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柯也是流年不利,聽聞金陵悅來客棧換了新掌櫃子,他盛裝帶著一班花子去湊趣,本準備找準機會,打打悅來客棧的秋風。


    不成想,自己肚子不爭氣,他尷尬之際掩麵急奔迴家,這一夜連著六次瀉下來,金堂主被瀉得頭暈眼花。


    有腦子活絡的花子連夜去藥鋪,求來止瀉聖藥,三副草藥熬成一碗,給金舵主灌下去,才敢把他從馬桶上扶下來。


    拉脫了人形的金木柯手扶牆根兒,慢慢把腰伸直時,道,“老子當時真的憋了,可……憋來憋去還是沒憋住,我幾十歲的人,在悅來酒樓大廳之中,竟然瀉了一褲襠,……這事傳出去,金某顏麵何存?”


    花子歎道,“舵主,您能自己迴來都算不錯了,昨日陪您同去的兄弟中,有兩個實在是瀉狠了,一頭栽進客棧的糞坑之中,還是悅來客棧的夥計將他們撈出之後,雇了-輛拉糞大車送迴來的。”


    金木柯如今思量,立刻想到是自己及手下此次丟人現眼,與悅來客棧裏那一幹人脫不了幹係,道,“立刻扶我起來,我要去府衙告狀!”


    花子道,“昨夜見勢不妙,兄弟們提前去府衙報過案了。”


    金木柯問,“悅來客棧竟敢在酒飯之中落毒,蓄謀草菅人命,南京府決定怎麽處理,抓人還是封店?”


    花子沮喪道,“衙役們一聽事關悅來客棧,堅決不予立案!”


    金木柯切齒道,“知府燕攀龍那廝肯定是收了悅來客棧的黑錢,我要継續向上告!”


    花子道,“金爺還是別繼續了……”


    金木柯一抓頭皮,道,“這悅來客棧到底什麽路數?”


    花子道,“昨夜,本舵今天派出十路人馬,出門去打探悅來客棧的底細,結果……”


    金木柯道,“結果如何?”


    花子道,“有一個兄弟命好,直接問到了靈霄閣,靈霄閣中人提醒我們,此次老實認栽,因為隻要是牽涉到悅來客棧的案子,別說南京府不接,就算你有本事把狀子遞到六部,結果也是不會受理的!”


    金木柯道,“這……也叫命好?”


    花子道,“其餘幾路兄弟,失蹤了三個,僥幸被抬迴來的幾位,至今昏迷不醒,大夫看完不施藥就走,說他們這幾個在被偷襲中頭部遭受連續重擊,就算能醒過來也徹底成了白癡!”


    “老子也是不受威脅的!”金木柯眼珠一轉,拉過花子耳語幾句,花子點頭去了,金木柯吩咐準備熱水洗澡。


    既然舵主吩咐下來,下屬立即照辦。這花子出了門時做下暗記,等他迎著朝霞趕至福壽街,早有五個淨衣花子帶著手下的二三十個乞兒相候。


    花子大把撒糖,撿了糖塊的乞兒們樂顛顛圍住富壽街乞討,興致起時手持竹板齊聲高唱,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好地方。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竟有九年荒。大戶人家賣騾馬,小戶人家賣兒郎。奴家沒有兒郎賣,身背花鼓走四方。咚隆咚鏘……”。


    這花子帯著眾兄弟正躲在胡同中扯淡,聽到這歌聲臉色大變,怒道,“誰教乞兒們唱這段蓮花落的?”


    一個癩頭花子聞聲躍起,“我!”


    他話音未落,先挨了老大一個大嘴巴。


    花子喝道,“你知道這裏是哪兒嗎?”


    挨打的癩頭花子嚅嚅道,“南……南京。”


    花子罵道,“你還知道這裏是南京,是陪都!我等有幸伴著金舵主在這江南富庶地,討金討銀討生活,隻求安份的把乞丐這份事業做好也就罷了,怎麽可以去學著別人一般去非議朝政呢?”


    那挨打的委屈道,“我沒有……”


    花子一腿飛去,罵道,“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竟有九年荒……那說的是太祖!皇上平日在朝中,被文官們罵一罵,他也就忍了,幾個臭叫花子也敢講他太爺爺的不好,若傳上去,你小子純屬找死!”


    眾花子大悟,趕忙讓乞兒們收聲,於是一班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乞兒堵在悅來客棧門前,見人便圍住伸出一堆黑爪子討錢,嚇得女客尖叫男客走避,一上午過去,悅來客棧門前依舊冷冷清清。


    花子們撿個樹墩立在胡同正中,弄來白酒狗肉,圍住樹墩蹲著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請問幾位是丐幫的大俠吧?”一位幹瘦的老者不知何時己經到了身後。


    “是又如何?!”花子們挺身站起。


    “貴幫的金木柯金大舵主身體可好?”老者含笑問道。


    “他昨天吃了這悅來客棧的酒食,中了毒,仍臥病在家。”花子道。


    “既然如此,你們應該找悅來客棧上門理論,索要賠償。”老者點頭道。


    見這老者言語隨和,花子酒興一起話頭打開,道,“悅來客棧是塊硬骨頭,金爺讓大家使出些手段讓其就範。”


    “既然惹不起,就你們……能有什麽好手段。”老者語帶不屑。


    “丐幫常用的手段是不打不鬧,隻需遣些髒兮兮的乞兒堵在客棧門前乞討,顧客見了不願登門!悅來客棧再兇,也需打開門來做生意,一日兩日三日不開張,不怕他不老老實實找金爺討饒。”花子得意道。


    “若商家請動府衙現場抓了這班乞兒呢?”老者道。


    “我丐幫其它不多,控製的乞兒倒是少不了,府衙抓住這批乞兒,半個時辰之內我們就能再調來一批,府衙們才不願意去抓這些不及十歲的孩子呢,他們生恐一不小心激起民憤……”花子喝一口酒。


    老者點頭不已,道,“所以說,此事的關鍵其實在你們六位身上。謝謝謝謝!”


    “有甚麽好謝的,又不關你甚麽事。”花子笑道。


    遠處聒噪,花子們看著一群皂衣捕快分開乞兒縱馬而至,為首的竟然是久不現街麵的馬班頭。


    “乞兒們生活困頓,今天到福壽街搞搞小活動,怎麽驚動了馬爺?”花子上前施禮。


    馬班頭下馬之際臉色一沉。


    花子絮絮叨叨道,“馬爺放心,我們和平示威,搞定悅來客棧之後少不了要孝敬您的好處……誰不知道您是我們金舵主的朋友……”


    花子還未將朋友二字說完,馬班頭橫手一鞭抽在他嘴上,打落門齒三顆。


    緊隨其後的麻五見勢,手持哨棍高喝一字,“打!”


    於是捕快們縱身亂棍齊下,眨眼間將花子們打成幾攤爛泥。


    老者扯了合下三綹灰白色假須遠遠觀看,等到花子盡數癱倒,這才湊近前,從袖中取了幾兩紋銀放在為首的花子麵前,道,“拿去買些金創藥吧!哦……忘記自我介紹了,本人小姓錢賤名得樂,剛剛接管你們準備鬧事的這間悅來客棧,人生地疏,請多關照。”


    花子聞聽這話,昏迷之前又噴了一囗血。


    馬班頭到了錢得樂麵前,躬身一禮,道,“錢總,這麽辦,您還滿意不?”


    “辛苦了……隻是這場麵,太血腥,太暴力!”錢得樂歎一聲,掩麵進了悅來客棧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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