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垂鷹菀的時候,裏裏外外的已經有不少人聚集過來。


    胤皇親自來到走進院子裏,推開了房門,小召已經迴來了,他捂著嘴巴看著床上的女孩,胤皇心裏鬆了口氣,倒是楚熏臉色不悅,而旁邊的陌生男孩正在朝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著什麽,胤皇跟門口的太醫詢問了幾句,臉色才微微舒展。


    “父皇”楚瞬召這才開口,“我帶她去看戲,迴去的路上被刺客偷襲了。”


    “皇帝陛下。”赫連元年朝著他行了個禮。


    胤皇過去捏了捏兒子的肩膀:“你沒事吧。”


    “沒事,我擔心的是她。”楚瞬召往向床上閉目的女孩,葉微微昏死前提心吊膽的白狼此時趴著床邊,可憐巴巴地看著主人。


    還好劉康前幾天走了,要是這事傳到他耳中,指不定會說些什麽呢?


    皇子遇刺的事情可大可小,臨安城的氣氛看來安詳平和,實則暗波湧生,楚瞬召守著她很快就睡著了,之後連楚熏也離開了,胤皇吩咐人將赫連元年送了迴去,隨後便去處理其他的事情。用膳之後,此時時間正是下午,胤皇收到了郭蘘的來信,頓時覺得精神大振,疲憊一掃而空。


    太好了,西臨劍庫的事情終於來消息了,他看見那封被泥水點點的書信,也不顧淨手一把撕開一行字躍入眼簾:“陛下在上,郭蘘百拜。”


    胤皇微微一笑,這郭蘘說話的語氣總算是收斂了一番,終於知道什麽叫禮敬三分了。


    再往下看,胤皇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楚驍華,老子找到西臨劍庫的入口了!厲不厲害,牛不牛。西臨孤峽山這鬼地又熱又濕,還有岩漿池,帶來的酒全部都酸了,嘴裏淡出個鳥來!啥也別說,等老子迴去之後,可得好好敲詐你一番,這酒和銀子肯定是跑不了的了,你先讓人扛幾壇子酒上山,老子吃定你了,”


    如此驚天大事,這家夥果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如此俏皮得意的語氣,讓朕很是無奈,胤皇繼續看下去,眉頭一皺,這劍庫的入口雖說是發現了,但他們被一扇門給難倒了,無論他們是用利劍斬擊,亦是用火炙烤,大門依舊紋絲不動,而且他們還能透過門縫看見裏麵有一個湖。


    一個湖?胤皇納悶了,莫非這劍都被西臨王藏在湖底下來,而且大門上有兩個鎖孔般的結構,看起來需要鑰匙才能進入,而這一切的謎底得自己親自去看看才能揭穿真相,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或許他能幫助自己解答這一切。


    胤皇往紫砂壺裏續了水,又煮得咕咕嘟嘟沸騰起來。一股濃烈的茶香彌漫在院子裏,對麵的老人將他的兩把重劍放下,老人剛剛練完劍,敞開了袍子讓清風灌進去,滿身的濕熱漸漸褪去,老人臉色不善接過胤皇遞來的茶:“老夫隻是一介粗人,陛下找老夫來此作甚?”


    胤皇輕輕呷了一口茶,抖了抖眉毛:“聽說西臨的溫袍子很出名,今日特地讓人去弄了點,希望能讓先生迴憶起故鄉的味道。


    “你是在嘲笑老夫嗎?”


    “不敢不敢,先生以神劍之名聞名北域之時,朕隻不過是個黃毛小兒。”


    “西臨的土質偏酸,而且山林中年處於濃霧之中,產出來的茶自然味道自然上乘,可溫袍子隻有種在西臨,泡出來的茶才有那股子清香,別處的溫袍子喝起來酸酸的,一嚐就可以辨出來。”關長夜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那縹緲的茶香。


    胤皇笑了笑:“先生喜歡就好。”


    “我聽說小召在跟先生學劍,這孩子讓先生勞心了。”對於西臨劍神教導楚瞬召學劍這件事,胤皇是舉雙手雙腳讚成的,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拜高手為師的。


    “三皇子的身子看著虛弱,其實挺強壯的,他是個好苗子,很適合練劍舞刀,我已經沒有太多可以教他的東西了,劍畢竟是殺人的武器,隻有等他真正踏上戰場後,才能懂得劍術的真諦!”關長夜直言不諱,胤皇喜上眉梢,又給關長夜親自倒茶


    “但隻有一點不好。”


    “哪裏不好?”胤皇的手一滯。


    “他有病……我的意思是他有心病,總是會在練劍的時候沒由來地發狠,這是一種很不好的情緒,會拖住他日後的進步,他沒有弄清楚自己的定位。”關長夜猶豫了一刻,還是說了:“或者他不知道為何要練劍,像一隻無頭蒼蠅般的努力,最後還是會傷到自己。”


    “會傷到自己啊。”胤皇笑了笑“可他就是這樣的人,最見不得別人受傷,自己受了傷反倒一副樂嗬嗬的樣子,他一點都不像帝王之家的孩子,對吧。”


    胤皇放下手中的茶杯,臉色凝重:“不瞞先生,我們已經找到西臨劍庫的入口。”


    關長夜凝視著滾燙的茶水,“陛下一定要提西臨劍庫的事情嗎?”


    胤皇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事情始終是避不開的,我希望先生能理解我們,我們打算將西臨的劍挖出來,專門用來對付慶安王朝,為北域人民開拓新的家園。”


    “你們所謂開拓新的家園隻不過是將侵占別人的家園而已,你們已經將西臨占了,這還不夠嗎?陛下到底想要多少土地。”


    “朕想要的不是土地,而是未來,胤國人民的未來。”胤皇搖了搖頭:“自從朕即位以來,北域戰火不斷,可南陸卻安居樂業的,七十年前的北伐之戰慶國當年集合六國,為的就是希望一統天下,吞並我們北域六國,朕再也不希望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這一次,我們要親自打迴去!”


    “那陛下打算怎麽打迴去,用西臨的劍來戳慶國的龍嗎?”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關長夜點了點頭:“是不好笑,但你們做的事情那才叫一個好笑。”


    胤皇默默的轉著杯子,並不說話。


    “我希望先生能為了胤國的大業出一份力,畢竟朕還在考慮,要不要將西臨還給你們。”


    字字驚雷,關長夜冷笑道:“將西臨還給我們?陛下會如此好心?”


    “劍終究是戰爭的兵器,可我們隻需要西臨的劍,不需要你們西臨人民參與進這場戰爭。”胤皇直直地看著他眼睛。


    “陛下是認真的嗎?”關長夜一愣“而且朕可以告訴你,朕根本就沒有殺你們西臨的王,他隻是被朕囚禁了起來,他需要為自己做的一切贖罪。”


    “我能見見他嗎?”


    “隻有這件事不可以,但朕可以向你們保證,待到南征之戰結束後,朕會親自將西臨還給你們,而且王位由你們的皇子繼承,不然你以為朕為何要將他帶到皇宮裏。”


    “原來陛下一開始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也不算是一開始,很多事情都是後來才想清楚的,你們西臨人民這十年來吃了不少苦,所以朕不想再將他們拉入戰爭之中。”


    “要是當年他有你一半的理智,說不定我們西臨就不會遭遇滅頂之災了。”他幽幽道。


    “他為何要鑄造那麽多的劍?”胤皇疑惑道。


    “陛下去問三皇子殿下吧,他知道的東西不比老夫少,而且他之所以將老夫帶來西臨,一樣是為了西臨劍庫的事情。”胤皇歎了口氣“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唉……算了吧,這得怪朕沒看好他。”


    “陛下虎父無犬子,不過他的確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西臨劍庫的事情我不知道能幫上你們什麽,而且我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要幫助你們。”


    胤皇沉默了一會兒,笑笑:“沒關係,至於先生說的鑰匙……”


    “一把在我們的公主殿下身上,一把在你兒子身上,蘇順天他將鑰匙給了他。”


    “真的嗎?”胤皇大喜,這可真是神來之筆啊,天助我大胤。


    “父皇?師傅?”楚瞬召踏進了涼亭,臉色極差。


    “小召,你來的正好,父皇有件事要問你!”楚瞬召沒有理會胤皇,反倒是在關長夜耳邊低語了兩句,關長夜露出一種想笑又笑不出的表情“我和你父皇剛好談到這件事情,你自己告訴他吧。”


    “你們聊到西臨劍庫的事情了!”楚瞬召吃了一驚,胤皇輕輕掐住他的肩膀,強迫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可以啊兒子,現在長大了瞞著你父皇做了那麽多的事情,關先生都和朕說了,對了,那個西臨劍庫的鑰匙是不是在你身上。”


    半柱香時間後,胤皇背著手在兩人麵前來迴走動,嘴裏念念叨叨:“丟了……怎麽在這個關節眼丟了?”


    “藏不住的終究都藏不住,玉佩上設有禁咒,就算沒有人見到它,它自己的力量也會和別的東西產生共鳴,看來蘇順天隻是希望你將劍庫的鑰匙帶出來,自然會有人替他來取這把鑰匙。”關長夜輕輕撫摩那兩把重劍。


    “那些人……是衝著劍庫來的!”楚瞬召狠狠打了個寒戰。


    胤皇沉吟了一會:“另一把鑰匙是在蘇幼奴身上對嗎?”


    蘇幼奴捧著水盆走進屋子裏,剛放下水盆,一個腳步聲遠來,斷斷續續,頗為沉重,最終停在了門口。


    “殿下,微微公主剛剛醒了!”蘇幼奴抹去手上的水珠,一推開門,對上極為陰冷的眼神“哥哥……”她被嚇了一跳。


    他捂著受傷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躺在蘇幼奴的床上大口喘息,他用紗布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但鮮血仍止不住般滲出,如同雪中落梅般。


    “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麽?”蘇幼奴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翻箱倒櫃找針線和藥膏,蘇衛胤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那頭該死的畜生。”


    “我去找殿下,去找太醫幫你治療。”她剛想轉身離去,手腕被蘇衛胤死死抓住“不,不要去找楚瞬召,給我,把玉佩給我。”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玉佩,什麽玉佩。”蘇幼奴發現哥哥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上,裏麵的玉石像是要燒起來般。


    “我是來拿玉佩的的,”蘇衛胤說“你把玉佩給我就可以了。”


    “哥哥,你傷的很重,你到底想幹嘛!”蘇幼奴死死捂著胸口,避開那隻血跡斑斑的手。


    “我要那個玉佩!現在不想跟你廢話!給我!”


    蘇幼奴像是明白了什麽:“哥哥,不要去,那個劍庫害死了我們父皇和母後,不要去!”


    “父皇根本沒有死,你這個蠢丫頭!”蘇衛胤怒道,反手給了她一掌。


    少女躲在牆角裏,滿臉是淚,她扶著牆角站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母後之所以將玉佩給我……是希望我們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你口口聲聲說要複國,可你現在做的事情和強盜有什麽不同,哥哥——”


    “閉嘴,我現在就要玉佩,我不想跟你廢話,我要母後的玉佩!”蘇衛胤一字一頓的說,她愣了一下,掙脫了哥哥的手:“我要去找殿下,我要告訴他……”


    話還未說完她又挨了一巴掌“你是他養的狗嗎?殿下,殿下……”蘇衛胤怒極反笑:“你是西臨的公主殿下,居然為我們的敵人說話,我很懷疑他是不是占有過你,以致你對他一直癡癡念想。”


    蘇幼奴呆了一下,垂下了腦袋:“哥哥是想要母親的玉佩嗎?”


    “把玉佩給我!”


    蘇幼奴的臉驟然蒼白無比,連那兩個梨渦都泛起病態的嫣紅,她捂著胸膛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麵對蘇衛胤那雙野狼般的眼睛,她慢慢脫下了外杉,露出貼身的肚兜,嬌翹玲瓏的胸脯暴露在空氣中。


    “把玉佩拿給我。”蘇衛胤將頭別過去,不去看妹妹的身體。


    “你自己來拿啊,你想要什麽自己來拿啊。”蘇幼奴直直地看著他。


    “你是我妹妹……”他捂著受傷的肩膀,顫抖著伸出了手,他從那團柔軟之中找到了那塊玉佩,此時玉佩沒有一絲溫度,冷的像冰一樣,妹妹忽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掌上,蘇衛胤一吃痛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從她嘴唇邊緣緩緩地滴落下來,滴在玉佩上。


    “愚蠢!”蘇衛胤猛地抓住她的脖子,從衣襟裏扯出另一枚玉佩:你知道這是什麽!西臨劍庫的另一把鑰匙,父皇脖子長的玉佩!楚三皇子失蹤之後見到了父皇!就在這座城市裏麵,父皇根本就沒有死,是楚驍華將他囚禁了起來。他一開始就瞞著你這件事,你個蠢丫頭還在為他賣命!他眼裏根本就沒有你,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少女愣了一下。


    “我了解他……可我現在不了解你了。”她劇烈地咳嗽著。


    蘇衛胤最終鬆開了手,大笑道:“你隻不過是他手中的傀儡,他和他哥哥一樣,身邊圍著他的女人數不勝數,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嗎?他隻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如今西臨劍庫的入口已經被發現,他很快便會問討要玉佩,劍庫是父皇留給我們的東西,憑什麽要落到他們胤國人手中!”


    少女說不出話來,感覺哥哥變成了陌生人般。


    他忽地不笑了,溫情漸漸出現在他臉上:“毋庸質疑,你永遠都不會懂得這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痛苦,因為我是西臨的皇子,我需要這種痛苦來幫助我。這是楚驍華和楚瞬召都不懂的事情,可是我懂。我知道要奪迴西臨所付出的代價,為了複國我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我不想這樣。”他的聲音漸漸趨向冷漠“長燕,我給你一次跟我離開的機會,跟我迴家!”


    “我們迴哪個家啊?我們沒有家了。”她重複著說。


    “撒謊!”他繼而給了她一巴掌,蘇幼奴的指甲越掐越緊最後她終於啞著嗓子,噙著淚水低語道:“我不知道……我們沒有家了。”


    蘇衛胤猛然睜大眼睛,慢慢地鬆開了手:“那你就好好看看,我是如何奪迴整個西臨的,奪迴西臨,我能夠做到!”


    “不,你做不到。”


    燭光下他看著妹妹空白的眼睛裏似乎有淡淡的瑩光,像是將一塊石頭投入悲痛的湖中,看著那蕩漾的漣漪,讓人忍不住慢慢走向湖的中心,兩人靜了很久,蘇衛胤一個手刃劈在妹妹脖子上,女孩翻了翻白眼便昏了過去,他忍痛將她扛著肩膀上,拿起門邊的鬼頭刀,一躍而起消失在夕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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