鐵無雙聽到玉摧紅說話,不再猶豫,幾步過去,說道:“真是你啊,玉師父。”


    “你幹嘛來了?”玉摧紅問道,“難道想在牢裏陪我喝酒?”


    “嗨,別提了,我來撈人。”鐵無雙說道。


    “鐵大哥,玉少主,快來救我。”黑暗中聽的不遠處福滿多金的聲音。


    原來那日夜裏,喝得半醉,又打人酣暢的黑龍門的大掌櫃二掌櫃,福滿多金和李滿多銀一沒被提審,二沒被上鐐銬,便先被丟進了大牢,初次進南昌,便蹲了大獄,兩位懵貨茫然四顧,也不知道剩下的兄弟們關那個號子。


    甬道之中,隻有一盞油燈掛在倉房對麵的石壁上,燈光昏黃如豆。


    這是一間幾丈見方的大石屋,江西山多田少,造牢房選用的石料格外紮實,連地下都是大石塊鋪成,四周盡是腐臭的氣息。


    “新來的,不懂得拜碼頭麽?!”有人調笑道。


    福滿多金帶著李滿多銀小心轉過頭去,隻見黑暗的屋角之中,一雙雙眼睛瞪視著他們。


    李滿多銀身子一顫,隻見這些人一身酒氣,胡子拉碴,又敞開了衣服,露出一片片淡褐色的護胸毛,便似乎一群野獸般。


    李滿多銀“媽呀”一聲嚷嚷一句:“陰曹地府,牛頭馬麵,我去!”揮手就近就是一拳,那人雖然大醉,但反應挺快,抬肘一格擋,用的擒拿手中的封手。


    “我去!你把我當鬼,我是葡萄牙人胡裏奧船長。”那人說道,那漢人語言竟然非常流利,有南京官話的味道。


    “癟犢子玩意嚇人,你自個都說是葡萄鬼。”李滿多銀手還被此人格住,一邊說,一邊扭。


    “葡萄是葡萄,葡萄牙是葡萄牙,我們都是人!天主啊,寬恕這些罪人吧。”那人說罷,手一撤,對著牢牆上方的通氣窗口,在胸前畫著十字架。


    “李滿多銀,別打了,他們是西洋人,大前天跟我們一塊進的城。”福滿多金說道。


    “啥夕陽,東陽的,”李滿多銀嘮叨,“整的怪嚇人的。”


    李滿多銀心中想,“能夠跟西洋人共蹲一間牢房,果然是沒有丟掉咱們這寧王貴賓的麵子。”但隨即轉念,“癟犢子玩意,我們這打的可都是寧王的府兵。寧王可是南昌的寧王,這可咋整?”


    “這裏是王陽明的地頭,聽說他治人犯手黑得很,號稱王剃頭,咱兄弟們今天落到他的手上,隻怕有一頓苦頭吃,這,這,這,趁著王陽明還沒醒來,鐵大哥你快點來救人!”想到這裏,不由得心頭發了毛。


    好在他們思想簡單,又知道自己犯的事不過是因為打架而己,王陽明總不成會砍了他們的腦袋,幹脆將心頭放寬,與這群葡萄牙人攀談了起來。


    福滿多金道,“兄弟們多久進來的,這裏的夥食怎樣?”


    “我們也是前腳剛進來,這夥食好不好……估計要明天早上才知道。”一個滿麵虯髯的胡裏奧船長笑道,“你們犯了什麽事?”


    李滿多銀道,“還不是為了搶奪一個粉頭,把府兵給揍了。”


    幾個葡萄牙人聞聲一怔,臉上變幻了幾種顏色,紛紛挑起大拇指,讚道,“你們連府兵都敢打,二位真是人才!”


    互相介紹之後,才知道這幾位西洋人是葡萄牙國胡裏奧船長手下的船員。


    都是天南海北的異鄉人,又同時淪落到這異鄉地牢裏,又是同病相憐,不過多久,胡裏奧船長就和福滿多金稱兄道弟,相見恨晚,就差沒酒對飲了。


    “四海之內皆兄弟,胡兄弟,這塊是沒酒,不然,我們早喝上幾杯了。”福滿多金說道,“你們犯了啥事?關在這裏?”


    “我們沒犯啥事。”胡裏奧船長遊曆四海,天生學人腔調極快,竟然也有些關外人口音,“就是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們死對頭就在這裏,等會,我們一起衝出去,砍死他們,好不好?”


    “好!”福滿多金想都沒想就應承道,顯然還在醉鄉裏的感覺,然後疑惑看看四周,問道,“這牢裏也有死對頭,他們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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