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無月無星。


    這荒涼之地早有了幾分蕭索之意。


    又一道閃電,照著黑暗中的裘三兩,仿佛是一頭隨時會擇人而噬的狼王。


    他沉吟了片刻,終於道,“你……錯了。”


    張三道,“啊?”


    裘三兩道,“我是輸了。”


    燕歸雲卻怔住了。


    裘三兩冷冷地提示道,“你,現在有殺我的權利。”


    燕歸雲隻是癡癡地盯著掌中的劍,他的喉嚨裏忽然發出“咕嚕”一個怪聲,喃喃道,“為什麽一定要殺人?”


    裘三兩道,“你還不動手?”


    燕歸雲搖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為什麽要殺你?”


    裘三兩冷哼一聲。


    玉摧紅搶道,“我有話說。”


    他雙肩一聳,輕輕地飄上雷公許願樹,對燕歸雲低聲說了一句話。


    燕歸雲看看他,又看看裘三兩,失語道,“這……這樣也行?”


    玉摧紅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燕歸雲拱手一揖,對裘三兩道,“在下想為金陵百姓討一個人情……”


    裘三兩沒有說話,在他的心裏,敗就是敗,失敗就代表著失去了所有的話語權。


    “在這雷公樹上,我要您發一個止殺的誓言。”燕歸雲字斟句酌道,


    “一個月之內,你在金陵城中,不可傷一人一物!”


    裘三兩冷笑道,“今晚你直接殺了我,不是會更加省事嗎?!”


    燕歸雲現在殺了裘三兩,金陵城就少了一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這實在是個不錯的主意。


    燕歸雲依舊搖搖頭。


    裘三兩道,“為什麽是一個月?”


    玉摧紅插嘴道,“今年的“花魁爭豔”還要進行二十幾天,這段時間內,大家隻想求一份心安。”


    裘三兩道,“所以……”


    玉摧紅道,“所以要求你,在明天的靈霄閣《天下英雄榜》上發聲明,一個月做為你在金陵的止殺期限!”


    “羅嗦!”裘三兩點了點頭,他雙腿一蹬枝條,不等枝條反彈,就如同狼奔一樣地竄向夜空,果然身法輕捷,去勢如電。


    這時間,穹頂烏雲堆積,雲層疊加之處,閃電蠢蠢欲動。


    玉摧紅笑道,“恭喜燕大俠。”


    燕歸雲還沉緬在自己的愉悅中,隻不過抬起頭瞧了他一眼,立刻又自顧自的發起呆來,像是已忽然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玉摧紅拍拍他的肩膀,大聲道,“你贏了!”


    似乎過了很久,燕歸雲才聽懂他這句話,忽然一笑,悄聲道,“小聲點,莫要讓她也知道了。”


    他口中的“她”,當然是指封鈴舞。


    玉摧紅以手一指,燕歸雲這才發現,遠處蘭若寺中的殘垣之下,多了一頂帳篷,帳篷中果然坐著一個女子,隻是一個纖麗窈窕的背影,根本瞧不見麵目。


    在巨大的勝利麵前,小燕已經有些癡了,玉摧紅一托他的腰間,二人這才從雷公許願樹上飄了下來。


    燕歸雲忽然道,“裘三兩的劍術,現在算不算中原第一?”


    “如意鐵手”,“心尖淚”是裘三兩的兩大殺人神器,誠然,他的劍術高絕,但他很少在人前展示,是不是“中原第一”,便不好下定論了。


    張三笑道,“他隻是原來的“中原第一”。”


    燕歸雲意興滿滿道,“我今天卻打敗了他!”


    張三道,“是的,是的,現在,你就是……”


    誰知燕歸雲用眼角蔑視地斜瞥了他一下,對著蘭若寺揚長而去。


    張三喃喃道,“這……什麽情況?”


    玉摧紅歎道,“我們的燕大少爺,現在有點膨脹了。”


    蘭若寺的帳篷裏。


    摘下了生鐵麵具的燕歸雲傲然而坐,所以現在的封鈴舞在一旁,象小媳婦一樣地給他斟酒布萊。


    玉摧紅一走進來,就忍不住拿起了酒瓶。


    誰知,燕歸雲卻一把搶了過去,道,“酒不多了,我自己要喝,你要喝,為何不自己去買?”


    不單玉摧紅,連封鈴舞都怔住了,幾乎還無法相信,這人就是昔日的燕歸雲?


    但燕歸雲卻仍然旁若無人,自顧自斟自飲,別人無論將他當做那種人,他似乎全都已不放在心上。


    飲了半晌,玉摧紅才緩緩道,“抱歉得很,我剛才臨時給你出了一個主意。”


    燕歸雲道,“哦?”


    玉摧紅笑道,“因為,如果沒有裘三兩的止殺聲明,“花魁爭豔”的氣氛始終是熱不起來的。”


    今年的“花魁爭豔”辦好了,那可是知府燕攀龍的政績。


    玉摧紅以為,燕歸雲聽了這話,必定要大吃一驚,誰知,燕歸雲的臉上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過了半晌,燕歸雲忽又一笑,道,“我讓裘三兩發聲明,他敢不照作嗎?”


    玉摧紅聞聲卻傻了。


    燕歸雲笑,“莫要忘記了,我己經是中原第一,隨時可以滅了這個失敗者!”


    玉摧紅忽然發現,燕歸雲笑得越來越詭異,說是在笑,倒不如說是哭笑不得。


    大悲大喜之後,小燕真的己“失心瘋”了嗎?


    這種情況如果繼續下去,實在危險,趁著這空檔,玉摧紅又對封鈴舞耳語幾句,心思轉動間,他的人已站了起來,笑道,“兄弟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此告辭吧,明天……”


    他話還沒有說完,封鈴舞手中的酒已潑在燕歸雲的臉上。


    燕歸雲被冷酒一激,仿佛從雲端摔迴到地上,忍不住大聲道,“我如今己是“中原第一劍客”了,在我朋友的麵前,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嗎?”


    帳篷中,早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小情人之間打情罵俏,本來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小情趣,容不得外人插手,所以,玉摧紅故意側過臉,早就悄悄的溜了出去。


    封鈴舞道,“中原第一劍客,本姑娘不服來戰!”


    她嘴裏說著話便似乎裘三兩附身,手持玉箸如細劍“心尖淚”,化成了幾把,刺向燕歸雲的心髒!


    在武學之上,這姑娘本來悟性極高,她匆匆一瞥,便也將裘三兩的劍術學得形似了七八分。


    當然,裘三兩可以將一劍化成七劍,真假難辯,她,隻化成了四劍。


    哢嚓!


    燕歸雲沒想到,這丫頭會忽然動手,也沒想到,自己下意識的一擋,自己手中的玉箸卻應聲而斷。


    封鈴舞的玉箸如今筆直地點在他心口的胸骨之上。


    燕歸雲道,“好痛!”


    封鈴舞冷冷道,“如果,這一下是裘三兩刺出的,你已經死定了。”


    燕歸雲卻搖了搖頭,悄聲笑道,“不可能,我當初以這一式確實鎖死了“心尖淚”。”


    封鈴舞道,“裘三兩根本就不是人,如果在巔峰狀態,他的雷霆一擊根本是擋不住的。”


    燕歸雲一怔,道,“如果一定要去擋……”


    封鈴舞,“在他巨大衝擊的輾壓之下,對手隻可能劍毀人亡!”


    燕歸雲本來不傻,隻是狂喜之後心智己亂,喃喃道,“你是說……”


    封鈴舞道,“在決鬥之前,裘三兩己經被消耗掉了不少內力。”


    燕歸雲臉色一慘。


    他是個莽撞而衝動的劍客,他渴望強大的敵人,也渴望勝利,但,如果是因為搞小動作而取得的勝利,又有什麽意思。


    燭己殘,光線更暗,因為這本就隻是一個駐紮在野外的小帳篷。


    他們雖然都已很餓了,但經過這件事後,還有誰能吃得下?


    燕歸雲的眼睛也有些發紅,癡癡道,“我隻想和裘三兩打上一場,堂堂正正的打,就算死在他的劍下,也甘心。”


    封鈴舞倚在他懷中。


    燕歸雲道,“誰讓他幫忙了,我討厭玉摧紅!”


    封鈴舞眼珠一轉,陰笑道,“既然他這麽討厭,要不,我想法子弄死他,給你解氣?”


    燕歸雲心情很不好了,幹脆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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