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德不斷揉了揉眼睛,凝視著那尊籠罩在金光中的身形,不由得麵目驚駭,失神呢喃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朕的龍袍?居然會穿在你的身上。”


    煌煌金光中的人影看著脫力昏迷的楚瞬召,喃喃道:“很好,沒想到居然有人繼承了我大秦的王統,真是命不絕我大秦,你既然穿上了這件龍袍,就應該明白這件龍袍背後的意義和必須支付出的代價!”


    金色的人影將雙手放在楚瞬召的肩膀上,“長夜過後,諸神泣血,不可迴到之過去終究無法迴到,所見之真相必將超乎想象,日月為證,天地共鑒,朕以始皇帝之名在此賜汝龍魂,願大秦重現天下之時,汝等君臨天下之日,千秋萬代,一統人間!”


    一股無法言喻的力量湧入楚瞬召的身體裏,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煥發而出的金光如高燃的火炬,熊熊燃燒。


    隻是在一瞬間,楚瞬召仿佛脫胎換骨,身體裏被太阿劍全部汲取完的氣機頓時如枯木逢春,體內竅穴接連洞開,煥發勃勃生機,身體氣機逐漸趨向巔峰境界,甚至巔峰之上!


    嬴櫟陽望著金光中的人影,淚流滿麵,呢喃道:“大秦亡國已有三千年,真的可以再度重現人間?”


    煌煌金光最終散盡,依稀能看見那和這位仙人的真正模樣。


    大秦始皇,君臨天下,


    一統六國,天下歸一。


    無數道震驚驚疑的目光投射而來,麵對這這位忽如其來的大秦始皇,漫天仙人都是麵露驚容。


    秦皇掃**,即便化身仙人的他,依舊在天庭之上高高在上。


    仙人的實力也有高低之分,而秦皇此時灌輸到楚瞬召身上所蘊含的力量,令仙人們感覺到了將近恐懼的心悸。


    果真要將這樣的力量給一個凡人?!


    這樣的舉動和逆天有何區別。


    乘鶴仙人更是怒火中燒。


    在大秦鐵騎馬踏天下之時,曾經將無數武林門派的弟子踏成肉泥,包括他們龍虎山。


    乘鶴仙人不免自嘲道:“這該死的大秦……真的是死而不僵啊。”


    大秦公主眼圈紅紅,死死瞪著那道臉色模糊的身影,楚瞬召慢慢迴過神來,看著身邊這位瞳孔雪白無比渾身驟放紫金皇氣的身影,嘴邊張大到足以塞下一顆雞蛋。


    秦皇目光所到之處,一個個仙人低聲歎息,左右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彎腰,行著那諸神之禮。


    本想著離開天門獵取部分人間氣運的仙人們,


    個個臉色沉重地看著那個男人,這場忽如其來的變故,顯然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張玄地更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沒想到他強行撕線開天門,居然連那最不該來的人也來了。


    大秦始皇緩緩道:“諸位仙家,寒暄的廢話朕也不說了,各自迴去後嘴要閉好,不要讓主知道現在發生的事情,既然你們無理取鬧在先,那朕也無理一次,將大秦龍脈注入這個孩子身體裏,無論如何,以後天下必須有我大秦一席之地,有何異義?”


    諸位仙人頷首,臉色晦暗不清。


    大秦始皇強行將大秦龍脈根入凡人體內,這根本就不是簡單的仙人饋贈,與其說是大秦始皇的借屍還魂,更接近與讓這個孩子成為過去的大秦始皇,繼承了他過去全部的力量,如此一來天下的因果線必然會被他的舉動打亂,未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甚至連他們這些仙人都不知道。


    這個男人還真是狡猾啊,他們觸犯天規有錯在先,自然也不敢去“主”的麵前檢舉他們秦皇離開天門後的所作所為,這次離開天不僅沒有撈到半點氣運,自身氣運又得散入人間些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如此一來他們也沒有留下攀談的心思,化作一道道金光消散而去。


    他們都知道未來即將出現的那場戰爭,在這樣毀滅人間的戰爭中,沒有任何人能夠獨善其身,即便是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樣會被這場戰爭所波及到。


    接下來的人間,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乘鶴仙人惱羞成怒道:“這小子和你有什麽關係,你為何又要出手,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


    秦皇眉頭一皺,最後將目光落在乘鶴仙人身上,輕聲道:“滾迴去!你現在做的事情,主根本不在乎!”


    聲音猶如洪鍾大呂響徹人間。


    乘鶴仙人如收山壓般七竅流血,身下蓮鶴發出一聲悲鳴,帶著背上仙人飛入天門,也隨之消失。


    天地之間一片清明。


    大秦始皇緩緩轉身看著那冥鯤背上的絕美女子,雪白瞳孔第一次出現哀傷這種東西,輕聲笑道:“你還是像以前那麽漂亮,讓朕想起你的母親。”


    他曾經以天下皇帝的名義統治這片土地,死後魂靈升入天門為天上仙人,替那比他更高一級的存在鎮守北方神靈,對於那曾經為她點燃烽火哄她一笑的寶貝女兒,心懷巨大愧疚。


    他親眼看著她背著自己的屍體前往皇陵,親眼看著她吞下不死藥,親眼看著她孤身一人前往冰原,親眼看著她被


    眾人追殺,出於仙人難顧人間事的立場,他隻能做到可看不可管,難免心生愧疚長達千年。


    如今借著這道開啟的天門,他再度看見自己的女兒,他很想對她說一句對不起,但千言萬語匯聚到喉嚨的時候,隻剩下沉默。


    “父皇……”


    嬴櫟陽她流流滿麵,跪地難起竭力伸出手想抓住眼前這道身影,最後被陷入一個溫暖的擁抱中,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抱著她的身體,這樣的感覺她不知多少年沒有感受過,像是做夢一樣。


    大秦始皇深深地看著女兒的容貌,開口的第一句話便讓她淚如雨下。


    “櫟陽,累不累?”


    她哽咽了一聲,撲在男人的懷裏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肆無忌憚,哭得肝膽具斷,將這一千年來行走人間的痛苦傷痛,伴隨著淚水全部展露在男人麵前。


    誰說長大的人就不會流淚大哭,隻是更多的時候,那個可以聽著自己傾訴哭泣的人,早已不在自己身邊,於是就將淚水藏了起來,一直藏著,直到淚水消失為止,或者遺忘了那種感覺。


    如今的她哭起來的樣子當得一句洪水開閘,大秦始皇猶豫了一下,臉色和熙道:“別哭了,都快幾千歲的人了,你這個缺心眼的傻閨女,當初誰讓你吃下那顆不死藥的,你本可安然百歲後便能來到天庭見到父皇,這下子我們父女倆真是天人永隔了。”


    嬴櫟陽擦幹淚水,糯糯道:“都是父皇的錯,如果不是父皇當年傻乎乎——”


    “打住打住,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的破事就別提了,你小時候不僅缺心眼還死心眼,笑一個給父皇看有那麽難嗎?”大秦始皇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殘淚,然後柔聲笑道:“這一路上一定過得很苦吧。”


    嬴櫟陽嘴角下壓,淒然顫聲道:“父皇死的時候,我就在城頭上看著您,可我什麽都做不了,即便在您死去後,我能做的事情還是太少了,大秦亡國了,沒有什麽人願意幫助我,我什麽都做不了,做什麽都沒有用。”


    之後她不再多說,一句話就給自己的過去蓋棺定論。


    秦皇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女兒的腦袋。


    真傻,像他。


    楚瞬召看著這對千年過後方才相遇的父女,隻是靜默無語。


    大秦始皇抬頭看著楚瞬召,再也沒擺出剛才那副恐嚇仙人的可怕姿態,麵帶微笑道:“楚瞬召,大秦龍脈就交給你了,隻會你該做的事情櫟陽會告訴你的,朕就不多說了,你要照顧好她,如果她以後有什麽犯傻的地方,不要讓她鑽


    牛角尖了,這條複國之路你們會走得十分艱難,路上小心。”


    楚瞬召不可置信道:“你真的就是他……真的就是那個人,人死了之後真的可以變神仙全部都住在月亮上,住在光禿禿的岩洞裏,姐姐真的沒有騙我?!”


    大秦始皇詫異道:“什麽住在月亮上?天上人間和人間也是差不多的,隻不過天上的“房子”可比你們人間的好看多了。”


    “剛才那些仙人們……”


    提起那些仙人,秦皇冷哼道:“每一次有人撕開天門後,總有些無知鼠輩想著離開天門,將人間當成自家的漁場,隨便獵取人間氣運,這樣的做法本就是觸犯了天條,不久前好像就是這附近有人開了一次天門,不少仙人離開天門後就再也沒有迴去,弄得“上麵”大發雷霆,不許仙人離開天庭半步……哼,龍虎山老兒還想斷我大秦之氣,朕一個屁就將他嚇了迴去!”


    楚瞬召聽得迷迷糊糊的,這位千古一帝的喋喋不休,弄得他沒由來想笑。


    秦皇忽然看著仙人們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一個個見到朕就喊大秦始皇,看著你們不服朕已經三千年了,如今還想在老子背後捅刀子,既然你們如此得寸進尺,就休怪朕更進一步了。”


    楚瞬召放下太阿劍,虛弱地坐了下去,微聲問道:“您究竟給了我什麽東西?”


    大秦始皇沉默了片刻,望著櫟陽問道:“你有沒有告訴他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麽?”


    嬴櫟陽點頭道:“我讓他看了那場戰爭……可太多的細節沒法一時間說明白。”


    大秦始皇瞥了一眼不遠處靜默無語的張玄德,似乎不想讓他聽見這一切,悄悄地貼在嬴櫟陽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楚瞬召看著嬴櫟陽的表情變化十分精彩,最後神色凝重道:“我懂了,我會保護好他的,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奪得這份力量,之後我會跟他慢慢解釋這一切的。”


    大秦始皇不免捶胸歎氣道:“什麽你保護他,是他保護你!讓朕將這樣東西送出去,真是比嫁女兒還心疼。”


    嬴櫟陽笑臉如靨,不再和父皇爭辯。


    秦皇沉聲道:“就由朕為你們安排接下來的命數,部分被那些王朝侍奉的仙人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大秦崛起,末世之戰迫在眉睫,與其說朕希望大秦崛起,朕希望你們可以擋住“他們”的降臨,天上想做收漁翁之利的家夥太多了,指不定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摧毀人間。”


    楚瞬召聽得一頭霧水,瞥了秦皇一眼後眼皮低斂


    道:“嘰嘰歪歪說了一堆也沒說給了我什麽東西嘛。”


    秦皇火冒三丈道:“若不是看在你穿著這一身龍袍的份上,朕才不會將那樣東西給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朕不僅將大秦王朝的命數給了你,但隻是一個障眼法而已,有更珍貴的東西藏在龍脈之中,櫟陽會告訴你如何去使用,你現在得到的東西若讓其他仙人知道的話,成千上萬的仙人都會眼紅得來殺你!”


    楚瞬召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大秦始皇頓時樂了,笑道:“楚瞬召啊,你和太阿劍倒是挺有緣分的,居然讓你一路折騰走來見到了朕的女兒,也算是功德圓滿了,不過你別擔心,開不了天門就不會有人來傷害你,別老一驚一乍的,你還穿著朕的龍袍呢,擺出點帝王的威嚴行不?!”


    楚瞬召直接閉上眼睛,隻覺得心裏如江海翻騰般紊亂。


    “我該怎麽去感謝您?要我下跪嗎?”


    “你想跪朕嗎?”


    “心裏是不想的,但我可以跪,男兒跪天跪地跪父母,救命之恩如父母賦命,為何不跪?”


    在長久的寂靜後,楚瞬召終於睜開眼睛,雙袖交互一揮,似乎要以莫大的敬畏給這位千古一帝下跪,但手臂卻被他按住了。


    大秦始皇坦然笑道:“不想跪,就不跪,但要站穩!”


    楚瞬召站穩身子後,隻是笑了笑。


    這就是傳說中大秦始皇啊,真厲害啊。


    楚瞬召輕聲道:“三千年後的人間,比三千年前的更好,對吧?”


    大秦始皇點頭道:“有意思的東西變多了,沒意思的東西消失了,總體而言還是比過去要精彩許多。”


    兩人皆是無言。


    大秦始皇看著這片雲海,嬴櫟陽枕著他的肩膀,楚瞬召站在他們身邊,像是一家三口。


    “父皇千年前說過要帶你登最高的山去看最美的雲海,後來總是因為北征的事情忘記了,這次就算補償了。”


    大秦始皇眼神內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嬴櫟陽柔聲搖頭道:“什麽雲海都不如父皇送我的狼煙烽火好看,那是我一生中笑得最開心的一迴。”


    男人忽然沉聲道:“楚瞬召,你能幫我照顧好她嗎?櫟陽不是普通的女子,朕要你照顧好她,朕懂我的意思嗎?”


    楚瞬召愣了一下,趕緊答應道:“我會照顧好她的,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大秦始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望著自己女兒緋紅的臉頰,歎息道:“朕就怕你傷了她……”


    說完這句話後,大秦始皇笑了起來,重重拍在楚瞬召肩膀上,說道:“楚瞬召,我女兒以後就是你的了!一定好照顧好她,以前有些事情朕沒做好,朕希望你能做好,做得比朕更好!能不能做到。”


    楚瞬召大聲迴答道:“答應過您的事情,就算做不到,也得扛!”


    大秦始皇笑道:“做不到就不要做了,千萬不要學這個傻閨女那樣逞強,有些事情放下,比拿起更重要。”


    楚瞬召隻是苦笑,秦皇從頭到腳打量了楚瞬召和嬴櫟陽一番,一個身著大秦龍袍,一個身著大秦鳳袍。


    他顫顫巍巍伸出手,放在兩人的腦袋上,呢喃道:“真像啊。”


    一道光柱直落北冥之鯤的背上,將秦皇的身影籠罩在身上,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托著他的後背一樣,慢慢離開。


    大秦始皇再無多言便轉頭離去,


    嬴櫟陽看著他背影心裏苦澀,一如許多年前他在那片薔薇花田裏一樣,他最後留給她的東西,也是剩下一個模糊得跟影子般的背影。


    那一年,整個大秦王朝氣味溫暖,春秋鼎盛。


    身為大秦公主的她唇紅齒白,發如烏雲,指排削玉,有如花如月之容,傾國傾城之貌,可從未開顏一笑,除了喜歡吹簫彈琴之外,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在母親的墓碑前跪坐著,好似鐵了心要大秦始皇來找她才肯離開這裏一樣。


    嬴櫟陽自從母親死後她的心就像是被封閉了一樣,無論身處再美麗的宮殿,吃著再珍貴的食物,穿著再華麗的衣服,她也不曾展露笑容,那個曾經手刃萬軍毫不留情的男人卻被自己弄得完全沒有脾氣,無論他帶給自己什麽驚奇有趣的東西,她始終臉龐冷漠,一直都沒有笑容。


    其實她並非沒有笑過,有個叫高漸離的樂師給她彈琴的時候,嬴櫟陽聽著那優美如風的琴曲的時候,她就曾經笑過。


    可惜這個高漸離是個瞎子,他沒有機會看到公主的笑容,隻能聽見她的笑聲。


    後來他也死了,等被人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冰冷了,臨死前抱著一把長琴,死不瞑目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琴,在這之後再也沒有人給自己彈琴,她也就不笑了。


    她十五歲誕辰日那天,整個鹹陽城烽火高燃,她以為戰爭又要爆發了,可整個鹹陽城卻歌舞升平,直到她在城牆上看見諸侯的大軍千裏迢迢趕往鹹陽城,數萬大軍紮營在城下時,父皇悄悄告訴自己他們都是來給自己慶祝誕辰日,讓她今天開心點的。


    當時她不知為何忽然笑出聲來,笑聲極大


    傳得極遠,整個城牆上的將士和宮女都聽見了,他們也跟著自己笑了起來,包括城下的諸侯大軍們。


    就在這股歡快的笑聲中,大秦亡國了。


    在大秦烽火點燃之前,如果她願意給那個男人一個微笑,那大秦是不是就不會亡國了?


    可惜沒有可惜了。


    “父皇!”


    她對著那個背影再次深深下跪,這一次下跪,她跪的不是那個曾經春秋鼎盛的大秦王朝,而是離她而去的父親。


    大秦始皇忽然在空中停住,轉過身來看著她,輕聲道:“這一次可沒有烽火了,但可不可以再給父皇笑一個?”


    她抬頭咧嘴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滿臉是淚。


    她笑起來真好看啊,像花田的薔薇一樣。


    男人滿意足點了點頭,天上心結人間已解。


    他放下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天啟王座》,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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