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謊的,根本就沒有碰到他一根毫毛,他太強了!我的同伴都死在了他的劍下,一千多人全部都死了!”


    兩位壯漢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翻轉了過來,讓他無力反抗隻能坐以待斃,“我不要死。”他說了這樣一句話後,半張臉都被吐出的鮮血染紅了。


    他不斷求饒道:“我會忘了今天發生的一切,我發誓,我不會去朝廷告禦狀的,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啊——我還沒娶妻生子,我不想就這樣死了啊。”


    有人輕輕拋出這樣一句話,“我們當中,很多人連娶妻生子的機會都沒有就死了。”


    “你們要幹什麽?”趙大石知道這問題很蠢,但就是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你們居然敢在大慶王朝裏麵隨便殺人,皇帝陛下會派來龍騎兵,把你們全部殺死!”


    “先等他找到我們再說了,況且現在胤國上下沒有人害怕你們的龍騎兵,楚驍華手中有鐵修羅軍團。”有人瞥了一眼可憐的趙大石道。


    “還有什麽遺言嗎?”


    “——等一等!”


    “沒有了就算了,反正我們也記不住,現在該上路了。”


    趙大石剛想張嘴懇求,刀鋒便堵住了他的全部言語,他的魂靈開始慢慢離開身體,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


    他不停地痙攣掙紮,伸腿踢打周圍的鴉者們,似乎看見了漆黑的翅膀在他們身後展開。


    無數聲淒厲慘叫在客棧中響徹而起,最終直衝雲霄。


    許久之後,趙大石的屍體變成了烏鴉們今天的一頓美餐,眾人坐在客棧的長凳上,沒有人去在乎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至於那位帶著鬥篷的薑姓女子,鴉齊衛六衛的衛長,默不作聲地給自己倒酒喝,她的幾十個手下都在靠在牆壁上,其中一位知曉她真實身份的男子心中有些古怪,心想他們鴉齊衛裏麵的人果真是怪人,尤其這位衛長還能如此冷靜地對著屍體堆喝酒。


    在他們頭頂上,數十隻烏鴉被客棧裏的血腥味吸引而來,紛紛落在客棧的屋頂上,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尖銳的鴉鳴。


    這些烏鴉都是六衛的人一手養出來的,專門用來寄送情報和解決屍體,它們食量極大,連骨頭都可以吃得一幹二淨。


    大慶王朝的錦衣衛在各地追尋這些神秘殺手的下落,試圖將他們一網打盡,可他們誰也想不到,這些黑衣殺手早已刺穿了大慶王朝各地的搜查線,距離他們的都城落陽僅有一步之遙,此時正在這間小客棧裏優哉遊哉地喝著酒。


    鴉齊


    衛六個衛所的人都在大慶王朝各地秘密尋找楚瞬召的下落,在這片遠離北域的土地上,鴉齊衛展現出難以想象的生存能力,他們從各處碼頭驛站衛所中尋找人流過關的行牒,試圖從其中找到一絲的蛛絲馬跡,整個過程中他們沒有浪費一絲的時間。


    比起其餘的五衛忙忙碌碌,他們六衛利用獵鴉展開大規模的搜索行動,六衛衛長薑棠更是抽絲撥繭得到了有力的線索,足以證明楚瞬召曾經來過古和城,並且從當地人口中得知有個白發紫瞳的人曾經在這附近出現過。


    當他們打算在古和城挨家挨戶尋找的時候金龍水師被盡數屠殺的事情傳入了他們耳中,薑棠隱約覺得這件事會或許和楚瞬召的到來有關,於是帶著手下在金龍水師被摧毀方向一路追尋而去,讓他們找到了趙大石這條落網之魚,最終一路跟蹤他的去向。


    明明可以直接抓住他對他嚴刑拷打問出楚瞬召的下落,但薑棠似乎很享受這種追捕獵物勝券在握的感覺,給他便設下了這個客棧陷阱好好戲弄了他一把,從他口中套出了楚瞬召的真實去向,還是靠著楚瞬召那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紫色眼睛。


    時間慢慢過去,趙大石的殘屍被烏鴉們拖了出去,引來更多的烏鴉啄食,眾人看著閉目喝酒的薑棠,臉上浮現崇拜的神色。


    他們之所以能在南陸這邊如魚得水避開錦衣衛的追捕,如此囂張的掠奪情報,卻都是依靠這位女子的敏銳直覺。


    每次他們前腳剛走,錦衣衛就會尾隨而至,當他們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往往隻能看見空空如也的房間,裏麵連一片烏鴉的羽毛都不會留下。


    對於薑堂而言,躲避錦衣衛的追殺並非難事,最讓她頭疼的還是楚瞬召的下落,從那些古和城百姓所描述的白發少年形象,薑棠無論如何都拚湊不出楚瞬召本來的相貌,唯一能相信的隻是那雙紫瞳,直覺告訴她那個白發紫瞳的少年就是楚瞬召。


    希望南陸這邊不會有第二個人的眼睛是紫色的。


    薑棠喝完最後一杯酒後,吩咐道:“告訴其他衛所的人,楚瞬召的去向已經被我們六衛知曉,下一步的計劃是前往落陽城尋找他的下落,一旦找到他的所在之處第一時間告訴我,由我跟他進行深入交流,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在我沒有用烏鴉通知他們之前,其餘人各自偽裝好自己的假身份,決不能驚動落陽城裏的任何人,明白了嗎?”


    “明白!”


    當然,她自己也知道六王入落陽的事情,在大慶朝廷看來這件事才是首當重要的,而他們不過是巨龍眼中蹦躂的幾


    隻烏鴉,不值得引起大慶皇帝的關注,如果讓他們知道楚瞬召此時就在落陽城裏,恐怕傾盡舉國之力也要將他他抓出來,到時候收到遏製的可就是胤國了。


    大慶龍騎這樣的存在,若是全軍出動碾壓起來的話,無論有多麽強大的軍隊都會在他們麵前被燒成灰燼,連同他們腳下的土地亦會變成廢土。


    想到消息泄露帶來的危險,薑棠的臉色慢慢難看了起來,有人站到她身邊,低聲說道:“薑衛長,我們必須快點勸世子殿下離開這片虎狼之地,一旦大慶這邊要出手的話……”


    薑棠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當然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大慶錦衣衛一直在追捕我們,楚驍華說要麽楚瞬召跟著我們迴來,要麽我們跟著他一塊死在南陸,楚瞬召身為胤國人,不知道為了什麽愚蠢的原因在自己的大婚之日叛逃出國,即便我們找到他又如何,他隨時都會對我們動手,如今舉目皆敵裏外不是人說的就是我們鴉齊衛了。”


    薑棠清楚自己要來南陸做的事情,其中有一部分是胤皇的命令,一部分是那個老人的默許。


    如今楚瞬召的真正去向已經水落石出,便愈發堅定了她心中的想法,“除了找到楚瞬召以外,還需要我們去查清楚大慶王朝如今的力量到底有多麽強大,六位諸侯王們到底有多少人願意與胤國乃至北域為敵。”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楚瞬召,他的強大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一人可敵千騎的話可不是隨便吹捧誇大的,即便他們擁有幾千人在南陸的土地上,但他們依舊沒有強行帶走楚瞬召的自信。


    那個少年並非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親自在燕莽和蜀越踏出了一條充滿血與火的路,不愧是鐵皇帝楚驍華的親生兒子,甚至比當年的楚驍華還要強大。


    薑棠更是無法相信這個孩子能突破臨安城的軍隊防線,一路逃亡出胤國,乘船渡過日出之海抵達大慶王朝的土地,


    他究竟要來落陽做什麽,如果僅僅是為了躲避楚驍華的追捕的話,何必要來到一個如此危險的地方,落陽城對他而言不是比胤國要更危險嗎?


    薑棠望著被雪色覆蓋的山林,聲音冷漠道:我的西臨同胞們,要知道我們的皇子蘇長青就是死在他的手中,皇帝蘇順天就是死在楚驍華的手中,即便他對我們西臨複國有著重大的意義,可他還是很可能會成為我們的麻煩,或者我們可以將他變成我們的人。”


    在她離開胤國之前,從老人口中得知了楚瞬召離開胤國的真相,這份真相對她而言的意義不大,但對整個天下而


    言,這份真相或許會像一顆墜入都城的巨大流星般,讓整個天下王朝陷入瘋狂的爭議中,可怕的真相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尤其是君王們的心頭。


    在天下王朝尚未出現的之前,在大漢王朝尚未崛起之前,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屬於大秦的,而大秦的都城鹹陽就是坐落在如今西臨的土地上,甚至很多年前就有人宣稱,西臨的百姓就是大秦的後代,他們身上流著大秦先民們的血脈。


    老人通過望氣親眼看見了大秦氣運再度出現在這片天地之間,借著胤國的氣運逐漸壯大,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楚瞬召身上居然帶著大秦王朝的氣運,最後帶著一位和大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的黑衣女子,坐著一條龐然大物離開了臨安城。


    有人說那條忽然出現在臨安城上空的怪物被胤皇的鐵修羅軍團所摧毀,世子也死在了那日的浩劫之中,事實上他隻是離開了南陸,來到了大慶王朝的都城。


    範寧疆在她出發前遞給她一個小錦囊,讓她登上南陸的土地後,方可將錦囊打開。


    當她打開錦囊後隻有一張紙條,裏麵赫然寫著八個大字。


    大秦將興,興在龍雀。


    薑棠在這八個字前微微仰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西臨王朝的前身是大秦王朝,西臨的子民身上都流著大秦先民的血,如今大秦氣運以楚瞬召為坐標點再度從人間出現,那麽楚瞬召才是當今西臨真正的皇帝。


    她仿佛看見那年大紅城被胤國鐵騎衝破城門的時候,看見樓閣燃燒帶來的濃重黑煙還聞到了人肉的焦香。


    不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女人清冷雪白的臉色罕見的出現了一絲紅潤,常年微眯的眼睛緩緩睜開,裏麵不再如過去般清亮動人,仿佛燒起了複仇的火。


    薑棠的手掌握緊成拳,聲音冷漠得接近殘酷,道:“我要在有生之年看著他死去,隻有那個男人死了,西臨亡魂才能真正闔上眼睛,西臨的後代才能真正心安,不再被人罵作喪家之犬。是的,我們需要楚瞬召,需要他身上體現的力量,但又不能讓他知道,我們要利用他對付楚驍華,即便他也很想對付楚驍華。”


    “衛長,您究竟想做什麽?”一位可以被她稱得上心腹的人此時問她。


    這位在所有人眼中看起來和薑棠走得最近的男子,實際上對她的私生活一無所知,隻是知道薑棠喜歡練字抄詩,除此之外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了。


    對了,她還喜歡殺人和養烏鴉,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我想讓所


    有人都不明白我現在在做什麽,包括你們,隻需要聽我們命令去做就是了,多餘的東西不要再問下去,除非你覺得自己的舌頭很多餘。”


    身為鴉齊衛的一員,不會問問題的鴉齊衛,才是最好的鴉齊衛。


    這是一種對命令執行的絕對冷酷,不假思索地出刀殺人,最大效率地完成任務。


    一隻吃完屍體的烏鴉落在她的肩膀上,鋒利的爪子紮入她的肩膀上,她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般,輕聲說道:“楚驍華拜托我找迴他的兒子,如今我們亦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等我們找到這輪月亮後,可以將他變成一輪懸掛在大慶王朝上的灼日。”


    她這番話讓手下不解,可也沒打算要和他們解釋,伸出手來撫摸著烏鴉的羽毛,纖細如玉的手指從烏鴉的嘴上擦下鮮血後,緩緩抹到自己的嘴巴上。


    薑棠嘴上塗抹的胭脂,在染上鮮血之後,襯得她的臉龐愈發妖豔如千年蛇精修煉成人。


    她的詭異舉動讓鴉齊衛們心生更重的敬畏,卻沒人敢在她麵前說些什麽。


    數十隻烏鴉在他們頭頂飛起,唿嘯而去,鴉聲躁林。


    ——


    臨近下元節,落陽城的雪開始大了起來。


    接下來的五六天,對楚瞬召而言算得上輕鬆平淡,平淡得讓他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就是從小生活在這裏。


    距離六位諸侯王來到落陽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胤國自從妃子關之戰後也偃旗息鼓,不知道楚驍華下一步的舉動會是如何。


    如今北域那邊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的,都會被視為戰爭的前兆,就憑楚驍華這個名字就能讓哭兒止啼,讓等高望遠的朝臣們變成驚弓之鳥。


    落陽城裏依舊是車水馬龍繁華盛麗的景象,就像是風景怡人的湖麵上,但湖底卻早已暗流湧動,蝦米池魚和蛟龍暫時和睦相處,殊不知湖底最深的黑暗處藏著比巨龍更可怕的東西。


    這幾天,楚瞬召都在熟悉落陽城裏的人和事,而且還陪著大夫人去見落陽城的世家貴人,大部分都是行商之人,還有一部分是像呂倜一樣的朝臣,都是以往沈三千在朝廷當官時的親友。


    獐頭鼠目,老奸巨猾,這是楚瞬召對他們大部分人的唯一印象,打量他的目光就像是狐狸審視獵物般,裏麵還有幾分讓楚瞬召揣測不明的仇恨。


    好在楚瞬召在他們麵前也不卑不亢,雖然私生子的身份讓他的存在有點難以啟齒,有大夫人站在他身邊沒人敢當著他的麵出言不遜,背後就不知道會說一些什麽難聽的話,楚瞬召也不想去


    猜。


    天下王朝對私生子的存在都是很不待見的,律法不保護他們,人人得以殺之,所以大夫人很擔心他的人生安全,打算親自去戶部替他入籍沈家。


    總而言之,現在遠離北域,沒有楚驍華的追殺,沒有嬴櫟陽的陪伴,身邊的人既陌生又熟悉,楚瞬召談不上背井離鄉的孤獨,對楚驍華的深仇大恨也漸漸平息下去,甚至有點理解楚驍華的舉動。


    父親可以理解兒子的叛逆,甚至可以原諒他的背叛,但皇帝不行。


    楚瞬召覺得這種富家少爺的日子似乎比在大胤皇宮裏麵當皇子還舒服,陪大夫人去見城裏的達官權貴,教沈花語學劍的同時兩人還會鬥鬥嘴,而那位叫沈初夏的溫婉女子總會不動聲色地打量他,被他注意到的時候,便會滿臉羞紅地低下頭,幾根好看的纖細手指扭捏著衣角。


    沈家莊園裏千門百室,其建築奢華程度絕不遜色大慶皇宮,楚瞬召住著很舒服,但唯一讓他感到不適宜的地方就是這莊園裏的女人太多了。


    後院女子圍坐一院打嘰嘰喳喳地打葉子牌,骨牌相碰的聲音不絕於耳,自己也不敢說她們什麽,經常會一個人跑去小湖邊發呆,覺得這地方也太陰盛陽衰了點。


    大夫人願意因為沈三千的囑咐照顧好自己,但其他人對自己這位名義上的“私生子”可沒有太多顧慮,想要在這座城市裏站穩腳跟何談容易。


    楚瞬召亦是如此,大夫人也一樣辛酸,尤其沈三千被貶出古和城後,她就要以女子柔弱的肩膀扛起整個家族,既要坐鎮沈家商行的事務,又要管著闔府上下的男女老少。


    如果不是有大夫人在這裏撐著,恐怕沈三千離開落陽城後,那些分家的成員就如跗骨之蟻般將蛀空沈家的產業。


    為了維持這個家族的安穩有序,楚瞬召不敢想象這個女人究竟付出了多少東西,讓他想起那位默默扛著整個王朝前進的蜀越女帝。


    天底下總是有些女子不願去握男人的手,寧可緊緊握著手中的劍與權,默默扛著整個世界前進,因為男人的手隨時都會鬆開,到時候說不定連路都不會走了。


    其中的辛酸痛苦,隻能默默咀嚼,如吞血入腹。


    (本章完)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天啟王座》,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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