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夜風雨,等到玉摧紅跟唐寅一同趕迴金陵時,陽光已經普照大地。


    他們選擇的這個茶樓有些偏僻,坐在竹籬笆中的樹蔭下,老板看看玉摧紅,然後一聲不吭送上一壺碧螺春,還有兩串烤羊腰子,一盤烤韭菜!


    玉摧紅有些不好意思,道,“上一次好容易出海迴來,實在太想念這家的特色燒烤了,所以狠狠地吃了個飽。”


    唐寅捂嘴竊笑道,“這玩意都是補腰腎的……大家都是男人,我懂。”


    玉摧紅急道,“……我隻是饞這個味。”


    唐寅翹著二郎腿,將頭偏向一側,懶得聽他解釋。


    風徐徐地吹過來,帶著青草的芬芳,天氣不冷又不熱,春天真是一個美好的季節。


    “有人在注意我們。”唐寅道。


    玉摧紅自認五官不醜,還有些男人味,如今他又和江南第一大才子唐寅坐在一處,本來就應該非常吸引少女和少婦們的視線。


    可他偏偏想錯了,此時的茶樓中沒有一個異性,狠狠盯著他們的竟然是幾個男人!


    迎麵而來兩個人的衣著都很考究,眼神都很亮。


    年紀較長的那個,手指關節變形,生有厚厚的硬繭,顯見是個外家高手。


    年紀較輕的一個,唇紅齒白,戴紫玉金絲冠,著細緞翠紅袍,袖口之上用珍珠碎鑽繡了個小小九尾鳳,襯著他白得晶瑩的膚色,這真是一個精致的男人。


    玉摧紅小心盯著他們的時候,他們卻偏偏連看都懶得看玉摧紅一眼。


    這兩個人繞過玉摧紅,然後對唐寅問道,“閣下就是江南第一才子唐寅先生?”


    唐寅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那年長之人道,“聽說您被聘為本屆花魁爭豔的評委之一。”


    唐寅不動聲色道,“好象有那麽點消息在外風傳,不過暫時本人還未收到評委玉牌。”


    年輕那位道,“不知道,唐先生對首輔千金楊妙蓉怎麽看?”


    自“弊案”之後,唐寅對官場人物更無好感,如今一聽對方報出楊首府的名頭,他不由冷笑道,“楊首輔家的千金,原來沒機會看,以後隻怕也沒膽子看了!”


    年長之人掏出一個牛皮信封,甩在桌子上,笑道,“這信封中的東西,你想必總該認得的。”


    他打開信封,裏麵竟赫然夾著一疊“大通寶號”的銀票,就是在北京城,“大通寶號”也算是前五家的大銀莊。


    唐寅轉頭對玉摧紅擠一擠眼,反頭時又是一臉不屑,道,“這些東西花花綠綠的,如草紙一般,不是你們自己印的吧?”


    年輕之人笑道,“確係自家印的,此票一出示,大通寶號遍及十三省的三百六十家分號都要及時如數地兌換現銀,唐先生如果一定要拿去做廁紙,隻怕日後會覺得有些可惜了。”


    玉摧紅斜瞥此人一眼,這年輕人傲氣外放,顯然是人上為人習慣了。


    “到底是生長在陪都這種小地方的,我也知道你沒見過這麽大的數額。”年輕人將信封推到唐寅的麵前,道,“現在隻要你答應一件事,這些銀子就都是你的了!”


    唐寅故意問道,“什麽事?”


    年長之人道,“在花魁爭豔的賽事之中,為我家楊小姐多多打分。”


    唐寅哦了一聲,忽然道,“哪一位楊小姐?”


    年輕之人冷笑道,“我們北京“大通寶號”此次全程資助楊妙蓉小姐獨奪花魁,你幫不幫這個忙?”


    玉摧紅在一邊偷偷笑了,這兩個人才將視線掃過來時,他就已想到這些人是為了什麽來的。


    隻因為此次“花魁爭豔”官辦,宣傳力度空前,吸引了官場民間等各方麵的注意力,也激發了眾多少女們拚豔奪魁的激情。


    首府楊廷和權傾朝野,他家的千金楊妙蓉參與此次賽事,北京“大通寶號”自然是哭著喊著也要爭取當上這背後金主。


    剛才說話的年輕人是“大通寶號”的少掌櫃,而年長之人則是少掌櫃的貼身保鏢。


    楊千金此次參賽,隻為奪冠而來,而“大通寶號”如果能事先打動評委,當然是最粗暴也是最直接的捷徑。


    少掌櫃已經漸漸沉不住氣了,厲聲問,“你答不答應?”


    唐寅懶懶道,“不答應。”


    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受威脅,軟硬不吃的人。


    一時場麵凝重,玉摧紅卻在一邊發起了呆,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年輕男子,他身著藍花布的苗裝,中等身量,樣貌清雅。


    年輕的苗人大聲道,“為求奪冠,行賄評委,有失公允!”


    少掌櫃惱道,“臭苗子,幹你何事?!”


    年輕的苗人道,“臭苗子姓唐。”


    唐寅眼中一亮,忽然吃吃笑道,“你是川中唐門第一聖手唐虎杖?”


    年輕人傲然道,“正是!”


    唐寅笑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唐字,兄弟你是不是也有求我?”


    唐虎杖點點頭,道,“先開出你的條件。”


    唐寅道,“兄弟你隨便用點什麽毒藥,把這兩個家夥給我毒啞了,他們嘰嘰喳喳地,吵得我都沒有心情喝茶了。”


    唐虎杖沉聲道,“在川中唐門上百種奇毒之中,啞藥根本排不上號,隻能算入門功夫。”


    唐寅不耐煩道,“直接說,兄弟你身上帶沒帶啞藥?”


    唐虎杖一邊在懷中摸索,一邊道,“有!唐某不才,讓他們啞上十天半個月還可以,若是久了,怕傷了他們的性命。”


    唐寅歎了口氣,道,“毒啞一兩個人,你都這麽下不下決心,如果是讓你去毒死人呢?”


    唐虎杖道,“唐虎杖治人不殺人。”


    唐寅道,“現場毒啞這兩位,讓我先見識見識咱們川中唐門的本事。”


    唐虎杖的手慢慢從懷中掏出,對著“大通寶號”少掌櫃躬身一禮,歉意道,“唐某情非得己,隻好先得罪二位了。”


    他身形一轉,指打蘭花,衣袂無風自動。


    中年人一聽唐虎杖報出名諱,早已心存忌憚,他便雙目死死盯住唐虎杖雙手的動作,如今見機不妙,左手一捂口唇,右手拉著少掌櫃從竹籬笆上倒縱而遁!隻是一股似蘭似麝的香氣早已霸道地鑽入鼻孔之中,他再張口時,“啊”了半聲,竟然再發不出一個字!


    唐寅道,“你的啞藥不錯。”


    唐虎杖笑了,道,“世間本沒有毒啞人的藥,隻是從唐虎杖口中說出來,就變成真的了。”


    唐寅道,“剛才他發不出聲,隻是因為心理作用?”


    唐虎杖點頭道,“醫者父母心,那……隻是一些傷風患者用來通鼻塞的粉劑。”


    眾人哂然,人的思維一旦定了形就很難再轉得彎來,比如唐門第一高手竟然不會(愛)下毒,又比如,人大多時候是被自己給嚇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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