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摧紅睡得比較晚,所以醒得也比較晚,等他醒來的時候,己經日上三杆。


    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此守候過他多長時間了。


    玉摧紅從床上彈了起來,很緊張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這才偷偷鬆了口氣。


    他隻是一個浪子,爛醉之後,他可以被少婦侵犯,也可以被少女侵犯,但如果是被麵前的這位仁兄侵犯了,那他,簡直是連哭死的心都有了。


    唐寅看見他醒來,簡直如獲至寶,一把拉著他的手,哀聲道,“師父大哥,你倒睡得好,可知道我這一天又受了多少罪麽?我簡直連頭發都快急白了。”


    玉摧紅詫異道,“這姑蘇城也算是開化之地,還有人敢欺負你這位江南第一大子?”


    唐寅象怨婦般跺著腳道,“你可知道,花湘憶那潑婦今天打進了桃花庵?”


    玉摧紅笑道,“你帶她去喝花酒未付帳?”


    唐寅委屈道,“她帶群姐妹去也還罷了,居然敢帶了一群無賴來我家裏撒野,而且還要我給她們個公道!”


    玉摧紅笑道,“她們?”


    唐寅委屈道,“姑蘇城裏的歌女去了一多半,氣勢洶洶,她們簡直是準備著將我那桃花庵一把燒成火焰山!”


    當初,秦淮河上歌女們圍堵應天府衙,遇到這群小娘子撒了潑,連應天府總捕頭馬班頭都拿她們沒有法子,如今,歌女們的風頭早己超過江湖上的眾多門派。


    玉摧紅但是偷偷一驚,唐寅這個人文才雖好,脾氣可是臭得很,真把他惹急了,難保他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那可不是歌女們吃得消的。


    唐寅恨恨地切了一聲,道:“我倒是忍了,若是傷了她們,豈非要被吳中的名士們笑我,跟一群潑婦一般見識。”


    玉摧紅歎道,“一點也不錯,她們就是看準了唐大才子憐香惜玉,所以才敢闖你的桃花塢。”


    唐寅點頭道:“我隻有拿那些跟著起哄的潑皮無賴出出氣。”


    玉摧紅擔心道,“你沒有用扇子拍死幾個吧?”


    唐寅搖頭道,“莫要弄汙了我的桃花扇,歌女們看到她們請去的人全部都躺在我的謝公屐下,氣焰才小了些。”


    謝公屐這等好物件在唐寅腳下就是一件超凡的殺器,便隻能怪這些人倒黴了。


    唐寅苦惱的樣子好象馬上就要哭出聲來,他期期艾艾道,“臨走的時候,她們卻還是打砸了一番,說明天她們還要去。”


    玉摧紅好奇道,“你到底是做下了什麽過格的事情,得罪了這麽一大群不怕事的姐姐們?”


    唐寅吞吞吐吐道,“唐某做下的一……一首舊詩。”


    玉摧紅置疑地看了他一眼。


    唐寅有氣無力地念道,“


    依欄何故笑嘻嘻,


    笑我寒如破布衣。


    錦繡空包驢馬骨,


    這人騎來那人騎!


    ”


    玉摧紅聽完,直接無語了,這位江南第一大才子唐寅,好文才,好畫功,似乎全部都用錯了地方。


    唐寅將歌女這份職業如此埋汰,便怪不得,她們要複製年初大鬧應天府衙時的輝煌戰績,歌女們浩浩蕩蕩地殺上門去,用專門購置的幾十筐臭雞蛋,爛菜葉等,把一個香噴噴的桃花庵砸成了臭的。


    唐寅哀聲道,“那味道遺臭十裏……就算是舀幹我那千尺潭的水,都洗不幹淨了。”


    玉摧紅笑道,“先給你講一個故事。”


    唐寅歎道,“老窩都己經被人端了,我哪裏還有聽故事的心情。”


    玉摧紅慢聲道,“某女因丈夫家暴而長期失眠,醫生按《黃帝內經》的理論,給開了出:生鐵落飲,可是藥房抓不到這味藥,醫生囑其改用磨刀水煮大棗喝,該女子於是每天在家磨菜刀。”


    唐寅咦了一聲。


    玉摧紅道,“從此,再未聽說家暴的事,她的失眠症也很快治愈了。”


    唐寅道,“後麵呢……”


    玉摧紅道,“沒有了。”


    唐寅垂頭喪氣道,“這又算什麽狗屁故事。”


    他眼珠一轉,拉著玉摧紅的手,搖擺道,“師父大哥,對付歌女你最拿手。”


    玉摧紅不知這句話應該算是誇他還是在罵他了。


    唐寅道,“今天晚上,你好歹也要再到姑蘇城裏去走一趟,給那群潑婦們一個狠狠的教訓,照這般鬧下去,我命休矣。”


    他自己不願和歌女們交手,卻叫玉摧紅去,這種燙山芋玉摧紅雖已平時接得多了,在這麽大的一筆業務麵前,玉摧紅還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唐寅倒是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的之人,到此釋然道,“這種令人頭疼的事,世上若還有一個人能夠解決的,那個人就是你呀,天下第一掮客:玉摧紅。”


    在金陵,這種話玉摧紅己經聽得耳朵生了繭子,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心道,隻可惜鐵無雙現在己經沒有了心情,否則,讓他去對付這些難纏的歌女姐姐們,才真是對症下藥。


    唐寅看他麵色變幻不定,不放心道,“師父大哥……這一次你難道準備見死不救?!”


    玉摧紅笑了,悠然道,“你把心好好放進肚子裏,我一定有法子叫她們明天來不了的,隻不過……”


    唐寅本來鬆了一口氣,忽又皺眉道,“師兄大哥,你這是準備坐地起價了嗎?”


    玉摧紅笑道,“這麽好的機會若不能及時把握住,再想跟唐大才子講條件,隻怕就難了……”


    唐寅不等他說完,將他話聲止住道,“我答應了……我懂的。”


    這唐寅本來就有一顆七竅玲瓏之心,有些話,心知則可,不需要說出來了。


    唐寅打了一個哈欠,懶懶道,“你提上褲子出去吧,兩個男人共處一室,還衣冠不整,讓外人看見了,容易誤會,敗壞了唐寅的清譽就不好了。”


    玉摧紅哭笑不得,如今的唐寅還有清譽嗎?


    唐寅將他向外一推,冷冷道,“廢話己經講完,出去,出去,莫要影響我休息。”


    “於是乎,是於乎,師父大哥的房間就這麽被大頭兒子給搶占了?”祝枝山笑道。


    “而且連謝謝都沒有一聲。”玉摧紅委屈道。


    “老祝這就出馬,替您將那房間搶迴來。”祝枝山道。


    一想到被唐寅那雙帶鹹魚味道的汗腳裹過的被蓋,玉摧紅現在連轉身的興趣都沒有了。


    “不如……我們現在去喝酒?”祝枝山道,“順便聊一聊作畫的技藝。”


    玉摧紅會吃飯,會打架,會喝酒,會很多很多奇奇怪怪東西,如果仔細算起來,他第一不會的:是“不會生孩子”,第二不會的:便是“不會作畫”了。


    玉摧紅笑道,“聊那種東西,隻怕你應該去找搶占我房間的那位。”


    祝枝山左右看看沒人,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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