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斥天咬咬牙,自南京沿江追蹤查家樓船說起,細述毒鹽迷陣,鐵索橫江如何被查琦楨一一破解,講到查琦楨一箭引爆石油桶,海沙幫上百名弓箭手因之慘死生鐵塔之際,雷斥天哽咽失聲。


    郭鎮藩愛惜羽毛,再看查良之時,眼中不免兇光一閃。


    至於那神秘日本人,如何搶先一步屠戮查家樓船,查琦楨又如何水遁逃生,雷斥天具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雷斥天幹脆脖子一橫,道,“查琦楨生死不明之際,是我,冒領了那十萬兩花紅!”


    此舉也是兵行險招,一旦郭六爺殺心一起,雷斥天難免橫屍當場。


    郭鎮藩手掌抖了三下,看看雷斥天昂首挺胸,有慷慨激昂之氣,動了惜才之念,冷聲道,“那十萬兩花紅,你如何使用的?”


    “還未捏熱,便先被查七七敲詐去了!”


    雷斥天講到委屈處,來了流氓氣,又將查心桐與査七七如何率江寧府衙差拘押海沙幫千人,龍鱗白如何率天台山徒眾夜襲烏衣巷,銀鉤釣坊,江北大營三處,施救出數百海沙幫眾之事詳盡說出。


    郭鎮藩聽出,雷斥天如此境地之下,還能誠心為龍鱗白請功,心頭稍有寬慰,道,“老管家。”


    查良知道郭鎮藩喚他肯定沒有好事,偏偏又走不脫,隻好上前擠出張笑臉,道,“請六爺示下。”


    “什麽指示不指示,我們簽了盟約的,是盟友,彼此親密的盟友!”郭鎮藩讓韓方給查良備座。


    老查良心頭惴惴,挨邊坐下。


    “不知這位查七七…”郭鎮藩道。


    “査七七乃是少爺身邊的奴才,平素倚仗著少爺的恩寵,他橫行江寧,本是天憎人厭的,如今他衝撞風雷堂,本來應該縛他來請罪的。”查良道。


    “那他本人呢?”郭鎮藩道。


    “他被人殺了。”查良深知此際不便親口再去提玉摧紅的名字。


    “黃公公看中的少年英才,如此短命,真是可惜了。”韓方陰陰笑道。


    “六爺難道要對付我家大小姐?”查良小心問道。


    “上天有憐香惜玉之仁德,一個女人能翻多大的浪頭,由她去吧。”郭鎮藩道。


    査良正要謝過。


    郭鎮藩話風一轉,道,“海沙幫為我傘下分支,他們長途奔波,最終落個人財兩空,此事若傳出去,江湖人難免笑我風雷堂無能。”


    “怎麽敢,怎麽敢…”查良心頭更苦。


    “查家人當然敲了人家海沙幫十萬兩,自然要由查家退賠出來,至於海沙幫的其它損失,就折算個紋銀五萬兩,此事老管家如果拿不了主意,我派人去找查大少商榷。”郭鎮藩淡淡說道。


    查良一瞥風雷堂傘下各頭領們摩拳擦掌之狀,盡是談不攏又要開戰的苗頭。


    老管家哪敢生事,議定,會後午時之前將錢款調撥到位,另外查良從自己私人帳目中捐出五千兩勞軍,賓主相談甚歡。


    查良不敢久坐,星夜迴府籌集銀兩。


    郭鎮藩親自送到門口,感慨道,“查家與郭家魚水情,我們是盟友呀!”


    老查良敷衍一笑趕忙告退。


    “追殺查太少的花紅,如今由查琦楨自己來付款,六爺的領導智慧高山仰止!”韓方慨歎道,眾人讚譽一片。


    郭鎮藩再看魚嬋姬,小臉一時雖不能抹淨,美目之中盡是景仰之情,郭鎮藩心中稍稍有點愉悅,道,“龍山主!”


    龍鱗白躬身而出,“請六爺責罰。”


    “江寧一役你居功至偉,賞你都嫌晚了。怎有責罰之說。”郭鎮藩和聲悅色道。


    天台山為救困在獄中的海沙幫囚徒,強攻江寧,導致減員嚴重,郭鎮藩令:海沙幫辦事不力,削去名號,所率徒眾,全數歸至天台山製下。


    韓方暗地自詡為當世孔明,隻是手下無兵,一直羨慕雷斥天與龍鱗白那種占山水為王的逍遙日子,好容易熬到兩家俱損,本以為自己拍馬拍得好,六爺能撥個三五百門徒讓他也開山立櫃。


    到頭來,又是美夢成空,韓方忍不住歎了一聲。


    郭鎮藩聞聲馬臉一拉,道,“你們這是不服了?!”


    閔十三偷踹韓方一腳,響亮答道,“服!六爺法旨,我們向來言聽計從,不敢打半點折扣。”


    “當初部署,何為重中之重?”郭鎮藩道。


    “抓查琦楨,要脅查家就範。”雷斥天道。


    “打烏衣巷,滅查家氣焰。”閔十三道。


    “一幫蠢材,始終不能理解我戰略精髓。”郭鎮藩氣不打一處來,道,“無論我們怎麽打,查家始終逃不出江寧城,我們重中之重,就是生擒玉摧紅!”


    “六爺,你當初可沒說呀。”閔十三委屈道。


    “玉摧紅與此事淵源最深,疑點最多,生擒此人必可事半功倍。你們舍本逐末,這日忙著抓小查那二世祖,明天合擊查喜那種硬骨頭,反而任由著個玉摧紅在其中自由來去。蠢不可言。”郭鎮藩拍宷幾罵道。


    “若不是我親自率隊,循跡追至望江樓,你們現在連玉摧紅逃往何處都搞不清楚。”郭鎮藩道。


    主帥突前向為兵家大忌,郭鎮藩此去,所率風雷堂高手也是在那轟天一炸之中折損過半,如今連玉摧紅的渣兒都沒撿到一塊。


    韓方好笑憋到內傷,偷瞥齊圓,齊圓悶聲直翻白眼。


    眾人點頭哈腰,由著郭六爺將十三省的髒話翻出來罵了個遍。


    魚嬋姬何等眼神,早看這群梟雄口服心不服,郭鎮藩再罵下去,絕無益處,幹脆哎呀一聲。


    這一聲勾出郭鎮藩百種柔情,輕聲道,“魚姑娘,怎麽了?”


    魚嬋姬單手捧心,將依舊黑乎乎一對椒……乳擠出溝來,道,“沒甚麽,隻是胸悶到提不上氣。”


    “龍鱗白!”郭鎮藩道。


    “六爺,治胸悶的方子龍某有的,隻是嫂子體弱,龍某不敢擅專。”龍鱗白一聲嫂子喚出,早早與魚嬋姬劃清界限。


    “你六爺最擅治胸悶,隻是胡狽兄弟衝鋒在前,在望月樓內,他為救我等身遭火毒如今生命垂危,勞煩龍先生不惜一切代價救治。”郭鎮藩叮囑道。


    龍鱗白應承。


    郭鎮藩令:雷斥天免去海沙幫主職位,入龍虎山傘下領龍鱗白副職,反省半年以觀後效。這才挽了魚嬋姬進內室歇息。


    眾人解脫,大喊,“嫂子保重。”


    雷斥天死裏逃生,這聲嫂子喊得最是發自內心。


    眾人因此四散,雷斥天交權,龍鱗白脅天台山山主之威,轉身問他索要那些至陰童女。


    雷斥天如今性命得保,幹脆支支吾吾搪塞,耍上了賴皮。


    可憐那胡狽為護主,周身過火燒脫了人形,龍麟白辛苦了兩日,總算護住他的性命,考慮江寧城內空氣汙穢,不適燙傷者創口恢複,龍鱗白遣門人將他先行送迴天台山調養,至於六爺交待下來的,盡一切努力恢複扶南的武功樣貌的硬性指示,饒是龍鱗白這等醫術通神,也毫無把握。


    眾人忙碌之際,郭鎮藩帶著魚嬋姬進內室,悉心助美人治胸悶之疾,所需吃用之物俱是口中傳喚,由貼心門徒送入房間,眾人無意中發覺,六爺進了內室之後,已經兩天沒露麵了。


    “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喬圓忍不住搖頭讚道,忽聽身後卟嗤一笑,卻是那神出鬼沒的韓曉。


    *?望江樓的大火也燒了足足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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