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怎麽看的懂簡體字?”淩霜吃驚的奪迴,隻一眼便一驚,她怎麽寫起繁體字了?還寫的那麽順手,以至於自己一時都未曾發覺?未及往深裏細究,就見小甄眯著個眼兒,那眼神竟是犀利無比。淩霜心虛,不由的改口:“呃,我是說,你怎麽看的懂……顏體字……顏體字……”

    “顏體字?”小甄斂去肅容,嗤笑道:“你這算是個字嗎?”

    “小瞧我?這就是‘顏體’!”

    淩霜睜著眼睛說起了瞎話,心道反正量他個毛頭小子也讀不動這體那體的,不料正撞在小甄的槍口上:“顏體不是你那樣的!應該是……”

    看著小甄繞過書案站到她身邊,正而八經的拿起毛筆蘸了墨,淩霜奇道:“你會顏體?”

    小甄並未下筆,聽得此語便側過臉來,道:“會一些,不是太精。其實我平素裏寫慣了董體。”

    “董體?怎麽個寫法?教教我。”淩霜趁機打岔,一手指向紙上打頭的幾個未幹的墨跡,“喏,你就把這幾個字寫給我看吧。”

    小甄身體前傾,瞄過一眼,淡淡的說道:“他的名字,我不寫。”

    淩霜用拇指搓了搓發黑的指尖,看向他的側麵:“聽你語氣,你好像……很瞧不起我老……丈夫?”

    筆頭懸在半空,持筆之人轉臉對上她的眼眸,眉頭微皺,“老丈夫?他很老麽?”

    “呃……”淩霜無奈,不知該如何迴應。原本是想說“老公”一詞的,可半道兒上覺到不妥,臨時改了口,不料就這樣還是給人揪了辮子。這小子,怎麽忽地變得如此尖酸?思索間,卻見小甄已經抿唇揮毫,一派氣定神閑,不消半刻,一豎磅礴勁秀的行草躍然於紙上。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隨著淩霜戛然的尾音,遊走於字裏行間的筆尖忽被著力按下,宣紙吸墨,霎時那“負”字的末筆已被渲成了一團黑,並順著握筆之手的微顫愈染愈大。淩霜見了心驚,不由探手去抓小甄的手腕, “怎麽了小甄?你不舒服麽?”

    小甄仿佛被一棍子驚醒了夢魘,猛地抽迴了手,反扼住了淩霜。淩霜駭得倒退一步,手腕生疼,卻咬唇隱忍,道:“你的臉色……看上去……不怎麽好……”一語道盡被拽迴,鼻梁撞上了一堵肉牆,一陣酸澀襲來,淩霜不自覺的向後縮去,不料那掣肘之力竟大若磐石,令其動彈不得,掙紮了半晌,忽聽頭頂一聲低語:“這後句是什麽,你可知道?”

    淩霜抬眼,卻見小甄並未看著他,眼神落定之處卻是案上的字句。淩霜複掙了手臂,覺察到扼在腕上的手略鬆了鬆,低頭看時,卻是一抹殷紅,因泛起一股惱怒之色。小甄見她隻是側目不語,便道:“你定不知道,我來告訴你……”

    “誰不知道?”淩霜揉著發脹的手腕,諷刺道:“‘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倉央嘉措情詩中的名句,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倒是你小子,好端端的想做什麽事兒?要什麽‘雙全法’?敢情年紀輕輕就想學那和尚的模樣,要佛也要情?”

    話至此便猛然打住,淩霜心裏大叫不好:雖然記不太清確切的出生年月,但她至少能確定,那個偉大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正是這個時代的人。這個時候有沒有這些著名的情詩暫且不提,先說她一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大家格格,如何識得尚在西藏邊陲不見其身不問其名的賴頭喇嘛???

    果不其然,迴眸便撞上了小甄淩厲的眼神,“你如何知曉這些?”

    “我……”淩霜心虛的撇開臉,“是聽市井之人傳頌……”

    “市井之人?傳頌?”

    “唔……那、那你如何知曉這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他怎麽迴答!

    小甄一怔,並未迴答,隻抽身拿了適才習字的紙,在燭火上點燃後扔於地上。淩霜阻攔不得,隻能看著自己的計數紙被火苗漸漸吞噬,心道:這些人沒一點防火意識嗎?就這麽扔地上,萬一點著了木頭做的桌椅板凳,那自己豈不就成法輪功的信徒了?正在憤然之間,卻聽小甄一聲輕歎。淩霜不禁抬首望去,一眼便陷進了一潭靜水之中,“不負如來不負卿……世上果真有如此的雙全之法麽?”

    片時沉寂,殷殷燭蕊在眼前氤氳,淩霜隻覺那劍眉下的瞳眸越發的迷離,忙偏開眼去,定定的盯著地上那漸為灰燼的紙字看,半晌輕聲道:“世上有無雙全之法我不清楚,你想要做什麽我更是無從知曉,我隻知道,世間之為人做事大體分三類:其一是隻想不做,另一是光做不想,再一是不做不想。若是細究起來,隻想不做或是光做不想,那還不如不想不做。既是不想不做了,又何來‘雙全’之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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