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柴門打開,眾人才發現,屋後竟然是一大片荷塘。


    塘中清香陣陣,蓮葉田田,郎賀川是從荷塘中央的一道石堤上走過來的。


    廚房其實還在更遠之處,乃是用刨了皮的鬆樹搭建,上麵以樹頂為頂,現在天氣晴好,那房子上攀滿了爬山虎。


    廚房右側並肩生著兩棵大鬆樹,枝幹虯盤,隻怕已是數百年的古樹。樹下有一座遮陽亭,亭中放著竹台竹椅,頗有古風。


    眾人光是一瞥見這一個不打眼的地方,就已覺得秋葉山穀真是巧奪天工,簡直是一步一景。


    郎賀川走入軒內,伊達靜美給眾位送上茶來。


    茶色碧綠,葉葉向天,冷若雪水,入口沁人心脾。


    這位丐幫“侄少爺”裘千羽興許是渴了,舉起蓋碗,揭開了蓋,瓷碗一側,將一碗茶連茶葉倒在口裏,骨嘟嘟一口吞下茶水,不住的咀嚼茶葉。


    喝茶時吃茶葉,雖然是個人愛好,但是大庭廣眾之中咀嚼有聲,便顯得太失禮,眾人對他紛紛側目。


    天機明鏡先生笑道,“雪齋兄果然懂得享受,怪不得長年躲在這個秋葉山穀中,懶問世事!”


    葉知秋道,“先生如果願意,大可以在此常住,有你陪我品茶品酒,葉某求之不得。”


    天機明鏡先生聽他說得誠懇,心下感動,道,“有心了,隻可惜我生就了一副勞碌命,不能如雪齋先生這般逍遙自在,消受清福。”


    葉知秋隻是淡淡一笑。


    聽雲軒內,幹淨肅潔,一幹用具都是竹製,竹台,竹椅,竹製的案幾,應該全是多年之物,用得潤了,現出淡淡的黃光。


    郎賀川當中而立,卻不掀開麵前那個銀盤上麵的蓋子。


    葉知秋道,“每年月旦之評,天機明鏡先生總會想出起刁鑽的法子,來試試這些年輕人。”


    天機明鏡先生道,“往年都是考他們琴棋書畫方麵的知識,確實當場削了不少年輕人的麵子。”


    葉知秋道,“如果沒有些斤兩的,就想在月旦之評中混水摸魚,糊弄糊弄葉某人或許可以,要想騙得過天機明鏡……隻怕也是枉然。”


    這時,有人魚躍而起,鐵無雙!


    天機明鏡先生道,“鐵無雙,你有什麽要說的?”


    鐵無雙道,“我提前棄權可以不?”


    天機明鏡先生道,“哦?”


    鐵無雙道,“我進秋葉山穀,本來就是冒師父的名義來的,現在茶也喝了,東西也吃了,我也該趁機開溜了。”


    天機明鏡先生道,“孩子,你是怕答不出我出的考題吧?”


    鐵無雙大言不慚道,“對。”


    他出身草莽,江湖經驗豐富,對於琴棋書畫這類讀書人的消遣卻是一竅不通,既然如此,他倒覺得晚丟人倒不如早丟人,主動棄權離開。


    張三隨之身起,道,“鐵大個子,我也是鬥大的字也識不得半蘿筐,我陪你來丟這一次人。”


    二人對著天機明鏡先生和葉知秋躬身一禮,嘻嘻哈哈的相攜出了門。


    葉知秋笑了起來,道,“這兩個娃娃倒是誠實有趣。”


    天機明鏡先生冷冷一笑,道,“我還沒有出題,他們怎麽就知道答不上來呢。”


    葉知秋感興趣地道,“天機明鏡先生準備考他們什麽呢?”


    天機明鏡先生神秘一笑。


    葉知秋道,“琴?”


    天機明鏡先生搖了搖頭。


    葉知秋道,“棋?”


    天機明鏡先生搖了搖頭。


    葉知秋道,“書?”


    天機明鏡先生搖了搖頭。


    葉知秋道,“畫?”


    天機明鏡先生搖了搖頭。


    葉知秋遲疑道,“難道今年沒有考題?”


    天機明鏡先生點頭道,“老夫今年就沒有準備考題。”


    天機明鏡先生學通古今,每一年的考題刁鑽無比,能夠受邀進入秋葉山穀的,都是早早做足了功課,就算如此,麵對天機明鏡先生之時仍然感覺緊張至極。


    唐寅眼珠一轉,道,“為什麽?”


    天機明鏡先生道,“我樂意。”


    玉摧紅卻是輕輕一笑。


    天機明鏡先生道,“玉摧紅,你有什麽想法?”


    玉摧紅道,“月旦選拔人才,本來應該不拘一格。”


    天機明鏡先生點了點頭。


    玉摧紅道,“老先生為了防止有人濫竽充數,出考題設立門檻本來無可厚非。”


    天機明鏡先生道,“嗯。”


    玉摧紅道,“敢於進入秋葉山穀的,本來都有一技之長,卻不一定答得出老先生的考題。”


    天機明鏡先生道,“哦?”


    玉摧紅道,“月旦之才其實可文可武,老先生如果考唐寅琴棋書畫,那便是送分題。”


    這一次,連葉知秋也陪著點了點頭。


    玉摧紅道,“但,如果是考祝枝山的槍棒拳腳呢?”


    祝枝山連叫幾聲乖乖,道,“……不帶這麽坑我的吧,你倒不如幹脆讓我現場做出個三眼銃來?”


    唐寅道,“你會造?”


    祝枝山搖頭道,“那……是給我大舅哥的送分題。”


    玉摧紅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老先生給出的題目,如果專業性太強,對於不精此道的人卻是最大的不公平。”


    他頓了一頓,才又道,“所以老先生為示公允,幹脆今年不出考題了。”


    天機明鏡先生忽然歎息,道,“你說的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又都有不擅長的東西。”


    玉摧紅笑道,“我反而奇怪了……”


    天機明鏡先生道,“奇怪什麽?!”


    玉摧紅道,“以老先生的一貫風格,本不可能如此輕易放棄自已訂立出的門檻,您的後著是什麽?”


    天機明鏡先生一指玉摧紅身後的竹椅,道,“請坐。”


    忽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噗哧一笑。


    眾人本來被天機明鏡先生這一出鬧得疑竇從生,神經有些過敏,立即將目光轉向出聲之處。


    隻聽見跪坐於地的伊達靜美將雙掌互拍一下,笑道,“月旦之評,是金陵的盛事。今天大家在秋葉山穀中有緣相聚,不要辜負了這大好時光喲。”


    伊達靜美雙掌合什,道,“請多關照。”


    這位東瀛女子說話和善,禮貌周至,果然是天機明鏡先生請來的好幫手。


    隻是郎賀川站在銀盆前一言不發,越發讓人覺得捉摸不透。


    唐寅推了祝枝山一把,道,“那裏麵裝的是什麽?”


    祝枝山道,“吃的唄。”


    唐寅道,“不會又是什麽天婦羅吧?”


    祝枝山搖了搖頭,秋葉山穀設宴款待月旦之才,如果光是一道天婦羅,把大家都吃惡心了,那雪齋先生也太寒酸了吧……


    祝枝山正在東想西想,卻瞥見一旁的大舅哥臉色不對,如今,嶽戴梓目光癡癡,牢牢地盯住統萬城少主鍾鉑鑫。


    統萬城少主鍾鉑鑫麵目清秀,雙眉斜飛,大概二十三四歲年紀,一身長袍做書生裝束,他迎上了嶽戴梓的目光,隻是坦然一笑,抱拳施以一禮。


    唐寅偷偷道,“你大舅子有點不正常。”


    祝枝山歎道,“你……什麽時候看他正常過?”


    唐寅道,“他跟統萬城少主有多大矛盾?”


    祝枝山搖頭道,“同行是冤家唄。”


    祝枝山與嶽戴梓這舅婿關係一般,他也隻是模糊聽說過,嶽戴梓一直是躲在南京兵部武備研發武器,勞神費力,特別是其中的小型火器,浪費了他不少心血,但是,每一次都是嶽戴梓剛剛研發出圖紙,統萬城便能趕造出相關產品,提前推向世麵,時間掌握得微妙無比,嶽戴梓在其中吃了不少啞巴虧。


    今天仇人會麵,嶽戴梓當然是分外眼紅。


    唐寅吃吃笑道,“現在三弦老人己經離開,如果你大舅子衝上去找統萬城少主打架,你準備幫手不?”


    祝枝山為難了,口中嚅嚅道,“在雪齋先生的地盤裏,應該不會打起來吧……”


    這時間,天機明鏡先生對郎賀川使了個眼色。


    郎賀川洗手淨麵,將一塊白菱綁在頭頂,雙掌一拍,向天而拜。


    禮拜,郎賀川方才慢慢將手伸向銀盤。


    眾人不知這位東瀛人要搞甚麽稀奇名堂,目光一齊盯向銀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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