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闖提醒道,“到時間了。”


    封鈴舞也覺得無趣,淡淡道,“有口無心的,去歇了吧。”


    錢得樂似乎中了心魔,聞聲雖然側身一隅,由著女主子揚長而去,他口中仍然喃喃自語著,“不要等到太陽再次升起,他的屍體就會發臭!他死的時候,將會想起我至愛之人的死亡……”


    路一闖經過時,不由轉頭偷偷瞥了他一眼。


    誰都明白,錢得樂今天如此去詛咒玉摧紅,隻是做一場戲,讓女主子開心一下。


    但,咒詞念完,兩行濁淚,不自主地沿著錢得樂的麵頰緩緩落了下來,落在他身上穿著的米色中衣上,卻又毫不停留地從衣上滑落了下去。


    見此情形,路一闖竟然覺得心中一酸。


    錢總掌櫃子今兒晚上這是怎麽了?


    他一怔之間,錢得樂用袖子擦擦眼角,衝迴了小院。


    然後,屋裏又是一陣女人的嗔罵聲,男人的乞求聲,女人的喘息聲,男人的喘息聲……


    春天,真是一個燥動的季節!


    等到錢得樂再醒來時,天上驕陽正盛,偏偏,不單客棧中不見一個客人,連把守在門外巷口的衙差們也不見了影子。


    秦淮河上金波萬丈,兩側岸邊人山人海。


    錢得樂頭腦昏沉,難道今天又是龍抬頭大戰嗎?


    男人,女人,許多人立在岸邊,向著遠處眺望。


    浪濤聲,嘻鬧聲,聲聲不止,中間不時還夾雜著女子一兩聲尖叫,原來是岸上的女子們,本來正等得無奈,還要被人偷偷揩油,當場開上了罵。


    錢得樂現在心情好了,想到江邊那些小混混們摻在人群中,偷偷在身旁的女子東摸一下,西抓一把的豪舉,不由心向往之。


    忽然間,岸上隱隱傳來一陣陣騷動與驚唿,圍觀者在紛紛唿喝著道,“來了……來了……”


    錢得樂心神不知不覺間也為之一震,轉首瞧了出去,隻見一艘畫舫,自遠處破浪而來。


    春仍早,兩排精赤著上身的大漢,齊力搖槳,逆水行舟如同電射。


    一個身著灰色長衫的中年人卓立在船頭,衣帶飄飛如同禦風一般,遠在十餘丈外,便引吭大唿道,“姑蘇嶽增,求見各位“花魁爭豔”的評委。”


    岸上的眾人,聞聲聳然動容,姑蘇嶽增這個名字,過去對於本地商人而言,不過是一個普通富商而已,現在,他攜巨量資金強勢殺入,發動大大小小的商業狙擊,將看似鐵桶江水的金陵商圈攬動得人人自危,短短一兩年間,他以一個外來商人的身份,竟然成了金陵商界的領軍人物!


    眾人舉目望去,又是一片驚唿。


    畫舫上的珠簾一閃,四名春衫單薄,錦裙曳地的美豔少女漫步而出,她們纖纖玉手之中舉著一柄碧玉為竿,羽紗為麵的官扇,款款分立兩旁。


    然後,便有兩個手托玉盤的少女,擁著一位頭發花白的白胖子大步而出。


    他對岸邊眾人招手示意完畢,踏過紅毯,這才在少女們抬上來的錦椅上坐了下來。


    麵對著萬萬千千的圍觀者,嶽增蒼白而鎮靜的胖臉上,煥發出一種奇異的光采,使這個風燭之年的老人,更平添幾分成功人士才具有的魁力。


    錢得樂心中好笑,道,“原來隻聽說這姓嶽的老鬼做生意時候手法兇殘,現在一見,他擺譜時候竟隱隱有王者之風,便怪不得本城首富趙半城鬥他不過了。”


    這時,江岸邊有一隻烏蓬船下水,徐徐靠到畫舫邊。


    這時,畫舫的艙中一陣管弦之聲傳來,樂聲悠揚。


    少女們巧手搭上船板,第一個登上畫舫的竟然又是笑嘻嘻的祝枝山,笑嘻嘻的道,“嶽丈,您今天用畫舫來開門迎賓?”


    嶽增笑道,“賢婿,快快有請!”


    第二個登上畫舫的是一個盛裝的美豔少婦。


    江岸邊又是一陣女人們的尖叫,“英皇,祝英皇!”


    祝蘭英銳利的目光一掃,便似乎把岸上的每個人都瞧了一眼。


    江岸邊登時鴉雀無聲。


    畫舫上的少女心中不服,仰首迎上祝蘭英的目光,隻覺這少婦目光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不禁偷偷也垂下了頭。


    嶽增道,“祝女士。”


    “嶽先生。”祝蘭英懶懶道。語聲有加高山流水,和緩自然。


    第三個登舟的是邸報主編徐渭,金陵各界對他這個人沒有甚麽印象,所以反響平平。


    “嶽會長。”有人道。


    江岸邊忽然一片哄笑,嶽增抬頭望去,原來是兩個年輕人抬上來一副擔架,臉色有些蒼白的玉摧紅躺在上麵。


    嶽增故作關心狀,問道,“玉……哦,加西亞船長,您這是鬧的哪一出?”


    “昨天晚上,去花船上消費,為了搶粉頭打了一架,我輸了。”玉摧紅道,臉上一副什麽事都不會著急的樣子。


    嶽增道,“不要緊吧?”


    玉摧紅笑道,“對方比我傷得更嚴重。”


    似乎天下間根本沒有一件事能令他放在心上。


    當然,他今天不是主角兒,少女們搬出一塊軟榻,由玉摧紅先躺著。


    眾人坐定,祝枝山笑道,“嶽丈,您召我們前來,不知道有什麽吩咐?”


    嶽增臉色一沉。


    作為商場上的領軍人物,嶽增動念之間便能決定不少中小商家的榮辱興亡,如今的他氣場確實強大異常。


    他還沒有說話,但每個人心中,卻都已隱隱覺得有種不樣的沉重之感,畫航中一時靜寂如死。


    一陣腳步聲響過,幾多個身穿藍衣的健婦,每人捧著一口紫銅鑲邊的紫檀木箱,垂首而立。


    嶽增沉聲道,“放下,打開。“


    健婦們放下箱子,啟開箱蓋,隻見一陣珠光寶氣,自箱子裏輝耀而出,幾口箱子裏,裝的全都是珠寶。


    嶽增緩緩道,“今天能登上我這條船的都是大人物,銀票擺出來俗氣,你們每人都分一口箱子吧。”


    眾人一時茫然。


    隻有祝枝山顫聲道,“您這麽客氣作什麽,難道是我……我們做……做錯了什麽?”


    嶽增微微一笑,道,“賢婿盡管拿去花用,珊珊不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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