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女子,看別人如此支使自己的丫頭,多半會生氣的,何必說,沈櫻還是暹羅國的一位尊貴的公主。


    涵薇看了看天機明鏡先生,又怯生生的看向沈櫻。


    沈櫻卻隻是微微一笑,道,“你,還不快去。”


    涵薇道,“謝謝公主。”然後一蹦一跳地去跑了。


    棋局之內,玉摧紅靜下心,“率領”著白方各種角色正與對方周旋,忽然覺得心頭作惡,他知道又是河豚內髒的毒素在腹中發作。


    這時間,沙漠獅子聞腥從斜格竄出,人立而起,預備作一輪致命的撲擊,玉摧紅猛一抬眼之間,黑方“皇後”的麵孔越來越扭曲,竟然己經變得不再是沈櫻的模樣!


    隻聽“啪”的一聲,白衣武士手中的長劍竟然被黑方的沙漠獅子一爪拍開!


    玉摧紅大驚之下,棋局中,白方的角色急忙向後倒掠了兩格。


    黑方皇後雙手輕輕一揮,兩截流雲水袖已化做了兩道青色飛虹,夾擊而下。


    然後就是兩聲慘唿!


    白方兩個角色當場喪命,鮮血在黃沙上畫出兩行血花。


    慘唿之聲一停,天地間立刻變得死一般靜寂。


    ……


    隻聽一陣清脆的腳聲的響了起來。


    原來是暹羅國的丫頭上樓向沈櫻報告戰局。


    沈櫻道,“玉摧紅既然昏招連連,他,還能支持多久?”


    丫頭小聲道,“依據公主的棋局布置,三五十步之內可以將他淘汰出局。”


    沈櫻美目一眨,目光如閃電,道,“簡化為廿步!”


    葉知秋皺了皺眉,道,“沈姑娘早己知道他中了毒?”


    沈櫻嫣然道,“以一對眾,如果多知道一點對方的底細,對自己總是沒有太多壞處的。”


    葉知秋眉頭皺得更緊。


    沈櫻道,“雪齋先生,您莫非想讓我對他網開一麵?”


    葉知秋沒有點頭又沒有搖頭。


    天機明鏡先生歎了口氣,喃喃道,“這孩子能不能先請個病假?”


    沈櫻靜靜的聽著,臉上忽然變得一點表情也沒有。


    她道,“其實,我也知道,這廿四名選手之中,有幾個人,是被二老格外高看的,比如江南第一才子唐寅,比如火器專家嶽戴梓,又比如這位愛作死的玉摧紅,是不是?”


    葉知秋雖然被人說破了心事,但是他生性沉穩,隻靜靜的聽著,並不迴答對方的置疑。


    沈櫻莞爾一笑,道,“人生如棋,雪齋先生如果不想他們出局,那不就代表著想我輸棋?”


    葉知秋道,“讓公主為難了。”


    沈櫻道,“我,在大明本來是藉藉無名的,當然輸得起。”


    葉知秋道,“這……。”


    沈櫻眨了眨眼,忽然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人一老了,就容易變得愛心泛濫,看著自己喜歡的孩子,一時擔心他們凍著,一時又擔心他們餓著,舍不得給他們受一點點的苦楚。”


    葉知秋這才笑了笑,道,“公主說得我也太愛護犢子了吧?”


    沈櫻臉色一肅,道,“雪齋先生,您可知道,溫室中長大的鮮花,隻要是離開了溫室,沒有一株可以熬過當年的冬天?”


    葉知秋淡淡一笑,道,“看來,是我管得太寬了。”


    沈櫻也笑了,道,“我早就知道,能被您二老格外關注的後生小子都是一時之才俊,但,如果他們連一個小小挫折都受不了,您難道不怕別人講你們的“月旦之評”內定人選?”


    葉知秋目光閃動,盯著沈櫻,良久良久,才沉聲道,“請公主寬心,葉某不會幹預,您大可照原定步驟行事。”


    沈櫻背負著雙手,悠然道,“其實,不管我在不在現場,步驟始終沒變。”


    天機明鏡先生好奇道,“此話怎講?”


    沈櫻道,“不著急,不著急,不如趁著大家此時得閑,天機明鏡先生給我講一講江暮客的趣事。”


    天機明鏡先生歎了口氣,苦笑道,“我早就知道,公主轉移話題,對老夫絕不是什麽好事。”


    沈櫻正色道,“難道這句話觸到了老先生的痛處?”


    她以公主之尊在天機明鏡先生的椅子前蹲了下來,接著道,“如果這樣,當我沒說過。”


    天機明鏡先生沉默了半晌,麵上忽然露出一絲狡猾的微笑,緩緩道,“在大明,公主應該自稱為“本宮”。”


    沈櫻皺眉道,“您以為,我願意當這暹羅公主嗎?”


    這種玩笑有些大了,儼然不是葉知秋和天機明鏡先生二人可以接得下去的,沒有風,沒有聲音,甚至連唿吸都已停頓,樓上好一陣尷尬的寧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天機明鏡先生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此處,借用錢得樂的一句口頭禪開個頭兒,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沈櫻忍不住好奇道,“錢得樂又是誰?”


    葉知秋笑道,“先聽聽關於江暮客這個人的故事吧,如果再扯上錢得樂,那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扯不完了。”


    天機明鏡先生這時將手中酒杯一放,道,“江暮客者,江南人士,具體戶藉不詳。”


    他講自已的曆史,卻儼然先將自己置身事外,讓人頗覺好笑。


    江暮客,幼學四書五經,頗有收獲。在童生考試之中,因為文字驚豔,他被第一名錄取,更加孤芳自賞,眼高於頂,更加堅定了他想通過科考中舉改變自身命運的決心。


    誰知道,此後十幾年間,他參加鄉試,遞上去的文章,不知是什麽原因,再也入不了考官們的法眼。


    科考這種事情,講能力也講運氣,其實是萬中選一,過程中最為耗費財力,物力。


    渾渾噩噩之間,江暮客的父母先後亡故,家道中落,他卻仍然還隻是一名三十一歲的老童生!這其間,可算是看盡了世態炎涼。


    聽到此刻,沈櫻悠悠一歎,道,“知識可以改變命運,難道是說錯了。”


    葉知秋擺手笑道,“也不盡然。”


    江暮客到此時方才醒悟,科舉之路自己是走不通的,偏生他又沒有其它謀生本事,於是,自學成才,先是收銀子替人代寫情詩,因為文筆清新,反響良好,被小說名家看中,收為代筆。


    一年之後,他單獨出道,以“金陵笑笑生”的筆名寫偵探,玄幻,神怪,武俠,言情等各種文體,出奇出新,形成強烈的個人風格。


    江暮客寫作速度也十分驚人,曾同時為十數家民間報紙期刊書寫專欄,稿酬從優,生活得到極大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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