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乃是山中精靈得道成神,與一幹精怪最是交好,此時卻也是不忍,心中怒火滔天。


    也不管張儷能否聽見他說話,叫道:“張儷,你定要殺了那女人,為苟不理報仇!”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過後,卻是淩天戰尊從頓悟中悠悠醒來,望著苟不理,不由得吟唱起了往生咒。


    張儷握著苟不理的手,默默無語。


    良久良久,才起身抱起苟不理的屍骨,向著玉家走去,她……要為苟不理討一個說法!


    她走得很慢,似是怕驚動了苟不理,不疾不徐地來到朱紅大門的宅前,宅內因先前九黎族人無故失蹤,而變得有些混亂。


    張儷穿門而入,神識散開,穿廊過院,有人來攔問,被她法力彈開。


    天已蒙蒙亮,玉洛驚魂未定地抖了一陣,才想起要逃。


    再顧不得父母族人,剛收拾了細軟出門,正撞上張儷進來,拎著包袱隻是抖,說不出話來。


    張儷像是沒看見她,從她身旁過去,將苟不理放在椅上坐下。玉洛挪著步子向外移,被張儷掃了一眼,不敢動了。


    張儷細心地讓苟不理坐好,他半張著眼,頭仰在椅背上。張儷皺皺眉,從床上取來枕頭,墊在苟不理腦後,讓他坐正,又取了床毯子搭在他膝上,這才滿意地直起身。


    柔聲道:“不理,你病了,要注意身子才是。”又給他理理衣服,“別著急,我這就找你妻子去陪你。”


    眾人一股寒氣上冒,韓鶴想到他當年抱著弟弟下雲夢山,在古巫族那一幕,顫聲道:“這玉洛死定了,張儷這副神氣,越是平靜越是駭人!”


    再次端詳苟不理,沒什麽遺漏了,張儷側臉,眼眸似刀,冷冽如冰,怕是仙人也膽寒,何況玉洛一介凡俗女子。


    隻嚇得她雙腿一軟,癱倒在地,裙擺已濕了一片,雙眼翻白,就欲暈倒。


    張儷卻不容她逃避,法力一激,玉洛立刻清醒,清楚地看見自己雙肩冒出血花,然後才感到大痛,尖聲慘叫。


    斬仙劍已在手中,寒光映著她的眼,愈加深幽。


    張仁不由拉緊了陳璿的手,昆侖也不自禁地退後幾步,離昆侖鏡遠些。


    陳璿有點抖地道:“以前我就怕看她的眼睛,她追殺張仁的時候,一點不念親情,那雙眼睛冷冰冰的。可是……可是也沒今天這麽可怕!”


    張儷斷了她雙臂,轉頭看看苟不理,鋒芒過處,玉洛已被開膛破肚,人也一命嗚唿。


    張儷冷然道:“我本應將你淩遲處死,滅你三族,奈何不理終是戀你一場,就讓你得個痛快!不理已魂飛魄散,你就去陪他吧。”


    眾人看得清楚,玉洛魂魄被她擊得四散,再無幸理。


    這裏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玉家上下,在一中年人的攙扶下,一老態龍鍾的老者,顫顫巍巍的來到房間門口,嗅著濃鬱的血腥氣,卻是不由一怒。


    “何人竟敢來我玉家撒野,我玉圖在奪基之戰立過功,更是追隨過九天娘娘,你這宵小難道不怕死嗎?”


    他的話,不由惹得鏡外之人一愣,姬寧反複觀他良久,才驚奇道:“原來是他!這個人就是打仗時跑的比兔子快,請功時更比兔子快的玉圖啊!”


    張儷看到這一幕,卻是怒極反笑,斥道:“好你個玉圖,竟然勾結九黎殘害人族,而且還教出了如此下作的子孫,虧你還有臉說追隨過我?”


    玉圖一愣,這聲音哪怕他已是老眼昏花,也是熟悉。


    不由得一驚,哆嗦的看著張儷所在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逐漸消失。


    張儷殺了玉洛,卻沒有禍及她家人,抱起苟不理出得玉家,抹上他的眼,抱他慢慢向薑水城外走去。


    眾人發現,苟不理的身子已慢慢淡去,晨光中有種飄忽不定的感覺。


    張儷卻恍若未覺,站在城門前就著初陽看他。城外栽著垂柳,正是春夏相交枝繁葉茂的時節,卻被她殺氣波及,葉片枯黃地蜷在枝頭。


    此時一陣風吹過,紛紛掉落,打著旋兒在城外飄蕩。


    有幾片向苟不理身上落去,毫無阻礙地穿過,飄在張儷腳邊。不理,他是真的要消失了。


    張儷抬頭,掌心接住一片落葉,像怕吵醒苟不理似地柔聲說:“你看,此時的景象像不像你我初識的時候,我帶你迴昆侖墟,好不好?”


    苟不理再不能迴答了,枯萎的葉兒一片片穿透他身體,他也越來越淡,在張儷懷中慢慢消散了去。


    張儷卻似未覺,仍保持原來姿勢一動不動,口中喃喃,盡是問他需要什麽,隻是悲哀之色越來越濃。


    末了一聲長歎,無盡的傷感,歎息過後,張儷抖落一身枯葉,駕雲而去。


    眾人皆是淒然,天地之間,還有誰知道這樣個男兒,有誰知道,他為情棄道,為情而死的那份哀淒。


    張澤目中有些不忍,跟著張儷迴到昆侖墟,自己的房中。


    鏡中張澤在看書,高興地叫了聲姐姐,丟下書卷和她說話。


    張儷深深地,深深地端詳著弟弟,從他指頭上取下那玫碧玉扳指,在手中撫摸。


    張澤不解地看著她,半晌,張儷又替她帶上,手落在他的肩上,閉上眼,吐出一口氣,道:“小弟,以後你就留在昆侖墟,不要出去亂跑。答應我,不要動凡心,好好修煉,不要像……”


    她哽住了沒有說下去,張澤卻臉紅了,扳著張儷的俏臉,還嘴道:“姐姐,你說什麽呀,誰動凡心了……”


    張儷拍掉他的手,認真地說:“不要相信那些女人,尤其是那些所謂的窈窕淑女。她們越是好看,越會騙人,騙得了你的心,再傷害於你……小弟,答應我!”


    張澤從沒見姐姐這般模樣,隨意地附和了幾句。


    張儷繃緊的麵色放鬆了些,將弟弟摟在懷裏:“小弟,你不能再出事,我隻有你一個弟弟了……”


    張澤在她懷中,她再不用隱藏悲傷。鏡外張澤看著她眉間聚集的痛苦,恍然間似是想通了很多,歎道:“難怪她如此偏激,難怪她對小仁母親恨之入骨。可是小仁母親,小仁母親又怎是那種人可比。”他舉目抬頭,不由得有些魂遊天外,卻笑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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