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班頭道,“狗屁,趙半城那廝得意時,偶爾到順天府衙行走,他也是鼻孔望天……”


    張三小聲道,“馬爺,反正您也看趙老板不順眼,這次您放開大路,容我們當麵呈誠燕知府,請父母官為被趙半城欺壓的船工們出頭。”


    馬班頭沉吟道,“這些話,我可以幫你傳到,我家老爺正在處理要務,你們這群人……一個也不許上堂。”


    張三為難道,“我們趙氏船工工會,向來配合燕知府大人的領導,一年也難得鬧上一次。”


    馬班頭罵道,“我家老爺好說話,你們這群渾蛋順勢,還鬧上癮了?”


    張三笑道,“一次一次,今年就此一次,下不為例。”


    馬班頭胡子一吹,“但凡有個屁大的糾紛,這家鬧完了那家鬧,你們真把這應天府衙門當成墟市了?”


    張三道,“無理取鬧這頂大帽子可不能亂扣,那是沒素質之人所做之事。”


    金木柯縮頭躲在美女從中,仍被馬班頭一眼認出,馬班頭禁不住冷哼一聲,“你們倒講了一口好素質。”


    張三小聲道,“馬爺您看,這船工們今曰趕齊了,如今半個金陵城的百姓們都在盯著此處,假如不讓大家夥兒撈點彩頭,恐怕……”


    馬班頭道,“船工們鬧便鬧了,你今兒弄群娘們兒來湊什麽熱鬧?”


    張三道,“大家順路而已,咦,我還真不曉得,這幫姐姐們今兒個發的哪門子的神經?”


    馬班頭看著衙門前府前大道人山人海,也恐久則生變,眉頭一皺,對著張三耳語幾句。


    張三領命,返身迴去先將幾位領班拉出隊列,吩咐工會工作人員約束全部船工就地靜坐相候。


    應天府衙門開半扇,這才有麻五領著張三及眾位領班側身而入。


    船工們全聽工會招唿,一聲令下,大家席他坐翻了半條街,更將迎風而立的歡場女子們映襯得傲視街麵。


    花湘憶道,“馬班頭,小張三己經進去了,燕知府何時接見我們姐妹?”


    馬班頭貴為應天府總捕快,管理著江寧、上元。轄:江寧、上元、句容、溧水、高淳、江浦、六合,溧陽共八縣的治安。


    洪武二十六年,應天府編戶一十六萬三千九百一十五戶,人口一百十九萬三千六百二十人。


    馬班頭乃是一人之下而百萬人之上,應天府地麵上除了燕知府之外哪個見了他不當麵尊稱一聲馬爺。


    這花湘憶在眾人麵前,大喇喇直唿一聲馬班頭,惹得馬班頭臉色一沉,道,“花湘憶,你不帶著眾姐妹們在花船之上好好操琴習藝,今日跑到應天府衙鬧的是哪一出?”


    花湘憶道,“我們要見燕知府。”


    馬班頭道,“我家老爺日理萬機,豈是你們想見就能隨便見的!”


    花湘憶帶著歡場女子們吃吃笑道,“日理萬機?日理萬妓?”引發哄笑一片。


    馬班頭喝道,“嚴肅,注意素質!”


    於是做西女裝扮者歌舞,做東瀛女裝束者奏樂,花湘憶帶著黑帽紅衣女子們微啟珠唇吟唱:


    “梁山感杞妻,慟哭為之傾。金石忽暫開,都由激深情。東海有勇婦,何慚蘇子卿。學劍越處子,超然若流星。損軀報夫仇,萬死不顧生。白刃耀素雪,蒼天感精誠。十步兩躩躍,三唿一交兵。斬首掉國門,蹴踏五藏行。豁此伉儷憤,粲然大義明。北海李使君,飛章奏天庭。舍罪警風俗,流芳播滄瀛。名在列女籍,竹帛已光榮。淳於免詔獄,漢主為緹縈。津妾一棹歌,脫父於嚴刑。十子若不肖,不如一女英。豫讓斬空衣,有心竟無成。要離殺慶忌,壯夫所素輕。妻子亦何辜,焚之買虛聲。豈如東海婦,事立獨揚名。”


    圍觀者眾,大多數不明其義,隻知麵前這群撫琴吹蕭歌舞吟唱的煙花女子們論及身材樣貌歌聲舞姿無一不是人中極品,觀眾們禁不住喝彩連連。


    燕知府出一介文士,馬班頭隨侍多年,陪著也略識詩書。


    馬班頭沒想到自己一句注意素質,惹得這群煙花女子們,唱起了唐朝詩仙李太白的《東海有勇婦》。


    詩中說的是,東海勇婦大義明而報夫仇的義舉感動朝野,引得主上免其死罪,而且美譽流傳,名列史冊。


    這首本是李太白作品中比較生僻的詩句,哪知這群秦淮河邊討生話的煙花女子們樂感極強,花湘憶信手撚來,一眾煙花女子們倉促間隨之撫樂伴唱竟也相得益彰。


    馬班頭剛要喝斥,卻見自己手下那班捕快們,先丟了手中吃飯的家夥,麵上忽悲忽喜,不自主地隨著煙花女子們的節奏輕輕搖擺。


    馬班頭心中咒罵一聲,換了張笑臉,高聲喝道,“好!”


    這一聲吼大有講究,府衙乃是應天府重地,如今這班煙花女子們堵住門前載歌載舞不成體統,情急之下,馬班頭動了真氣,於萬人聲中,如同旱天暴起驚雷!


    這一聲,震得撫樂器的柔弱女優們不自主氣血上湧,手中一抖,亂不成聲……


    此時府門一開,麻五帶著張三及各位船工領班由內走出。


    張三笑道,“原來馬爺也懂得耍金剛獅子吼功?!”


    馬班頭倨傲地冷哼一聲。


    張三道,“剛才入內,我……可沒收過馬爺你派的銀子。”


    馬班頭冷眼一瞅其它幾位船工帶班,帶班們捂住腰囊,悶聲不語,撞上馬班頭的目光時,各位領班們麵帶尷尬笑容。


    麻五對著會心一笑。


    馬班頭心中有底,湊到張三耳邊小聲道,“白花花的銀子你不收,是因為你張三是光棍一條,他們幾個,卻是有家有口的,若還想在金陵的地麵上混下去,他們就不敢不收!這道理三歲娃娃都懂得,收了馬爺的銀子,可是要聽馬爺招唿的!”


    張三嗬嗬笑道,“馬爺這是在威脅我?”


    馬班頭小聲道,“你們趙老板,每年可暗地送給你不少銀子,他就是想著你率領工會,維護趙氏船廠的穩定。”


    張三笑道,“單身漢手中無餘錢,白白送上的銀子,我正好拿它,陪著工友們換酒喝。”


    馬班頭道,“小張三收了老板的銀子,如何用途與馬爺無關,但現在,你不事維穩,反而帶頭鬧事,就有點不厚道了,馬爺給你留點麵子,現在人前我就不說穿了。”


    張三叱道,“馬爺身為應天府總捕頭,平日在趙老板身上撈到的好處,可比小張三隻多不少。而且,我聽說……那些銀子,隻進了馬爺您一個人的腰包。”


    馬班頭臉色一陰,附耳輕聲道,“彼此彼此,你不說我,我不講你!如何?”


    張三道,“成交!”


    馬班頭道,“小張三,得了便宜別賣乖,現在你的人也該散了吧?”


    張三嘻笑道,“未曾親見趙老板服軟,我怎麽會散呢?”


    馬班頭道,“好,馬爺透點消息於你,我家歸雲少爺,如今已經進了金陵。”


    張三大喜道,“這小祖宗能親自殺迴來,金陵城二月初二這場好戲,便是板上釘釘了!”


    馬班頭輕聲道,“所謂父子沒有隔夜仇,如今,你船廠工會圍堵知府衙門,騷擾到燕攀龍大人,此事傳出,一個不小心便先要動搖了我家少爺的心智,大戰將至前,此舉實為大忌。”


    張三咬唇不語。


    馬班頭道,“江湖人敬重你張三俠肝義膽,此次你是願意與我家歸雲少爺為敵,還是為友,現在,馬爺讓你自己選。”


    張三遲疑道,“對付趙老板之事……”


    馬班頭道,“你講義氣,此事便有得商量!”


    張三眼珠骨碌一轉,點一點頭,對著人群高聲道,“兄弟們,上麵己經答應了大家的請求,我們不能讓燕知府這樣好的父母官為難呀!”


    船工們本性淳樸,今日遊行也是被逼無奈中的下下之策,如今既然是張三哥說出的意願達成,大家自然是謝天謝地,謝謝親人青天知府燕攀龍。


    大家連連稱是,不待張三說完,迴家趕晚飯的船工們稀稀拉拉地先走了一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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