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蘇州往西的那座名為千平縣的小鎮之內,在那座門前懸掛“學而高遠”的破舊學堂。


    一位身穿白色長褂嘴中吊有一杆以金線勾勒“妙筆生花”青毫毛筆的男子,雙手揉弄太陽穴以此抒發心中不滿之意。


    最後收筆慵懶趴在桌上,對於那些震耳朗朗書聲,莫名由心煩躁。


    近一段時間內,這位肩擔兩職的白衣男子可謂心性大變,從初始我一個堂堂上德書院天之驕子,還不能擺平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到如今,我真是求求你們這些小祖宗了,能不能不要問我那些關於狗都會的雞毛學問。


    這偏僻小鎮內不是說,到了年紀便要入學,而是有了閑錢才能入學,因此雖是一堂同窗,可年紀差個五六歲的皆有。


    夏季初來,便又來了一兩個年紀很小,家底算是殷實的掌中之玉,因為小鎮民風“淳樸”,年紀輕輕便有一身無用本事的不明事理兒童。


    由其是那個賣混沌王大娘視如貼心小棉襖的王天寶,那真是仗著他娘那撒潑打滾,三寸爛舌,肆意鬧事,可真是讓虞仲頭疼不已。


    就拿上一次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雞毛蒜皮,就因為課上那小家夥破天荒想要問答,而虞仲又懶得多說,之後便迎來了一場“滅頂之災”。


    一個腰如水桶的婦人穿著個紅短褂站在縣衙門前破口大罵,上至祖宗下至未生孩童,又是偏袒,沒良心,又是黑心命短,那口水噴了衙前石獅一頭。


    那是讓虞仲氣的心胸噴火,花錢請來的兩個門衛又是此人街坊鄰居,隻得私下還擊道:“你要不是個普通市井潑婦,哪怕有定點修為,老子都要將你折磨的永無來世。”


    這便是虞仲的性格,他更是說過不是讀了書便要於人講道理,誰要罵我,我就罵誰,誰要動手,我便把他臉給抽歪。


    而此時坐在課堂上的縣老爺虞仲更是一眼瞧見那個流著鼻涕蟲的王天寶,正仰頭以一種詭異姿勢唿唿大睡。


    虞仲立即起身揪住他的耳朵,怒道:“滾迴家睡去!”


    誰知那小童揉了揉眼睛,便立即反駁道:“我幹你娘哩!”


    習以為常的虞仲加重了三分手勁,本想怒斥一句,“我幹你娘!”可想著那腰如水桶的紅衫婦人,立即搖了搖頭,怒斥道:“你這小兔崽子真當我沒法子治你?”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雙手抱胸,得意的昂起了頭。


    虞仲隨即招唿一位正認真郎書的少年,“龐玉石,你帶他出去罰站,不到響午不準下課。”


    那位當初胖乎乎的少年因為身形不斷拔高,已略顯俊朗神采,疑問道:“為什麽是我?”


    虞仲擺手道:“讓你去就去,那麽多廢話幹嘛!”


    龐玉石搖了搖頭,隻身走到門外站立。


    那位還在不停吸鼻涕的小童立即啞口無言,他娘可是說過,惹了那位縣衙老爺沒事,可不要惹這地主家的兒子,人家家大業大,咱耗不起。


    名叫王天寶的小童隻得拿著一本書籍低頭走出門外,低聲道:“玉石哥,對不起。”


    龐玉石搖了搖頭,並沒有怪罪之意。


    可似乎少了那位一起長大的同窗少年,以往覺得有趣至極的事情竟然變得索然無味。


    也正因為如此,一心讀書的少年竟然在某日寫那句這位新先生告知的“天地有一氣,飄渺又無蹤,思而不得,求而不得,千書萬字後,抬頭見浩然”後,莫名跨入另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他也懂的了那個少年為何離去,而以前那位佝僂老人又是何等的存在。


    於是在這位雖看似無所事事卻事事關心的縣衙老爺幫助下,一點一點淬煉體魄,更是在心底告訴自己,“再等等,等到能有自保之力,亦或者再攀高一境,肯定要出去看看,不管是那崇陽國皇城太安,或者是更外麵的世界,總之不會在囚於這座小鎮。”


    相比於那資質如明月般的薑懷,虞仲更喜歡這資質普通卻韌勁十足的龐玉石,雖說他也算是天賦異稟,可天才曇花一現的風景實在看的太多,有些路或許平平淡淡才能走的更加精彩。


    更讓虞仲詫異之處便是那位混世小魔王在某些方麵的天賦讓他都望塵莫及,比如幾歲便能拎著一桶泉水健步如飛,更比如雖無任何招式,其玩鬧出拳之時竟能帶出拳之真意,根骨之好超出常人太多。


    對於此事他已書信太安,相信過不了多久王朝之中便有人親自接迎,到時可就真是天上掉下個寶玉,王天寶了。


    ——————


    下船之後的白衣少年趁著夕陽未落,沿著一條泥石路急速向北。


    相比於泉州的安寧舒適,這寧州倒真算不上安寧,不僅山巒疊嶂,更偶爾會恰逢攔路歹徒,於是便有人拔出了劍,在那些攔路之人腦殼之上敲出數個大包便立即前行。


    相比於曾經有人數拳打死數人,少年的做法無疑於算是溫柔綿拳,可莫以心腸太軟,年少可欺。


    少年在臨走之前在眾人頭頂懸放一把無形刀,笑語道:“如果某日我返迴此處,還能看見你們在此為非作歹,那時就別怪我身後之劍不講情麵了。”


    在離少年數十裏之地,一處名為斷龍崖的陡峭山峰,有一位少年盤膝於此,聽風看雨,觀日落月升足足半月有餘。


    其寬大火紅袖袍內不停上下翻動,如清風席卷,有物欲出。


    時至傍晚,此人袖袍之內尤為耀眼,火光縈繞,一抹長虹自大袖中“脫穎而出”,迴旋頭頂十丈之高,再以弧線掠下,靜靜懸停男子身後,如一團焰火節節高升,身旁三丈之內,雜草碎石在此劍展露之時,突有火焰燃燒,轉瞬間化為灰燼,蕩於天地之間。


    身穿大紅袖袍的濃眉少年起身眺望遠方,又低頭俯瞰其下,雙手展開似羽翼,既沒道法神通,又無字符符籙,在一抹斜陽照射下縱身跳躍,遨遊空中順著墜落之勢一頭紮向地麵,其身形更似一條火焰長虹,隻在離地三丈之時有一隻無形大手以下托舉,再緩緩放於地麵,便有另一道火虹急速而來。


    火衣握火劍,當有烈火燃燒。


    一團耀眼焰火光慢步行走於這蕭瑟山嶺,似在為這即將漆黑之地充當一盞明燈。


    身後那把火紅長劍微微顫動,少年挑了挑濃眉,昂首道:“前輩無需再阻攔我,我隻是應下師傅之令來此接人而已,再說真要一不小心把那家夥給宰了,隻能算他本事太低,還最喜歡穿白衣。”


    火紅長劍其上火焰愈加灼人。


    少年仍舊搖了搖頭,“太安城那些老家夥如何如何跟我萬山河有任何關係,再說有我那無二師尊在,他們敢來找我的麻煩?”


    少年返身握住火紅長劍轉身急速奔跑,在地平線拉開一道火紅光柱,沿途三丈之內熱氣騰騰,沙石樹木轉瞬之間化為灰燼。


    少年戰意勃發,雙眼炯炯有神,隨手丟擲長劍於空中,其上火焰更勝,如通一頭雙翼火鳳遨遊啼鳴,肆意放聲。


    火紅衣袍少年甩動雙袖一躍而上,踩踏火鳳頭頂,以高處俯瞰此間山河。


    這個來自平天劍宮的萬山河,自出現起便如冉冉之星響徹整個寧州,更是有人斷言,百年後此人必會讓那位不可一世的劍修慶無二,改成慶有二。


    雖然他隻是以微小差距敗於那位排名潛龍榜第一的顧百川,卻仍是讓這位自尊心極強的少年整日感覺不耐,更是不爽。


    少年站立長劍之上,展開懷抱盡情享受此時風中柔情,望向極遠處的一片漆黑山野,一身劍意蕩蕩而出,以細若蚊蠅的嗓音輕輕呢喃道:“鳳翔火刃間,殺人隻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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