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危急關頭,藤秀雲己然粉麵失色,“啊!”


    這一聲實在太過尖利,幾乎刺穿了眾人的耳膜,佟鉑鑫停止了動作。


    藤秀雲淒聲道,“鉑鑫,你,千萬不要傷害我爹爹。”


    清醒隻是暫時的,很快,佟鉑鑫己經聽不懂這個聲音了,他目光癡癡地掃過眾人的時候,竟然笑了,這笑容甚為詭異,帶著一種餓狼俯視羊群的玩味之意。


    連向來膽大包天的鐵無雙也不由打了個激靈,暗忖道,“人人都說我瘋,鉑鑫這孩子一旦動了殺機,那瘋勁,簡直是我的十倍,百倍。”


    可歎,老實人一旦發起狠來,其實比那些總是喊打喊殺的人更加可怕十倍。


    “佟!鉑!!鑫!!!”


    玉摧紅的聲音忽然響起。


    佟鉑鑫竟打了一個寒戰,目光掠過了眾人,掠過了藤秀雲,最後呆呆地落在玉摧紅的臉上。


    玉摧紅直直地盯住他的眼睛,緩聲道,“放鬆,再放鬆。”


    語聲之中,佟鉑鑫的臉開始抽搐,如意鐵手卻在發出令人心悸的響動。


    玉摧紅沉聲道,“你本來是一個謙謙君子,為什麽要殺人?難道你真的要殺死自己心愛之人的父親麽?”


    所有人都視玉摧紅為無行浪子,一個無行浪子就很少會有莊重的時候,這一刻,玉摧紅卻是非常的嚴肅,也非常的莊重。


    唐浩文卻在想:這麽做,真的有用麽?


    佟鉑鑫背負的如意鐵手竟漸漸的放鬆了,到了現在,大家己開始知道了,如意鐵手絕非凡物,它似乎有一種迫人瘋狂的力量,它可以帶動佩戴之人的情緒,讓人更加嗜血,也更加瘋狂!


    玉摧紅道,“有什麽樣天大的委屈,一定要用互相傷害來解決麽?”


    在玉摧紅的連番問話中,佟鉑鑫終於鬆了口氣,他得到了解脫。


    如意鐵手也得到解脫了麽?


    隻聽得卟嗵一聲,藤萬春倒在地上,動作雖然有些狼狽,好在,他的一條命終於也算是保住了。


    藤萬春抬頭望去,佟鉑鑫全身抖顫,臉色也變得慘白如紙。


    四下裏忽然變得一片死寂,統萬城少主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神情恍惚,若有所失,看上去竟似乎忽然老去了幾十歲。


    藤秀雲忍不住,道,“鉑鑫,你怎麽了?”


    佟鉑鑫不聞不問,默默拭去如意鐵手上的血跡,這動作很慢很慢,他額頭上竟然有一顆顆冷汗滾滾而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若有所思的和尚悟本忽然一躍而起,漫無目的的衝了出去。


    郭振藩目光複雜地看了玉摧紅一眼,也跟著衝了出去。


    因為戰爭中落下的疾症,黃謙變得很怕光,僅僅門簾掀起的一個瞬間,暖暖的陽光已刺痛了他的眼睛。


    番子關閉門簾的空檔,黃謙終於也歎了口氣,周遭的空氣之中竟也有了一絲淒涼的意味。


    於是,黃公公閉上了眼睛。


    番子站在帳中,高聲道,“黃公公有令!”


    鐵無雙差點笑出了聲,公公黃謙不就在眾人的麵前麽,現在怎麽這麽大的譜了?有什麽話他為什麽不肯親自說出來?


    當然,為了照顧東廠副督公的顏麵,其餘的所有人都俯首聽命。


    番子道,“公公有令,郭振藩即刻迴返,這裏麵除了留下玉摧紅,佟鉑鑫與藤萬春外,其他各色人等,即時消失。”


    各色人等中,當然也包括了鐵無雙,唐浩文,藤秀雲以及風雷堂的大小頭目。


    如今己至午後,陽光普照,這是公公黃謙最為討厭的陽光。


    所以番子在攆走了眾人之後,如同門神一樣的堵在出口。


    風雷堂徒眾們也盯住他們,唯有這個鐵無雙最為煩人,他圍著這帥帳來來迴迴的走了數十圈次,連累得那一大隊風雷堂徒眾們也跟著他的屁股後麵轉了數十圈。


    玉摧紅與佟鉑鑫為什麽還沒有出來?


    這個軍營雖然在統萬城腳下,卻駐紮著無數風雷堂的精英,在這樣的一群人中間耽擱久了,顯然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這一點,不但鐵無雙擔心,藤秀雲和唐浩文都在擔心。


    帥帳五丈之內,任何人不能靠近!這是東廠副督公黃謙的口諭,在這裏,他說出來的話本來就是不可以更改冒犯的,就沒必要再去加上一句“違令者殺無赦!”做為後輟。


    在這段時間***子聽召喚進入了帥帳幾次,然後默默又走出,如此反複,他每一次從裏麵出來,讓大家的心事又多加重一分。


    等到番子第六次從裏麵出來,唐浩文已急得快要發瘋了,口中嘟囔道,“鐵無雙,你是擔心這路上會長雜草嗎?來來迴迴地轉得人心發慌!”


    鐵無雙一臉委屈,道,“已有大半個時辰,鐵大爺一寸地都沒有挪動了……”


    唐浩文道,“那怎麽……”


    鐵無雙搖了搖頭,不管怎樣講,這位姓唐的編輯還真是個好朋友,因為擔心了玉摧紅的安全,現在竟產生了幻覺。


    唐浩文道,“你看,玉摧紅有沒有危險?”


    鐵無雙搖了搖頭,如果想著大家在應州大戰時的交情,公公黃謙肯定不會為難玉摧紅,郭振藩應該也不敢在現在忤逆黃公公的意思。


    藤秀雲也問道,“鉑鑫呢,他怎麽辦?”


    鐵無雙不由笑了,佟鉑鑫雖然好脾氣,一旦有了如意鐵手的輔助,那股子瘋勁發作了出來,隻怕沒有幾個人可以招架得住。


    鐵無雙故意道,“先擔心著你爹吧,誰知道鉑鑫再發起癲來,會不會又撕了你爹?!”


    藤秀雲瞪大了眼睛,道,“不會的,鉑鑫再也不會那樣做了!”


    鐵無雙道,“你爹對佟鉑鑫苦苦相逼的樣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藤秀雲眼睛瞪得更大,道,“就算我爹再逼他,他也不可以……”


    她卻說的沒有多少底氣。


    隻是為了自己這些事情,佟鉑鑫可以任打任罵,但現在,佟鉑鑫身後擋著的,卻是一個城。


    為了保護城中有上千的人口,數百個家庭,統萬城少主佟鉑鑫早沒有了退讓的餘地!


    “你,還嫌不夠亂麽?!”唐浩文瞪了鐵無雙一眼,柔聲對藤秀雲道,“放心,裏麵還有玉摧紅呢?”


    試問,玉摧紅可以在萬軍之中救得下當今皇上,怎麽可能救不下區區一個佟鉑鑫?!


    “隻要,隻要,玉摧紅能夠保得住統萬城內的滿城父老,鉑鑫與我便是馬上死了,又有何懼!“藤秀雲道。


    她胸膛起伏,淚水順著臉頰不自主淌了下來。


    唐浩文歎了口氣,道,“不要死,不要死,大家都要好好的。”


    鐵無雙卻己沒有閑心陪他們煽情,他伏了下去,將耳朵貼在地上。


    鐵無雙聽著聽著,忽然卟哧一笑。


    唐浩文道,“聽得見麽,裏麵是什麽情形?”


    風雷堂徒眾當時也反應了過來,有十幾個自認耳力好的幹脆也趴在地上,學著鐵無雙的樣子偷聽帥帳中的情形。


    既然他們趴著的地方遠離在帥帳五丈之外,大家便不算是頂撞了黃公公,番子遠遠看著這一群壯漢們象狗一樣的趴在地上,拿他們也沒有了辦法。


    鐵無雙道,“想不到喲,想不到?”


    唐浩文正要開口。


    一個趴在地上的風雷堂徒眾道,“黃公公在罵藤萬春。”


    又一個趴在地上的風雷堂徒眾補充道,“對喲,對喲,黃公公罵他,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住,還學著棒打鴛鴦,以至現在外部勢力滲入,引來這一場混亂,你們藤家是不想混了麽?!”


    藤秀雲偷偷一笑,自己的父親生性倔強執拗,私底下卻是極為怕官,今天被黃公公罵了,以後隻怕再也不敢幹涉自己的婚事。


    一個趴在地上的風雷堂徒眾又聽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噓,黃公公現在開始罵佟鉑鑫了。”


    唐浩文忍不住道,“什麽內容?”


    這些人丟開了平日的成見,現在有問有答,儼然將鐵無雙踢開了一邊,鐵無雙搖頭坐起身來。


    那個趴在地上的風雷堂徒眾學著黃公公的語氣,道,“佟鉑鑫,你們統萬城表麵上老實從商,私下裏卻向民間供應火器,攪亂正常經濟秩序,以後再不收斂,不需要什麽風雷堂出馬,雜家我嚴懲不貸!”


    這個風雷堂徒眾耳力甚佳,模仿本事也是甚好,竟將黃公公那忽尖忽細的語調學得惟妙惟肖。


    統萬城曆來與風雷堂關係一般,這一次,佟鉑鑫這小子還敢搶了郭二公子的未過門的媳婦,風雷堂早己將他視為公敵,一想到這小子被黃公公罵得體無完膚的狼狽樣子,眾人連聲讚好。


    因為有了眾人的誇讚,那名風雷堂徒眾更加起勁,他重又趴在地上,邊聽邊學,道,“郭振藩!”


    話音未落,一個風雷堂的頭目衝上前來,當頭就是一腳,罵道,“敢直唿六爺的名諱,你小子不想活了?!”


    那名風雷堂徒眾也是被這一腳踢懵了,晃了晃腦袋這才反應了過來,急忙雙膝跪地,連連告罪。


    試想想,六爺郭振藩性情剛烈,殺伐果斷,又因為財大勢大,行事高調,他常年帶著大隊人馬過州過省,渾然不把當地官員放在眼中。


    偏偏,在今天,我們的郭六爺到了東廠副督公黃謙的麵前,他也隻有了悶頭挨罵的份兒了,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如果知道還有人膽敢把此事泄露張揚出去,郭六爺隻怕就要親手殺人了!


    鐵無雙看了看土頭灰臉的這一群風雷堂徒眾,臉色一扳道,“讓開,讓開,現在輪到我來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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