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丫頭奉茶,查心桐喘一口氣,道,“查戰少爺好些了嗎?”


    “堂少爺今早下了床,勉強進食了半碗肉末薄粥。”丫頭小心答道。


    孟端陽與老爺查一清交談之後,府內遣出小廝幫忙抬著查戰,從查府側門悄悄離開。


    查心桐與查戰雖是一脈同宗的堂姐弟關係,隻是這兩家相隔於天南地北,二人平日裏接觸得少。


    所以這次,查戰隨意化裝成一個普通鏢師模樣,他混進了銀鉤釣坊中多日,查心桐不經提醒也相認不出。


    到此非常時期,查心桐才悟得,血肉親情乃是最為可貴的感情,隻是查戰出了這烏衣巷,便是悶聲走了。


    而今江南查家危機重重,今日一別,姐弟再相逢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查心桐忍不住鼻子一酸,擦一把傷情淚,道,“紅……玉摧紅迴來了沒有?”


    丫頭搖頭不應。


    孟端陽今日被查老爺查一清召入烏衣巷,二人密談之後,會意的孟端陽抬了少主查戰迴到銀鉤釣坊,吩咐鏢師和趟子手們小心收撿衣物,菜飯均要求送入各位房間進食,孟端陽嚴令眾人:不許飲酒滋事。


    熬到天黑時分,眾鏢師和趟子手著了簡裝悄悄上馬,眾人將載著查戰的馬車擁在當中,直奔江寧城南城門。


    今夜灰色的雲層壓頂,月色晦暗。


    雖近更深時刻,今夜同行之人極多,大家俱是拖家帶口,肩扛馬馱著各式細軟,儼然災民逃難一般。


    一路之上,眾人迴想當初江寧城中的繁華景象,再看如今各家的落魄樣子,禁不住歎息連連。


    眾人一人一句,口中說的,均是數落江南查家曆代不積德,招惹下這無盡禍端,讓滿城百姓陪著送死,眾人邊說邊罵,言語中不免涉及查家列祖列宗,甚是汙穢刺耳。


    孟端陽混在人群裏,有心去維護查家,又恐多生事端,隻好無語隨行。


    此時城門洞開,值守的兵丁不見一人,隻有個看更的老人,他閉眼就著爐火喝燒酒禦寒,哪管眾人進進出出。


    孟端陽心中暗喜,叮囑眾鏢師埋頭疾走。


    眾人剛過了護城河,卻見城外多了兩座木製塔樓。


    兩塔中間,一群身穿深褐色蓑衣之人,他們各持兵刃,擺成整齊隊列,阻住眾人的去路。


    “風雷堂郭鎮藩堂主有令,江寧城許進不許出,即日封城!”


    發話的是一個高瘦漢子,他雙手扶刀,端坐在木製塔樓頂端的一張實木大椅正中。


    其實,江寧知府的秦子墨也算謹慎,他接到密報:烏衣巷內此時風聲鶴唳,警備森嚴,內中卻仍有幾名雪槍隊高手傳染了狼噬毒,這幾天走脫之後,潛伏於城內民居之內,大事殺戮,江寧城中的疫情一觸即發!


    萬難之下,秦知府派遣心腹衙差,悄悄在四門之外設卡,嚴令江寧城的居民準入不準出。


    大老爺查一清默許之後,江南查家又從烏衣巷內遣去不少烏衣鐵衛從旁協助。


    誰知,設防不到一個時辰,四門城外的哨卡前,同時出現大股人馬,麵對這一群有備而來的江湖高手的攻勢,衙差與烏衣鐵衛們不能抵擋,隻能退守城中。


    如今,江寧城四門之外的關卡己經被風雷堂全部接收!


    人群去路受阻,擠成一片,城內出逃的眾人東一句西一句哀求道,


    “各位爺,我要迴娘家。”


    “行行好,我外婆病危。”


    “我給銀子,放我一家走吧。”


    高瘦漢子雙手一擺,那刀立在原地,他開口也算客氣,緩聲道,“事近年關,本也不想耽誤眾位省親會友,隻是江寧如今突發疫情,風雷堂為免疫情擴散,即日封城!”


    “你們要對付的是老查家,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的,你們大可去蕩平烏衣巷,何苦要托辭困住全城,讓眾人陪著他們一起赴死?”有人大喊一聲。


    “疫情肆虐,病源潛伏城中,已是既成事實,關乎大家安危,風雷堂急百姓之所急,己經調集神醫聖藥入城,如今四門全數己封,大家識相的自行返城,家中有疑似病例患者的,請在門神的位置貼上一塊白布,風雷堂自會及時上門,免費醫治!”高瘦漢子解釋道。


    “郭什麽說封城就封城,他把自已當做天王老子了嗎?”此時搭話之人急了,口風有些衝。


    大家隻覺眼前黑影一晃,塔樓上的高瘦漢子縱身飛下,在人群中竄行幾步,那多嘴之人待要躲藏,己被那高瘦的漢子單手從人群中拎出來。


    啪,啪,啪!高瘦漢子連扇了他十幾個耳光,同時抬膝直撞在對方的小腹之上!


    多嘴之人疼得一彎腰,含血吐出一排門齒。


    “我家郭堂主高風亮節,令出如山,有人再敢頂撞半句,我就把他亂刀劈了,丟去喂狗。”


    髙瘦之人話音未落,閃身又飛上塔樓,這時,他用淩利目光橫著一掃全場,眾人隻覺心中一凜。


    眾人見風雷堂中人來去如電,出手兇狠,當場不少人嚇得轉身迴城。


    眨眼間,出城隊伍中的人數散去不少。


    大同德勝鏢局的眾鏢師們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孟端陽藏於人群縫隙中小心瞥過去,隻看清那高瘦之人的側麵,孟端陽不由心底一寒,此人乃是‘狼狽雙煞’之一的大哥胡狼,他與兄弟扶狽一起投身於風雷堂門下,供堂主郭鎮藩供驅。


    因為這兩兄弟武功高強,辦事得力,這幾年極受堂主郭鎮藩倚重,中南武林各界不敢觸其鋒茫。


    “眾位大王們,小的的確有急事出城,不信你們查驗一下,我沒中毒,請大王們行個方便。“


    有個矮黑的壯漢雙手高舉著一張銀票擠出人群,他邊說邊湊到塔樓之下。


    待走到風雷堂眾門徒的麵前,矮黑壯漢忽然一躬,身子團成一個烏龜狀,眾人正覺好笑,矮黑壯漢後領之中飛出兩支弩箭,準確射中離得最近的風雷堂中二個門徒的胸口。


    風雷堂眾人臨危不亂,順手拖開兩名傷者,幾十人把隊形一收,已將那矮黑壯漢圍在當中。


    矮黑壯漢將銀票一拋,手中多了一把烏黑沉重的鐵錐,唿的一聲分擊眾人。


    胡狼是一幹眾人的頭領,見勢自塔樓上躍下,胡狼人在半空,己然操刀在手,化做一道白色刀光,雷霆萬鈞般地直斬而下!


    矮黑壯漢持鐵椎身周一掃,逼開身周的風雷堂的眾人,胡狼的刀鋒此時己到了他的頭頂,矮黑壯漢不及多想,舉錐向上一迎,兩樣兵刃相撞之時,直如平空裏響了一聲炸雷!


    胡狼一擊不中,也不多言,在雪地之中展開步法,人隨刀走,與那矮黑壯漢戰在一處。


    胡狼招術精絕刀刀致命,矮黑壯漢仗著力大,將手中一把百十斤的鐵錐豎劈橫掃,舞得唿唿有聲,氣勢頗為驚人。


    情急之時,兩人的動作都是以快打快,叮叮當當,兩條身影攪到一處,眾人看得頭昏眼花時不及眨眼。


    啊!一聲中,胡狼手中的快刀橫拖一把,兀自躍身跳開。


    慘叫聲是那矮黑壯漢發出的,他的喉嚨被一刀割斷,頭頸間隻剩一塊殘皮連著,頭一耷拉,當場斷了氣。


    風雷堂眾人齊舉兵刃,齊吼一聲,“風雷堂主令出如山,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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