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酒店茶館裏的說書人在給武舉上的故事瘋狂添油加醋時,一道驚雷般的消息從龍虎山上傳來,這次闖出春秋之地晉級第四輪的人的名單已經公布出來了,就張貼在天師府門前。


    於是城裏各大酒樓茶館的夥計恨不得再長出兩條腿來跑上山抄錄下來,然後為接下來要說的故事做準備。


    這次晉級第四輪大決賽的參舉者可謂是帶來了太多的驚喜和意外,然而他們卻沒有想到,那位沈家私生子的名字居然也在名單之上!


    看客們望著這份入選武舉第四輪的榜單,口中議論紛紛,對著唐煌這兩個大字更是指指點點,心中很是不解,覺得世代以經商聞名的沈家,為何會出現了一個武力如此高超的後輩?


    第四輪的對決依舊是抽簽來進行,但是跟二輪的不同,因為這次順利離開春秋之地的人,總共隻有不到二十人,所以最終名次也很容易被人估算出來。


    裏麵那一半的人有十甲的稱號是沒跑了,隻是看誰最終能順利得到那份武狀元的榮譽而已,但想要得到這份榮譽一定會遭遇強敵,所以大家的心情都挺緊張的。


    在入選第四輪的二十人中,來自觀音宗的呂南卿因為無力再戰選擇了退出武舉,而橘紅也認為自己達到了父親交代好保護楚瞬召的目的,也選擇了退出了武舉。


    至於龍浮生則是身受重傷,或許已經無力再戰了,所以許多看見這份名單的人不禁好奇那沈家私生子有沒有空可能再進一步呢?


    若是讓一個商人的私生子拿下這次武舉的第一,恐怕那客死他鄉的沈三千在墳墓中也會笑醒,在楚瞬召成為所有人讚歎的對象後,消息很快傳到了皇宮裏麵,就連那位對武舉沒有絲毫興趣的太後娘娘,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也是震驚異常。


    至於那沈家主母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躋進第四輪,即便是她,其實也不看好楚瞬召可以繼續獲勝,隻希望他能平安下山便是,這下算是給了她一個大驚喜了。


    很快城裏的賭坊開出了新的賠率,原本楚瞬召一賠一百甚至幾百的賠率,此時卻調整成了一賠十或者一賠五,那些賭楚瞬召迴在第三輪出局的賭徒們這次可是連褲子都輸掉了。


    在龍虎山的天師府中,張玄德低頭看著這份榜單上的姓名,沉默了很長很長時間,當他的名字落下那個唐煌身上的時候,嘴角不經意地下壓。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個商人的私生子居然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這完全不合邏輯,也沒有任何邏輯可循。


    如果再那麽讓他贏下去的話,他真的很有可能會繼承師傅手中那份奇門大籙,或許他就是衝著這份力量才來參舉的。


    作為龍虎山的大天師,他自然是不希望這這件神兵離開龍虎山的監管,在他看來除了張懷柔以外,誰都沒資格繼承這份奇門大籙,這是他張玄德唯一的私心。


    張玄德合起那份榜單,慢慢走出了天師府的大門,屋簷上的琉璃青磚泛著奪目的光澤,倒映著自己的背影,那顆栽種在角落裏的香樟樹在這座法度森嚴的天師府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又像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般,洋溢著模糊的綠光。


    他就站在這棵香樟樹的枝條下,抬頭地看著頭頂綠得發亮的樹葉,沉默不語,緩緩出神。


    張玄德聽山下人說,如果一個人家生了一個女孩,那女孩的爹就會門前種一棵香樟樹,等到女孩出嫁的時候就會把樹砍掉做成箱子,作為女兒出嫁的陪嫁。


    他背著手,盯著這顆在他這些年細心嗬護下愈發清脆嫩綠的香樟樹,卻像個坐井觀天的蛤蟆。


    ——


    在龍虎山下的落陽城裏,在那些尋常百姓無法踏足的水溝中,汙水翻滾,穢.物彌漫,並且汙水時不時會響起翻滾騰躍般的聲音,仿佛有什麽大東西在水底下遊動,顯得異常陰森可怕。


    呂倜在這條水溝裏前進了很久,影月教大宗主橘宗螳與他並肩前進,兩人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像是很熟悉這裏的路似的。


    呂倜輕聲問道:“武道大舉第三輪的結果似乎出來了,少君和小姐已經晉級下一輪的比試了,大宗主知道嗎?”


    橘宗螳拍了拍呂倜的肩膀,輕笑道:“對於我派橘紅去幫少君這件事,那閨女還是比較上心了,不過接下來她可就幫不了,能不能得到那件神兵,就得看少君的能耐了,相信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呂倜問道:“宗主,什麽時候讓少君來見一見教徒們,他們都已經來到落陽。”


    橘宗螳說道:“等他需要見的時候,自然能見到的,沈三千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不得不說,聖女的實力真是強出天外,以一人之力殺穿了整個黑夷城的軍隊,連那群占據黑夷城的皇族也被她宰了,現在他們兩人已經控製了整個黑夷城,連同那些艦隊們也歸於他們的掌控之中,


    隨時都可以迴來找我們。”


    “沈三千這個人也是雞賊,特地讓郭慶弓散播他遭到海難的消息,便是為了能讓少君奪勢,否則他家那些女人是不會輕易將權力交到他的手裏,所幸少君也沒有讓人失望,如此一來我們便有了足夠的資金對抗這個王朝。”呂倜眯眼笑笑說,“一旦聖女他們帶著黑夷城的艦隊歸來,我們完全有實力在這座城裏打一場十萬人的戰爭,推翻趙家的統治。”


    橘宗螳沉聲道:“現在還是我們參戰的時候,那位胤國皇帝已經在天南道那邊布置戰線,先等他們打上一場再說,無論這場戰爭誰勝誰輸,雙方都會元氣大傷,到時候將會是我們揚旗而起的最好時機。”


    “那胤國皇帝,可是少君的親生父親啊,是不是我們隻要贏了趙家皇室,實際上就是贏了整個天下了?”


    “那就要看少君怎麽選擇了,這對父子之間,總有一人要做出犧牲才能成就另外一個人。”


    他們兩人穿過了最深處的黑暗後,在黑暗的盡頭有一片極大的空間,在這片空間的中央,有一座由青石砌成的祭壇,看著便十分巨大。


    在這座祭壇的四周,有將近一萬人單膝跪地,望著祭壇上空那倒懸的黑色月亮,這裏麵的人有正值壯年的男子,也有須發斑白的老人,甚至還有臉上長著雀斑的少年,但他們的脖子上都無一例外圍著一條黑幡,像是一片寧靜且壯觀的人海。


    眾人見到大宗主和呂倜的到來,會意地分開一條過道,便在此時,呂倜能看見那位站在祭壇上的老者,他靜靜地望著這一萬多人,那雙幾乎被白翳侵占的雙眼中,仿佛有著無限的憐憫和慈愛。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橘宗螳和呂倜身上的時候,方才舉起手中的手杖,微笑著麵對這些教徒們,隨之朗聲道:“諸善奉行!”


    跪在這座祭壇前的一萬多人站起身來,山唿高聲道:“諸惡莫作!”


    ——


    大人有大人的顧慮,少年也有少年的想法,楚瞬召不知道在這次武舉中有多少人關注自己,但絕對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而他唯一關心的事情隻有一件,就是自己能不能奪下這次的榜名,得到那份奇門大籙來覺醒體內的王息。


    在那之後,自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神秘的男人,他許諾隻要自己能奪下第一得到那份奇門大籙,他就有辦法幫自己覺醒王息。


    雖然不知道他的動機為何,但他就像個跟在自己身後的神秘幽魂般,將自己的每件往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有這樣的人出現在落陽城裏,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把懸掛在自己頭頂上的利劍般令他膽寒。


    楚瞬召不清楚他為何要幫助自己,但他一定是想利用自己達成一件很大的陰謀,直覺告訴自己這件陰謀或許和這場南北之戰有著很大的聯係。


    直到自己能順利覺醒王息之後,哪怕胤國鐵騎現在攻入落陽城對他而言都是小事,所以他很有耐心地準備接下來的戰鬥。


    這次離開春秋之地的人總共有二十個,但真正有能力參加第四輪的人隻有十二個,其餘的八個都以各種不同原因退出了這次的武舉,所以自己隻要再贏三次,就有資格奪得這次武舉的榜名,其中運氣真的占了很大一部分啊。


    楚瞬召的目光俯視而下,望著眼底的落陽城,心裏有些感慨,要知道一年前的現在,他還是那風風光光的胤國世子,沒想到轉眼間就以一個沈三千私生子的身份定居落陽,就連那讓他從小仰慕的慶安龍仙也變成了他的師娘,不由得讓他感慨命運的奇詭多變。


    不過,等自己真正奪得榜名下山的時候,應該也算得上是名震南陸了吧。


    這也並非他自滿驕傲,隻是以他過去的實力,的確有資格讓他傲視落陽的年輕一輩,而且經過龍血洗經伐骨的他,體魄早就比之前不知硬朗多少,而且還得到了李北禪的佛門饋贈,若是再讓他得到那份奇門大籙的話,或許他將會一躍成為南陸年輕一輩的最強之人。


    而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找迴過去自己罷了。


    “哎,公子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背後響起,楚瞬召迴望而去,隻見那夕陽將紅裙女子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


    楚瞬召略感驚訝道:“你不是前兩天下山了嗎?現在怎麽又迴來了。”


    以楚瞬召對橘紅的了解,前兩天她才選擇退出接下來的比試下山找橘宗螳告訴他自己現在的情況,現在她又忽然上山找自己,那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自己


    她湊近了自己,輕聲道:“父親讓我來找少君,說是影月教因為少君的降臨發生了很大的分歧。”


    楚瞬找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詢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橘紅搖了搖頭,說道:“父親將少君的身世告訴教徒們後,不少人都不相


    信少君就是天啟之君,還有因為少君是北域的胤國人,更覺得少君難以信任,若非當時有幾位教宗還有老祖在場鎮壓,恐怕他們已經打起來了……然後父親就讓我來找少君,還讓我將兩條消息告訴少君……”


    楚瞬召見總喜歡調笑自己的橘紅,此時卻變得有些猶豫,他便將手搭在她肩膀上,柔聲道:“不急,慢慢說便是。”


    橘紅用隻有他一人聽得清的聲音,聲極低道:“沈三千並沒有死在海難之中……他和聖女大人已經攻下了整座黑夷城,奪得那座城的統治權,包括城裏百姓和軍隊的所有權,隨時可以帶著一支十萬人的軍隊迴來援助少君……影月教的崛起之日近在眼前了。”


    “最後一條便是……少君的親生父親,那位胤國皇帝已經布置好一條橫貫整個天南道的鋼鐵戰線,隨時都會禦駕親征從胤國出發南下征伐,一旦他強行攻下斷龍關,大慶失去了斷龍關這個易守難攻的門戶,屆時整個南陸都會麵臨來自北域軍隊的屠殺。”


    楚瞬召如遭雷劈般看著她,呢喃道:“我就知道他們沒有死,像是贏櫟陽這樣的人才不會死在海難中,所以沈三千是故意放出海難的消息,為得便是引蛇出洞,讓我在他離開之後能徹底掌握沈家,利用他給我的一切資源去達成目的。楚驍華的動作還真是快啊,我這才離開胤國沒一年,他就已經把戰線給布置好了,看來他真是鐵了心要南下,難不成是因為知道我在落陽的緣故?”


    楚瞬召也不曾想到自己竟然隨口一句道出了楚驍華和沈三千的心思。


    這對男女在黃昏中佇立良久,楚瞬召輕輕唿出一口氣,緩緩道:“到目前為止,我見過的影月教教徒隻有寥寥幾個人,倒不如等我結束完這場武舉後,等見到他們在跟他們解釋這一切。”


    橘紅說道:“奴家一切聽公子安排。”


    楚瞬召伸手揉了揉她的青絲,笑道:“聽說我們在打敗那龍浮生後,龍家那邊的人一直想找我算賬,這不我都躲在這裏,免得在萬法宗壇裏碰見那些不該見的人,我現在可是舉目皆敵了,你總是黏在我身邊,不怕?”


    橘紅噗嗤得笑了一聲,然後紅唇微彎地看著他,媚笑道:“不爬,奴家隻要能陪在公子身邊,連死都不怕了,就怕死了被公子忘了,公子可是奴家最敬仰的人,連那龍浮生都栽在公子手上,對了,公子是怎麽知道水銀能傷到他?”


    楚瞬召輕輕唿出一口氣,望向山下風景,輕聲道:“除了你爹之外,我還有一些靠得住的人幫我,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這個人命大得很。”


    橘紅嫵媚笑道:“那奴家之前的提議少君還有沒有興趣?”


    楚瞬召盯著那張完美無瑕的柔美俏臉,一頭霧水道:“什麽建議啊?”


    橘紅湊到他耳邊膩聲道:“咱們一塊去滾床單呀。”


    楚瞬召哭笑不得,正想教訓一下這口無遮攔的妖女。


    誰知她忽然仰起腦袋,那張絕美麵孔上的嫵媚之意一閃而逝,說道:“少君,你是我們影月教等待多年的希望,一百個橘紅的命都不如你一個來得金貴,千萬別幹那些舍己為人的傻事。很多人都可以為少君而死,少君死了的話,他們就算付出得再多,最後都是白費了。”


    楚瞬召彈了她的額頭一下,輕聲笑笑道:“不許你死在我麵前。”


    她低下頭,眼神癡癡地看著他。


    “咳咳咳……”兩人的背後響起一陣輕輕咳嗽聲,楚瞬召卻如臨大敵般轉身望去,發現有幾位身穿道袍的龍虎山道士看著他們兩人。


    其中一人語氣生硬道:“是唐公子嗎?有幾位盟老想見您,讓我們請您過去天師府那邊一趟。”


    橘紅微微顰眉,正想抽出身後傘劍,楚瞬召製止了她的舉動,輕聲道:“可我不認識他們,不去行嗎?”


    那人沉聲道:“不光是幾位盟老,主要是那位南佛國師姚長陵想見您,不知公子是否認識李北禪這個人,這兩人都是金蟬寺的僧人。”


    楚瞬召眼神一凜,想起李北禪曾經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然後看了橘紅一眼,說道:“那我去吧,二位不妨帶路吧。”


    橘紅執拗道:“我跟著公子一塊去。”


    楚瞬召搖頭道:“不,你在這裏等我就好了,我很快就來找你,咱們晚點去吃頓飯,我請客。”


    橘紅擔憂道:“可是……”


    楚瞬召擺了擺手,頭也不迴地跟著兩位道士離開了,再也沒有迴頭看她一眼。


    橘紅將一隻手伸入那豐腴胸口中,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離開。


    許久之後,她自嘲笑道:“誰說天下女子賤如草,明明是過於癡情才如草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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