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明鏡先生終於不耐道,“楊千金,有事說事,你若是不願意講出來,大家就要繼續進行恩賜鳳彩了。”


    眾人目光灼灼,注視在楊月嬌的身上。


    至於這個本應該無欲無求的南宮離修士,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戾氣,現在己經沒有人去計較了。


    楊月嬌“哼”了一聲,默然半晌,忽然又道,“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天機明鏡先生道,“楊千金,老夫多嘴一句。”


    楊月嬌道,“嗯。”


    天機明鏡先生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卻是不能亂講的。”


    楊月嬌點頭道,“如果要曝別人的黑料才能上位,結果肯定是殺敵一萬,自傷八千,我知道,這……實在太過冒險。”


    誰又沒有專屬於自己的小秘密呢?秘密,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隻能永遠地爛在心裏。


    夜已深,


    夜色清寂,


    夜風蕭瑟。


    楊月嬌佇立在清冷空曠的會場中央,似乎有無邊的黑暗包圍著她,遲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遲疑之時,她的神色竟顯得有些憔悴,似乎失去了一個少女自帶的光彩!


    然後,楊月嬌筆直的往前走去,等到她抬頭之時,正對上趙佳期的眼睛。


    “曝料”是一個可怕的詞語。


    趙佳期長大至今,已記不清自己曾經做錯過什麽,但,她還是緊張了起來,麵對著咄咄逼人的楊月嬌,她的胸膛微微起伏,連喘息也變得有些急促。


    她深吸一口氣,道,“姐姐。”


    麵對著這樣一個單純嬌憨的少女,麵對著對方一雙比湖水更加清澈的雙眸,楊月嬌反而一怔。


    因為緊張,趙佳期咬住了唇,腮紅的麵顏,此刻也顯得有些蒼白。


    楊月嬌緩聲道,“金陵首富趙半城之女,趙佳期,模樣雖絹好,卻非傾國傾城之色,如果評委偏心,讓她這麽一個半拉子的丫頭,選上了天下第一美女,隻怕這所謂好“花魁爭豔”,就要成了個大笑話!”


    趙佳期深唿一口濁氣,拍著胸口道,“謝謝姐姐,我還以為,姐姐要講我孩提時的糗事……”


    楊月嬌笑道,“孩提時,你做過什麽尷尬事?”


    趙佳期小聲道,“有不少呢,會後,我再和姐姐單獨講。”


    她的聲音雖小,所說的話卻己經被大家聽得清清楚楚,麵對如此一個全無心機的女生,誰會舍得去損她呢?


    祝枝山陪著眾人終於鬆了口氣,笑道,“曝料,曝料,趙佳期現在的閨秀是裝出來的,小時候,她可是頑皮得緊的喲。”


    引得眾人爆發出一片爽朗的笑聲。


    趙佳期的臉紅了!


    這時,楊月嬌移步又轉到秦宛兒的麵前。


    秦宛兒迎上去淡淡一笑,道,“請!”


    楊月嬌道,“你做為葉兒漢國掌教聖女,身份當然尊貴,我們也理解,貴教關於未婚女子不能在陌生人之前揭開麵紗的忌諱。”


    她話風一轉,道,“秦聖女,如果你的麵紗之下,誰知道是不是藏著一張有瘡有痘有爆牙的臉?”


    這話說得不無道理,場下之人開始交頭接耳。


    至今為止,大家僅僅隻是欣賞了秦聖女的身姿,卻連她麵紗下的真麵目都沒有看清過,憑什麽要認定她是美女?場下嗡嗡聲一片。


    這要求卻讓秦宛兒為難了,她二人同為女子,自己倒是可以讓對方單獨驗看麵容。


    隻是,各人的心中,衡量美的標準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美女善妒。


    祝蘭英忽然在評委席中大聲道,“我親自驗看過,我可以作證!”


    楊月嬌道,“那又如何?”


    祝蘭英正色道,“國色天香,異域豐情,當得美人二字!”


    眾人再無異議。


    “古龍蘭”領頭人祝蘭英,左右著當今的時尚風向,她個人的審美要求極其嚴苛,能被“英皇”認定是美女的,橫豎是差不到哪裏去了。


    祝枝山適時插話道,“第二位選手,又在楊千金的巧舌之下涉險過關,恭喜恭喜。”


    眾人目送著楊千金轉到伊達靜美的麵前。


    伊達靜美光頸素麵,靜靜站著。


    看著對方的一身深紫色和服,楊月嬌略一遲疑。


    東瀛貴族服飾以色彩劃分等級,自上而下分為深紫、淺紫、緋、紺、綠、黑。


    既然能穿深紫色的和服,就代表著,伊達靜美在本國時的身份己經是尊貴之至了。


    楊月嬌冷笑道,“你一個東瀛扶桑的王公貴胄,卻要化名為杜眉生,在紅船上做了幾年清倌人……這,算不算是一段黑曆史?”


    伊達靜美抬起了頭,她的目光卻是在凝視著遠方,遠方夜色朦朧,她的眼睛裏也已是一片迷蒙。


    是月光迷漫了她的眼睛?還是淚光?


    看著她的眼睛,楊月嬌忽然發現,自己和這東瀛女子所忍受的痛苦,的確是同樣的深邃,同樣的強烈。


    楊月嬌接著道,“去年,查琦楨確實替你贖了身,到頭來,卻是始亂終棄,為了保住他自己,還差點送了你的性命,你也是一個可憐人。”


    楊月嬌的本質並不壞,因為她真正嚐過被男人漠視,被眾人恥笑的痛苦,這一刻,她更加理解對方的痛苦。


    伊達靜美笑了笑,笑容卻使得她的神情看來更悲傷淒涼,黯然低語道,“我……不怪他。”


    對於一個同樣苦命的女子,楊月嬌不想再揭對方的傷疤,也不忍去看了。


    “男人呀,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楊月嬌隻得苦笑著歎息一聲,再次前行。


    魚嬋姬一直靜靜地站在那裏,嬌豔的臉上絕沒有絲毫表情,楊月嬌也始終沒有去望她一眼。


    魚嬋姬看來就像是個完完全全置身在事外的人,所謂楊千金要爆出的猛料,就像是和她不可能有絲毫關係。


    會場中靜寂了片刻,接就響起了女子輕盈的腳步聲。


    楊月嬌邊走邊沉吟。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十分正確而小心,正是借這緩慢的動作,來調整自己紛亂的語序。


    楊月嬌仍沒有看對方,卻對眾人道,“下麵,就要講到這位魚大美人,魚嬋姬。”


    魚嬋姬眉目本來立體,今天高梳雲鬢,穿著一身暖黃色的翻領曳地長袍,她腰身窄小,盈盈一握,袒領之下,酥胸半露,若隱若現,就如同畫中仕女一般。


    瞬時間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


    借著這當口,祝枝山這才敢狠狠看了她一眼。


    封鈴舞覺得好笑,偷偷掐了他一把。


    “哎喲。”祝枝山抱怨道,“幹什麽?”


    封鈴舞笑道,“看就看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祝枝山小聲嘟囔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


    楊月嬌冷哼一聲,道,“魚姑娘日常做的哪一份職業?”


    魚嬋姬還未開口,貴賓席上的嶽增這才站起身來,得意道,“她,如今是我嶽某的貼身保鏢!”


    楊月嬌道,“幾個月前呢?”


    嶽增麵有慍色,道,“楊千金,你這算是查戶籍嗎?”


    祝枝山幫腔道,“過去的事情,就先讓它過去了吧……”


    楊月嬌搖頭道,“英雄還要問個出處呢,江寧銀鉤釣坊的二十四歌坊之中,魚姑娘穩坐頭牌的光榮曆史,現在不提出來說一說,豈不是可惜了?!”


    由於嶽增運作得力,除了玉摧紅,封鈴舞等寥寥幾人知道之外,其它人並不清楚這個異國風情的美人的底細。


    楊月嬌這才點評了幾個晉級的佳麗,就己經曝料出,伊達靜美曾經是清倌人,魚嬋姬曾經是歌女,再加上秦淮河上的頭牌花湘憶……所占的比例可是不小。


    會場上嘖嘖嘖之聲不止。


    大家笑吟吟地將目光轉向了燕知府……


    現在,又輪到燕攀龍頭疼了:今年,自己這應天府衙好容易將“花魁爭豔”活動收歸了官辦,應天府準備改萎靡風氣,樹金陵新風。


    誰知道,折騰來,又折騰去,怎麽這又變成了為歌女們搭台了?


    這時間,玉摧紅不由暗暗歎了一聲。


    人,始終是一種直觀的動物,看女人的時候,首先肯定是看臉,然後再看胸,然後……


    在平凡人的眼中,所謂的人品,才情之類內在的東西,反而要退居其次了。


    而,在魚嬋姬的身上,本來兼具了東西方幾色人種的優點:她皮膚白皙,五官立體,身材激凸,讓幾乎所有的男人賞心悅目。


    而且她又有常年混跡風月場所的經曆,更加懂得揣摩男人們的喜好,使人對她的印象分加分不少,所以,這一次的“花魁爭豔”,魚嬋姬儼然是所有選手們最強勁的敵手!


    如果,這一次,楊月嬌為了踩低魚嬋姬,隻是死抓著對方在江寧當歌女時的那一段黑曆史不放,無疑是錯到了極致。


    因為,男人們喜歡的,往往是有故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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