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瞬召早就猜到始皇陵裏麵巨大無比,但沒想到像是有一個城市那麽大!


    他們兩人推開那扇石門後,這個地宮四周石壁上的燈盞彼此亮起,整個地宮的麵貌展現在他們兩人麵前。


    放眼看去都是用金子和陶瓷建造而成的樓閣大殿,在城市的外圍有一圈水銀河在緩緩流動著,金色和銀色交織而成的光芒映入他們眼中,整個地宮美麗得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那個男人生前擁有大秦王朝所有的光榮,死後也一樣繼續享有這份榮耀。


    兩人慢慢走入這座城市,地宮四周的牆壁上繪著雕花金龍,怒目張須栩栩如生。


    他能清晰地看見那些高門朱樓和巋巍大門,玄青的屋脊和高大的闕樓,目光的盡頭就是宏偉寂靜的大殿。


    千年之後,這座地宮真實地就像是隨時會有人從道路的兩邊走出來一樣,裏麵的一切都是仿造那座千年之前的皇城建造而成,帶著巨大的莊嚴呈現在自己麵前。


    他站在這裏仿佛可以看見當年那座被烈火吞沒的城市,淒慘可怕的哭聲穿越時空般傳入他的耳中,帶著難聞的烈火灼燒的味道。


    正當楚瞬召打算繼續走下去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後沉默不語的趙皇後卻叫了一聲,將他也嚇了一跳。


    趙皇後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這時他看見了巨門下堆積著無數具白骨,每一具白骨的手中都握著兵器,深黑色的眼窩像是深淵般嚇人。


    他們似乎不是千百年來第一次來這裏的人,就在自己來這裏之前,這個台階上似乎經曆過一場十分可怕的戰鬥,乃至門外便有許多的枯骨,地宮前的巨大石門上那些鋒利劍痕,讓他對當年發生在這裏的那場戰鬥大可一葉知秋。


    楚瞬召看著那些骨頭心中自有答案,沉默不語。


    趙皇後先前還叫出聲來,可看著這個歲數比自己還小的少年此時的從容不迫,不由得心生羞怒,還有一些其他的感受出來。


    楚瞬召有些無語地看著不辭千裏來殺他的紅衣女子,此時竟然忍不住地渾身發抖,怕死人就別來殺人啊,唉。


    楚瞬召再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地麵上那堆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不知道總共有多少具。


    幹透的血跡潑灑在青石地上形成紅黑的斑點,這些屍體的死法極其可怕,幾乎都是被人攔腰截斷,或者失去了他們的頭顱,身首異處地躺在地上。


    楚瞬召早就猜到地宮裏麵會出現屍體這種東西,但沒想到居然會有那麽多。


    他轉聲走了過去,


    抓住趙皇後的手臂刻意壓低道:“不要亂叫,你我都不知道這裏有什麽東西,我現在告訴你這地方是大秦皇帝的陵墓,要是你想活著離開這裏就聽我的話。”


    “你幹什麽?不許碰我,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趙皇後不甘心地掙脫了他的手臂,楚瞬召忽然捂著她的嘴巴說道:“安靜點,你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你……”


    兩人不說話的時候,趙皇後聽見了奇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是將死者最後的唿吸一樣。


    然後她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她看見楚瞬召的眼神中居然出現了恐懼這種東西,這種恐懼隨著腳步聲的清晰被千百倍地放大。


    她剛想說些什麽,楚瞬召拉著她的手便跑了起來,就在她扭頭的一瞬間,她看見了身後的一切,頓時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那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屍體居然緩緩站了起來,瞳孔中升起幽藍的火焰,邁著極慢的步子朝著他們這邊走來!


    死屍幹瘦的手臂無法舉起手中的鏽刀,隻能將武器拖在地上哐當哐當地前進著,姿勢極為恐怖嚇人。


    趙皇後下意識想到的就是那些大越國那種名為屍僵的玩意,據說大越國那邊的巫女可以將黃紙符咒貼在死者的腦門上,讓他們的魂靈短暫地從陰間迴來,讓死去的屍體重新站起來,聽她的號令去行事前進。


    更多的死者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地圍向他們,幹癟的眼眶裏升起幽藍的光芒,像是極北之地的堅冰般寒冷。


    趙皇後忽然心生怒氣,掙脫了楚瞬召的手,抽出佩劍“紅眉”一劍一氣斬開了身後屍僵們的身軀。


    名劍紅眉何等鋒利,斬開屍僵們的身軀就像是切開肥肉的熱刀般簡單,但那些被她斬斷身軀的屍僵並未就此死去,而是繼續在地上匍匐前進。


    趙皇後遲疑了一下,楚瞬召的手又抓了上來扯著她往大殿跑去。


    兩人一路奔跑之間,更多的屍僵從街道兩側出現,想要圍堵他們。


    趙皇後心想既然武器傷不了你們,那麽火焰總可以了吧。


    她催動體內東皇鍾的力量點燃的另一隻手掌,對著屍僵潑灑出一道極長的光焰,被光焰沾染到的屍僵像是感覺到疼痛般退了幾步。


    熊熊烈火頓時蔓延起來,把周圍的屍僵都點燃了!


    趙皇後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楚瞬召卻對她大聲斥責道:“你瘋了嗎?在地宮裏動用火焰,你知不知道裏麵的地宮裏麵的陰氣——”


    話還沒說完


    ,地宮不知什麽地方開始爆炸了起來,眼中隻剩下巨大的火雲。


    楚瞬召看著地宮裏麵的建築被炸成碎片,焰流湧動的場麵何其震撼。


    現在整個大秦皇陵像是搖搖欲墜般,兩人被爆炸造成的衝擊波直接帶向大殿,狠狠撞在一扇銅門前。


    趙皇後扭頭看著那些在火焰中爬出的屍僵,急促問道:“怎麽辦,他們好像殺不完一樣?”


    楚瞬召看著麵前的銅門,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怎麽打開這扇門?”


    趙皇後譏諷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也敢來這傳說中的秦皇陵?”


    楚瞬召看著她理所當然道:“都怪你,我真是到了八輩子的黴才遇見你,唯一懂秦皇陵的人已經被你留在了岸邊,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楚瞬召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道:“建議你還是不要這樣做,要是我們兩人死在這裏的話,說不定千百年後會被人當成殉情的情侶。”


    楚瞬召不再去看趙皇後的怒容,而是看著麵前這扇銅門緩緩站起身來。


    他看見那個大得驚人的鎖孔後,像是明白了什麽,雙手合十,口中傳出的聲音如銅鍾大呂般洪亮。


    在趙皇後的震驚視線中,他緩緩念出了那句驚為天人的銘言。


    “人間之神,祖龍之君,穹隆至極,神煌而終。”


    太阿劍再度燃燒了起來!


    此時此刻,那柄燃燒的巨劍再度出現在他手中,像是一道刺穿雲霄的火炬。


    他想也不想地將巨劍插入鎖孔中,源源不斷的熱力灌入銅門之中,銅門立即變得赤紅灼人。


    楚瞬召插入幾寸用力一擰,銅門大開!


    狂烈的風咆哮著席卷而來。


    大殿之內,每隔十步便能看見一個手持兵戈的俑人,夾道而立,怒目而視。


    在俑人與俑人之間,都擺放著一具由黃金鑄就而成的棺材。


    楚瞬召一眼望去,麵前的畫麵是那麽古樸莊嚴。


    棺材裏麵埋葬的人,身份究竟是何其尊貴。


    楚瞬召和趙皇後毫不猶豫走入大殿,銅門隨著關上,將他們和大殿外的屍僵分隔開來,他們暫時安全了。


    大殿之內有五條過道,通往龍椅的台階有九級,象征那九五之尊的皇權。


    台階下,俑人手持長戈。


    台階上,有甲士拄劍下跪。


    兩人沒有再也沒有理會那些黃金棺材,他們


    這輩子見過的金子已經夠多了。


    兩人的目光慢慢從黃金棺材上移到大殿盡頭那張龍椅上,上麵坐著一個身穿黑金鳳袍的年輕女子,長發及腰。


    自秦滅之後,天下再無君王登基之時,黑袍加身。


    那女子的絕美容貌讓趙皇後這等美人也覺得自慚形穢,但女子好像是睡著了,雪白的脖子上甚至可以看見極淡的青筋。


    正當趙皇後猜測那女子的身份時,楚瞬召卻再也邁不開步子了,直勾勾地看著龍椅上的女子,頓時如遭雷劈。


    大秦!


    櫟陽!


    就在這時,太阿劍上鑲嵌的那顆驪珠頓時煥發流光溢彩,整把劍不受楚瞬召控製般脫手而出,直掠龍椅!


    黑衣女子的手臂緩緩抬起,直到太阿劍被那黑金大袖伸出的柔軟手臂緊緊握住,王座上的女子深吸一口氣,雙眼驟放金光。


    女子將太阿劍反手插在自己身前,看著楚瞬召,緩緩吐出這樣一句話。


    “兩千年後的人間,真好啊。”


    ……


    ……


    龍虎山貴為大慶王朝各門派之首,天師府的地位比武當道宗的牛鼻子道士,天禪寺的和尚們要高上不少,可惜地處偏遠,山下之地並不繁華,時常有禍亂會發生。


    這座山上越是冷清,越顯得這座神山高不可攀,沒有多少凡人氣。


    不過能住在這座山上的的人,稱得上凡人二字的,也是寥寥無幾。


    山上冷清對那位姓張的大天師而言,反而最為舒心自在。


    池中蓮花金光燦燦,雲海遠觀如水霧滾滾。


    這位名為張玄德的男人乃天師府三大天師之一,常年身穿黃紫道袍手持拂塵,區別於一般龍虎山道士喜歡用盤別發髻,常年長發披肩配上那古板無笑的麵容,即便是山上香客都不敢輕易攀談問簽,反倒是喜歡那位相貌俊美三尺風流的龍虎山小師叔張懷柔。


    張玄德但比起那位嫡係出身的小師叔,身上的本事更加驚為天人。年輕時曾和上代老天師坐地論道,曾騎乘雲龍前往大慶皇宮,二十三歲那年手握天雷力戰南陸影月教八百教徒,最後還殺死了一位大教宗,一戰揚名南陸諸國。


    這份天賦能力甚至比上一代那位證道成仙的老天師更是要高上不少,麵對這些年諸國各派皆有橫空出世之人情況下,他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動,大慶朝野上下無人不懼怕這位龍虎山大天師。


    他一生沒有婚娶,撿到女兒的時候,是在十五年前。


    他還記得那個龍虎山上大雪紛飛的夜晚。


    他那天心血來潮想要下山溫一壺白酒喝,也就是那個夜晚,他遇見了那個被人圍攻的黑衣男人。


    男人手持三尺長劍,起手出劍,劍氣衝天,立足之地劍痕縱橫。


    那一晚,漫天大雪被劍氣震顫擊散,男人抱著懷中嬰兒不再隱含殺機,抬手殺人,劍峰開路。


    他看著男人將無數身穿黑袍之人接連腰斬,咆哮屠戮之聲響徹整條小路。


    直到霜雪凍結,鮮血幹涸,男人看著遍地的屍體仰頭倒地,大笑而亡。


    但還有不少敵人活著,有人見男人握劍倒地那一刻,便衝了上去打算搶走男人懷裏的女嬰。


    一道天雷滾滾直下!


    張玄德踩著遍地焦屍走向了死去的男人,看著他懷裏被凍得滿臉通紅的女嬰,靜默無語。


    他知道若是在這裏繼續留著,被人看見便會招來禍端,最後帶著男人懷中的女孩和男人手中的劍,返迴龍虎山上。


    女嬰身上沒有任何可以彰顯她名字和來曆的信物,反倒是那把被他帶迴來的劍上,劍柄處刻著“虛守”二字。


    影月教教徒由高到低分為“天藏”、“虛守”、“空明”、“聽啟”四個階級。


    自己當年殺的那個大教宗便是“天藏”級別的人,這個席卷南陸諸國的教派曾被諸國發動大規模滅絕行動後,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後,依舊是以勃勃生機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龍虎山也好,武當山也好,他們畢生都是在和影月教的敵人作戰。


    他們的教徽是一條三個頭的黑龍,砍了他們其中一個龍頭,還會長出第二個來。


    張玄德他不免猜測,這個死在山腳下的男人就是影月教的教徒,至於這個被他撿迴來的女嬰或許也和影月教有關係。


    而那天晚上追殺男人的人,再也沒有在龍虎山山腳出現過,連同那天晚上死去的屍體都消失了。


    白茫茫的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個被他帶迴來的女嬰一開始鬧得很厲害,什麽都不吃什麽,任誰去抱她她都會哭,除了張玄德。


    他想了想,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長生。


    可他畢竟是個大老爺們身上沒奶,便帶著她下山去找那些家裏剛剛生了孩子的婦女,為她討一口奶喝,後來他因為這件事沒少被師兄師弟笑話。


    這個麵對數百影月教教徒依舊無所畏懼的年輕男子,第一次因為一個孩子覺得生活如此焦頭爛額。


    他學著如何去為她換洗尿布,如何唱歌哄她睡覺,每天還得下山找婦人為她討奶喝……


    一個掌握強大力量之人去做這樣的事情很傻,但他看見女嬰熟睡後的可愛圓臉時,覺得這一切又是值得的。


    最後,連老天師也卻勸他將那個女嬰送下山去,以他們的威望為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孩找一個家並不難,向來不拘言笑的他第一次對所有人發了脾氣。


    那一天,所有人都可以看見數道深藍色的天雷貫穿雲層直劈龍虎山,仿佛要將這座山劈開一樣。


    年輕男人懸空而立宛如神仙,手裏抱著一個孩子,身後便是開天之雷,至今天師府上還有人記得他那天的金剛怒目。


    從此之後再也沒人敢提將女嬰送走的事情,那個孩子每天喝著他用羊奶熬製的米粥,一天天地長大,性子極為聽話,經常一個人坐在蓮花池邊,怔然地看著雲海翻滾的畫麵,不哭不鬧。


    有一次,她抱著張玄德的拂塵和他一起坐在蓮花池邊,一邊搖晃腳丫問了他這樣一個問題。


    “咱山上有仙人嗎?”


    張玄德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寵溺道:“有啊,仙人經常都在偷偷看著你。”


    “要是我向仙人許願的話,有用嗎?”


    “為什麽一定要向仙人許願呢?你自己和自己許願,然後去做成這個願望不行嗎?”


    張玄德將她抱了起來,以額抵額,笑容溫柔。


    小長生的目光依舊澄澈,看著她的養父聲音有些顫抖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去找我的親生爹娘啊?山上的人都說你不是我的親生爹爹,是有人將我送來龍虎山的,他們以後會迴來接我的嗎?”


    蓮花池上白霧繚繞,兩人皆是無言。


    之後她說了些什麽東西,自己到現在都忘記了。


    隻是記得,她最後好像哭了。


    她覺得龍虎山上不是她的家。


    他何等感同身受,因為許多年前他也是這樣的,他和她一樣也是個孤兒。


    當時被師傅領進門後的他心想,現在自己終於有了家人的話,以後他一定會好好珍惜他們。


    他動作輕柔地替撫起她的額發,替她擦去淚水,柔聲安慰道:“他們不會來接你的,可心裏不要埋怨他們,等你長大以後,我會帶你去找他們的,好不好?”


    小長生這才破涕為笑,輕聲哽咽道:“那在我迴去前,我就喊你一個人爹爹好不好?”


    自從第一次被師傅牽進龍虎山後,張


    玄德第一次笑得那麽開心。


    他們彼此之間都有親人了。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多年,那個可愛乖巧的女嬰現在也長成了身材窈窕的少女。


    但張玄德還是和過去一樣喜歡坐在天師府的蓮花池邊看著蓮花發呆。


    女兒現在沒有小時候那麽喜歡黏自己了,看著她和自己小師叔成天在龍虎山上出雙入對的樣子,倒有些女大不中留的感覺。


    他一個坐在這裏看蓮花,心裏可是寂寞得很啊,也不知道有什麽事情可以做。


    男人歎息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突然之間,他像是感覺到什麽似的,臉色劇變,猛然抬頭往北望去,右手輕握的拂塵猛地顫動。


    他死死地盯著天下以北,臉色震驚地無以複加。


    自從上次妃子關之後,這道大秦王氣再度出現在這片天地之間,隱約有形成氣運之柱的征兆。


    他的臉色愈發蒼白,臉色頹然道:“上次是一個人……這次是兩個了……這大秦王朝果真是死而不僵。”


    他看著蓮花池裏某一棵緩緩綻放的紫金蓮花,這顆蓮花比起其他的蓮花小上許多,但是綻放出來的黃紫之氣更為濃鬱,大抵有並蒂而吞的趨勢出現。


    他輕聲呢喃道:“我明白了……黑衣興秦,禍胤亂世……不妙,真的不妙啊……”


    張玄德緩緩站起身來,轉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紫氣北來。


    (本章完)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天啟王座》,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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