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鷹仰盤腿坐在演兵台的台階前,長戟斜斜地放在膝蓋上,他放下了泛青的開刃石,伸手彈了一下鋒利的戟刃,銀藍色的戟尖猶如龍牙般,兩側的半月弧刃上透著一抹淡淡的鐵光。


    他手中這把方天畫戟是蒙羽將軍以前用過的兵器,這北域不知有多少的將士死在這把長戟的鋒利下,在西臨一戰時,蒙羽率領風鷹鐵騎三千人馬作為前鋒,親自衝破了西臨那堅不可摧的紅甲玄魚陣,在大紅城下親手擊殺了西臨名將,以雙手劍聞名於北域的赫連山雪。傳說那赫連山雪帶著西臨僅存七千人馬死守大紅城下,身受重傷的赫連山雪放聲咆哮,揚言要和蒙羽進行一對一的對決,三千鐵騎讓出了一條長長的走道,蒙羽不緊不慢地卸下鎧甲,禦馬衝鋒,一戟便將赫連山雪挑死在戟尖上。


    當初他殺死葉霸後名聲大振,可在他心底知道,若是像這樣讓他和葉霸一對一單挑,任憑他體內擁有王息,憑他那三腳貓功夫,給葉霸磨錘子還不夠,他想著想著,伸手拿起旁邊的油脂在戟刃上塗抹著,瘦削的身影擋住了麵前的陽光,他頭也不抬道:“來啦,等等,哥就快塗好了。”


    他坐在楚鷹仰身邊,看著哥哥熟練地上油,很快一層薄薄的油脂便在戟刃上覆蓋好,他滿意地將戟尖裝入特製的牛皮囊裏,將長戟放在一旁的武器架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脂。


    “父皇之前幫你打的那把劍好使嗎?”他斜眼看向楚瞬召。


    “還好,就是有點輕飄飄的使不上勁,好在足夠鋒利。”


    “你那把劍可是隕神鋼打出來的,自然輕薄如紙,削鐵如泥,我小時候做夢都想父皇送我一把隕神鋼劍,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沒好氣地敲了他的腦袋一下。


    “隕神鋼劍雖說鋒利,可要是上了戰場的話,你的劍還沒碰到別人的喉嚨,敵人的長槍就已經將你挑飛。尤其在鐵騎衝鋒中,你能出手的瞬間隻不過是一刹,日後若想上戰場的話,最好熟練使用一種槍類武器,像是斬槍啊,龍刃槍之類的,龍刃槍雖說殺傷力強大,但是太過沉重揮舞起來是有一定難度的,長戟的上手難度太大,在衝刺上不如龍刃槍,可是在衝入敵陣之後,長戟卻能變得最可怕的殺傷武器。至於長劍這種東西隻能落馬之後與敵人戰鬥時使用,可是小弟你也知道,鐵騎衝鋒的第一法則——落馬者死!”


    “我聽說大越國的戰士都是用三叉戟的,這原本是一種漁具,大越國沿海金屬製品難得,他們的金屬都得從海裏開采得來,大多都是由女子去采鋼,因為女子體質能比男子能抵抗刺骨的海水,而且三叉戟是一種由三個劍刃組成的兵器,殺死範圍雖大,但威力卻是很一般。”


    楚鷹仰瞟了他一眼:“我沒聽說過那種兵器,隻有瘋子才會拿魚叉打仗的。”


    楚瞬召笑而不語。


    “好了,我下午喊你來不是聊兵器的,而是這個!”他將右手攤出,蒼藍色的氣息像是火焰般沿著他的脈搏噴湧而出,那股息流出現的瞬間極快,像是亂雲般纏繞在五指間,若隱若現,像是一團濃霧般,楚瞬召眯眼看去,那團息流之間似乎又極細的電流閃過,讓人抓摸不透。


    “這邊是我的王息——武曲!”楚鷹仰開口的同時,聲音裏似乎有另一個靈魂,音調帶著某種特殊的波長,讓人頭皮發麻,幽幽光焰開始升騰,漸漸地變成長棍狀,絲絲光斑沿著長棍頂端周旋了起來,慢慢出現了一個槍尖那樣的形狀,楚瞬召後退了一步,忽然感覺自己體內有暖流沿著周身流逝,心髒開始像戰鼓般鼓動,他的思緒忽然有些恍惚,眼見著那股氣息變成了一把長戟在楚鷹仰手中,他高高舉起長戟猛然朝著演兵台盡頭投去。


    長戟破空之聲震耳欲聾,長戟落在遠處的一座巨大的青石上,極細的光線掠過眼簾,碩大的青石轟然炸裂坍塌,被長戟瞬間化作鬼火般的氣息在青石上燃燒著,將周圍的融化落雪化作一片雪水,楚瞬召張大的嘴巴足以裝下一個蘋果,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哥:“你什麽時候學會這,以前怎麽沒有看見你露過這一手?”


    “我是在雲劍河的時候才覺醒王息的,凝息成形,這很簡單就能做的,隻要心境不亂便可做的,你可以引導你體內的息流塑造你想要的武器,創造你所需要的特性,你那天去太安山,大神官沒有告訴你嗎?”他輕輕抬起右手,武器架上的刀劍長矛顫巍巍地浮了起來,他隨手一伸,數十把兵器以楚瞬召為中心紛紛落下,畫地為牢。


    “王息具有統禦萬物的能力,你也可以將氣息附在別的東西上,聽從你的號令指揮,我曾父皇說過,五百年前的那個大漢王的王息不僅可以統禦萬物,而且還能覆蓋在人的身上,讓對方聽你的一切指揮,他極度迷信,自以為自己是神佛派來人間的使者,他借著封禪的名義在泰山上搭建神壇,讓旗下三千名術士將體內之息衝上天穹,妄想打開天門,引得神佛出天門,借那王息之力控製眾神,一統天下。但被那龍虎山天師帶著眾弟子騰雲上泰山,將大漢王斬殺於泰山之巔,將其王息之力引上天穹,平息神佛的怒火。”


    楚瞬召摸著這些插在自己身邊的武器,手指接觸武器的一瞬間,他能感覺到纏繞在武器上麵的息流,心底裏麵傳出陣陣咆哮,自己體內有另一把聲音在唿喚,感受到這武神之息的唿喚,像是籠子裏的猛虎遇見了籠外的獅子般,隨時準備廝殺一場。


    “小弟,想要學會控製王息,首先要清楚自己身為諸王的身份,王絕對不能後退,也不能輕易下跪流淚,我們是這片天下最高貴的存在之一,如果你心懷膽怯,那你就不配有王息這種東西,再強大的王息也會淪為敵人的囊中之物。在此之前,你得先學會怎麽從籠子裏出來!”


    在楚瞬召驚愕的目光中,楚鷹仰收攏右手,長槍們紛紛彎折,發出讓人牙刷的聲響,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牢籠將楚瞬召困在其中,做完這一切後,他似乎很滿意麵前這個籠子,背著手離開了演兵台。


    “哥?你幹嘛?”楚瞬召握緊鐵杆大喊大叫道。


    “試著用你的王息衝破這個籠子,我聽父皇說你的王息是墨星,除了大秦始皇王,曆代諸王沒有一個的星相是墨星的,那麽罕見的一個玩意,破個籠子應該很簡單吧。我迴寢宮裏喝壺酒,之後再過來看你。”他擺了擺手,在演兵台出口拐了個彎便消失不見了,任憑楚瞬召在身後大叫。


    “王息,王息,王息……”他心裏不斷念叨著,除了手心裏的一把汗之外,東西都沒有出現,冷靜過後,他靠在由長槍鑄就而成的牢籠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當初自己親眼目睹蘇念妤被謝寶閑的斧子擊中後,心中那股子悲憤被無限放大,讓他在絕望中尋覓到了一絲生機,巨大的黑暗在腦海裏呈現,黑暗之潮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湧現,直至遍布全身,一劍便將謝寶閑一眾攔腰斬斷,如同撕裂一張白紙般輕鬆。


    再到後來和楚鷹仰對決時,體內那股子息流也順從他的唿喚遍布全身,可偏偏無法像哥哥那樣凝聚成一把長戟或者短劍,像是觸手般纏繞著自己,當時局勢的關鍵點在於自己處於一種極度憤怒的狀態,或者瀕臨絕境之際王息才有可能出現。


    他看著自己白淨的掌心,緩緩地閉上眼睛盤腿而坐,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做,如同老僧入定般,他感受著自己心中的跳動,脈搏,乃至體內血液的流動,像是溪水般在山穀中激蕩,胸膛裏的律動出現了兩個節奏,如同體內有兩個心髒般,兩個自我,兩個靈魂。


    那些律動開始清晰了起來,如同漢子將奮力敲打戰鼓般,每一聲都帶著呐喊與期盼,他開始出現了幻覺,他看見了一顆參天大樹上結滿累累碩果,那樹上有著一張巨大的人臉,他無法形容那種表情,嘴唇緊閉,眼角泛紅,空洞的眼眸裏似乎有咆哮傳出,他走向那顆高聳入雲的巨樹,將手掌緊緊貼在樹上,就在這時,樹上的果實們瘋狂地顫抖,一顆接一顆地墜落在地上,每一顆都如同落石般巨大。


    他不得不躲避果實的砸擊,果實在落地的那一刻瞬間破碎,裏麵爬出了蒼白的人體,他們有著女人的胸脯和男人的器官,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但他們幹瘦的小腿無法支撐他們的重量,嘎啦一聲便斷裂,整個人趴在地上用同樣幹枯的手臂爬行。


    楚瞬召驚恐地後退了幾步,那顆巨樹上的人臉皺了起來,表情極度扭曲,那張人臉並沒有眼球,無數空洞可怕的聲音從眼窩中傳出。


    “來了來了來了……我好餓,血,他身體裏麵有血……好好好……哈哈哈哈。”


    “進來啊……走進來啊,那樣你就自由了……像是你的朋友一樣。”


    “一樣的……他們都是一樣的……新鮮的血肉。”


    他迴頭一看,巨樹長大了嘴巴,裏麵是無數被懸掛著的屍體,那是諸王的屍體,他們身上的皇袍還未褪去,朝冠還未落下,手中仍然握著生鏽的長劍,他仰頭看著那些幹屍,他顫抖著,感覺如墜冰窟。


    劍……我需要一把劍!


    真的有一把劍出現在麵前懸浮著,他顫抖著伸出了手,拿起劍地同時他感覺劍柄像是灼燒的煤炭般,可怕的熾熱將他心底的怒火點燃,他怒吼著,看著光焰從自己手中蔓延而出,將整把劍都點燃,他對著諸王的屍體咆哮了起來,聲吼如雷。


    楚瞬召反手握劍,助跑起跳,將燃燒的劍投進了巨樹的嘴中,泛著火光的長劍墜入黑暗的瞬間,像是一粒火星落入煤油之海般,熾烈的光從黑暗中綻放,巨樹發出巨大的悲鳴,連同諸王的屍體一同點燃,狂烈的風暴包裹著樹片擦傷了他的臉龐,參天入雲的古樹瞬間變成燎亮的火柱,在荒原之上熊熊燃燒。


    他此生從未目睹過如此壯烈的景象,麵前燃燒的巨樹裏似乎隨時會走出神佛般,這種感覺很好,原來人體燃燒的顏色是那麽美麗,火焰倒映在他瞳孔中,溫暖如晨曦,樹木燃燒劈裏啪啦的聲音宛如雷霆,衝天的濃煙升騰直上,楚瞬召感覺有無數的光芒在湧進自己的心中,這種溫暖的感覺像是泡在溫水中,令人無比眷戀,似乎隨時會迷迷糊糊地睡過去般。


    那些燃燒的果實裏伸出了蒼白透明的手臂,果實裏麵的人開始掙紮著逃離,他們本能地畏懼那股高溫,他們用鋒利的牙齒咬穿薄薄的皮層,從果實裏麵鑽出,墜落在盛大的火焰之中,恐怖的高溫將他們的身軀瞬間化作焦炭,無數的灰燼從天穹洋洋灑灑地落在他肩膀上。


    楚瞬召忽然胸膛一疼,巨劍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吐出一口鮮血扭頭看去,深黑色鐵鎧的男人緊緊握住漆黑的巨劍,他看不清麵甲下麵的那張臉,裏麵盡是黑暗,男人將他整個人舉了起來,鮮血噴湧而出,疼痛像是有數萬把劍穿透他的心髒,苦不堪言。


    喚醒王息,在於經曆痛苦與憤怒。


    諸王體內的王息如同粘稠的石燭般,隻需要一絲火星便將將其點燃,像是變成火炬般,勇往直前。


    從點燃火炬的那一刻,燃燒的不僅僅是生命,連同這個國家的氣運也隨之燃燒,化作那盤天之鷹。


    自己覺醒了王息,如同他的父皇和兄長般,將自己的氣運與胤國的鎮國之氣纏繞在一起。


    吾強則國強,吾滅則國滅。


    這時最光榮的事情,也是最危險的事情。


    一旦這氣運被人斬斷,便如同那北蠻王朝般,山河破碎,烈火人間。


    敢問雲端神佛,人間諸王誰為首,待吾斬顱鑄京觀。


    楚瞬召從黑暗中蘇醒,惘然四顧。


    這時他驚奇地發現,自己手中出現了一團漆黑如夜般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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