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就算你是蜀山的絕頂天才又如何,你依舊逃不出我的離陰火。今日,我就要將你挫骨揚灰!”林士修哈哈大笑著,普天蓋地的黑色大火朝著自己襲來。


    李宗盛猛地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被離陰火燒傷的腿正在發出刺骨的疼痛,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褪去,隻留下結實的胸膛。


    他的腹部和胸部有一道道口子,此刻已經被塗上了綠色的膏藥。傷口處絲絲涼涼,有些微麻。


    他掀開被子,看見自己腿上的燒傷處已經被一條白色的繃帶給卷上,隻穿著一條蔽體的白色短褲,渾身上下遍布著細細的口子,像是被樹枝劃過。


    “這裏,是哪裏?”李宗盛錘著自己的腦袋,他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隻記得那天墜入懸崖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他以為自己死了,可是現在膝蓋上的痛感是那樣的強烈。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個女子掀開門簾走了進來,看起來是個鄉村小丫頭。她穿著一襲碎花衣,樸素的衣裳也無法掩蓋住她窈窕的身材。她麵色紅潤,嘴唇粉嫩,如出水芙蓉般清新美麗。


    “哎呀,你醒啦。”姑娘端著一盆淨水走進房間,看見正端坐在床上的李宗盛,驚喜地說道。


    李宗盛這才驚醒過來,他發現自己一直在盯著眼前的姑娘看,趕忙低下頭去。


    “這,是哪裏?”


    姑娘將臉盆放在一旁,將一條毛巾探入水中然後擰幹。


    “這裏是我家啊!”


    “你家?”李宗盛有些不解,他明明墜入了高崖,卻為何還能活著?


    “是啊,這裏是石崖村,我家。”姑娘看著一臉茫然的李宗盛,掩嘴輕笑。


    “這你可得好好兒謝謝小幽了,她啊,正巧下穀采藥,在半山腰的樹上看到了你這才把你給救了。你可知道那落鳳坡的山崖有多陡?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她可是拚上了性命才把你給背了迴來!不然你這條小命早就丟了!”正說著,一個大媽似的人也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將手中搗好的藥材放在桌上。


    “不過你小子也真是命大,那麽高的懸崖,好巧不巧,正好掛在半山腰,這一連睡了三天四夜才醒過來。”大媽似的人一邊叨叨著,一邊去照看一邊冒著熱氣的鍋爐。


    “劉嬸兒,您別說啦!”小幽姑娘的臉也是突然一紅,她接過了六嬸兒搗好的藥,伸出纖長的手指摸向李宗盛的腰間。


    慌得李宗盛趕忙朝後一閃,這一閃,他腰間的傷口也是一扯,幾滴血珠滲透出來,順著他的腹部留下。


    “你慢點兒,你傷還沒好呢!”小幽嗔怪道。


    “你別動,我經常替我弟弟換藥,可熟練了,你躺好了,別動。”小幽輕聲地說著,聲音輕柔動聽。


    不知道為何,李宗盛覺得格外心安,他竟聽話地躺了下來,仰麵看著素麵朝天卻清新脫俗的姑娘。


    她拿起剛剛擰幹的毛巾,輕輕在李宗盛的傷口上拍打,慢慢褪去了那一層青色的膏藥。正在煮藥的劉嬸兒看見這一幕,笑著搖了搖頭。


    姑娘耐心地將新的藥膏塗抹在李宗盛的傷口上,他突然發現剛剛的疼痛突然消失了,隻剩下了清涼。


    做完這一切,姑娘找了一個靠枕,扶著他坐了起來。


    “謝謝這位姑娘,敢問姑娘芳名,在下日後必定以死相報。”李宗盛雙手一合,衝著姑娘做了個揖。


    “以死相報就不用啦,我啊,叫李玄幽,村兒裏的人都叫我小幽,你叫我小幽,或者小幽姑娘就好了。”李玄幽看著一本正經的李宗盛,依舊輕笑著。


    她笑起來很好看,有一股說不出的美。如同臘月的梅花,簡約脫俗。


    李宗盛看得入了迷,突然發現自己太過無禮,身子不經朝後一縮。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小幽發覺李宗盛突然一退,趕忙道歉著。


    她的手指輕輕按在李宗盛的腰間,替他輕撫著傷口。


    “沒有,沒有。”李宗盛慌忙解釋,臉頰不禁一紅。


    “我隻是坐地有些累了。”


    “那當然了,你在床上坐了三天了,能不累嗎?”李宗盛正在尷尬,劉嬸兒突然替他解了圍。


    她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湯藥,交到李玄幽的手裏。


    “這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李宗盛慌忙從李玄幽的手裏接過碗,生怕她要喂自己。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這樣被人伺候過,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更何況這點小傷對修仙者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碗裏的湯藥冒著嫋嫋的熱氣,散發著清苦的藥香。李宗盛也不管是什麽藥,藥苦不苦,一股腦兒地給吞了下去,以掩蓋自己臉上的慌張。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李宗盛將碗重新交迴李玄幽的手中,她突然問道。


    李宗盛突然愣住了,他腦海裏迴響起了師傅臨行前告誡他的話,千萬不可以讓別人知道他的身


    份,於是他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我,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嗎?那你還記得你從哪裏來,家在哪裏?又是為啥會掉到懸崖下去的嗎?”李玄幽繼續問道。


    “我,我。”李宗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裝作一副費力思考的模樣。


    “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這樣啊!”李玄幽抿著嘴想了想。


    “那在你記憶恢複起來之前,就先住在我家裏吧!我們家隻有我和弟弟兩個人,還是很寬敞的。既然你記不起自己叫什麽,我就叫你啊忘吧!”


    “謝謝。”李宗盛禮貌地道歉,他現在傷勢未愈,要是再遭到追殺,可能真的小命不保了。不過啊忘這個名字,為啥聽起來有那麽些許的不對勁兒呢?


    餘子清呢?那小子還活著嗎?如果是他,肯定沒有問題吧!李宗盛堅信,他相信餘子清一定還活著,因為他們二人之間還有著一個承諾。


    餘子清一定會活著,看到他奪得仙劍大會的頭籌!


    “對了,小夥子成婚了嗎?我看著你長得也挺俊俏的,咱小幽今年也十九歲了,一個人帶著弟弟生活了這麽多年也不容易。不如就把這小夥子給留下來,當你的夫婿多好,也省的村兒裏那些個壞小子整天惦記著你。”劉嬸兒打趣道,她看著相貌堂堂的李宗盛,心裏甚是歡喜,竭力想要撮合這對鴛鴦。


    “劉嬸兒,你瞎說什麽呢!”一席話說的李玄幽羞紅了臉,害羞的她像是潔白的百合上泛起的紅霜,越發可愛動人了。


    “小夥子我可告訴你,小幽在咱們村兒啊可是出了名的賢惠,多少小子虎視眈眈地盯著。小幽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的婚姻大事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怎麽樣,小夥子?”劉嬸兒識人的眼光還算不錯,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子不同尋常,跟著他,小幽想必能夠過上更好的人生。


    隻是她話一出,李玄幽和李宗盛二人同時都羞紅了臉。


    李宗盛隻是搖頭,要是清虛道長知道他下山沾花惹草,還成了婚,不得打死他?他可是修道之人,是不能成婚的。


    “這,恐怕不大好吧。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日後等我迴憶起往事,若無婚約在身還好,如若有妻兒在家等候,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還是需要詢問一下我的父母才好。”李宗盛趕忙想辦法迴絕。


    “是啊,劉嬸兒。人家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你怎麽能逼著人家呢!”李玄幽的聲音如蚊蠅,卻仿佛透著些許的失望。


    “喲,你這還沒嫁人呢!就開始幫著外人說話了?唉!”劉嬸兒笑罵著搖搖頭。


    “行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得迴家了,再不迴家,我那兩個孫兒得餓壞咯!”


    “嗯,劉嬸兒再見。”李玄幽起身送劉嬸兒離開。


    屋子裏又寂靜下來,李宗盛細細迴想起剛剛劉嬸兒說的話,莫名地有些悸動。


    李宗盛想要下床走走,李玄幽牽著他下床來到外屋。


    家不是很大,除下大堂和李宗盛呆的房間,便剩下一個房間。廚房在屋外,此刻正冒著嫋嫋的炊煙,流著米飯的清香。


    “家不大,也就我和弟弟兩個人,所以也還算寬敞。”李玄幽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雖然屋子不大,但是家具,碗筷都被收拾地井井有條。柴火堆在外麵,整齊地碼好,劉嬸兒說的沒錯,李玄幽是一個非常勤快的姑娘。


    “你弟弟呢?”李宗盛有些好奇,他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劉嬸兒口中的那個弟弟。


    提起她的弟弟,李玄幽顯得有些哀傷。


    “我弟弟的身體不好,生下他的時候,我娘就去世了。然後沒幾年,我爹也走了。那年我十二歲,我弟弟才三歲。村裏的長輩們都很照顧我們,我和弟弟相依為命,生活過得倒也不錯。但是五歲的時候,弟弟在外麵玩的時候突然暈倒在了地上。村裏的醫生說,他是體虛,從生下來便是如此。已是命中注定,如果料理地好,能夠活到二十歲。我不想讓弟弟死,所以每周都會去山崖上采藥,那裏有很多珍貴的草藥,能夠延續我弟弟的性命。隻是這些日子,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醫生說他快挺不住了。”李玄幽的啜泣起來,扶著李宗盛的手有些顫抖。


    這個姑娘看起來很堅強,但也隻是看起來,她終究還隻是一個凡人。生了病會死,受了傷會死,也會慢慢地老死。


    李宗盛已經活了幾十年,在人類的眼中,他可能已經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但是在修仙者眼中,他隻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李宗盛唏噓之後有些尷尬,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泫然欲泣的李玄幽。


    “沒關係的。”李玄幽擦了擦眼角。


    “隻是突然想起了些不開心的事,過幾天就好了。村裏的老人說,趙大師馬上就要來我們村子了,我聽說他有起死迴生的醫術,他一定能夠治好我


    弟弟的病。”李玄幽堅定地說道。


    起死迴生之術,縱使是修仙者的李宗盛也從未聽說過。但是見李玄幽開心起來,他也沒有拆穿,很快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我們進去吃飯吧!”李玄幽攙著李宗盛迴了屋內。


    在李玄幽的悉心照料之下,李宗盛恢複地很快。


    就連離陰火給他留下的內傷也很快被他化開。這天下午,李宗盛在床上打坐,他感覺自己體內的真氣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或許很快,他就要返迴蜀山了。


    他的真氣似乎早就恢複了,隻是他不願意去接受。這下山的幾天,是他最快樂的日子。


    每天和李玄幽在一起,看著她劈柴,做飯,和她聊天。


    李宗盛這才知道,原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快樂。他們很容易為一件小事開心,也很容易為一件小事煩惱。


    李宗盛在山上呆了那麽多年,除了修煉和參悟道法,其他什麽煩惱也沒有。不知不覺,他覺得自己愛上了這樣的山野生活,又或者是愛上了眼前這個堅強勇敢的姑娘。


    但他是修仙之人,有著極長的壽命,而李玄幽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姑娘,會生老病死,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深夜,李宗盛靜靜地坐在床上。他下山已經快有兩個月了,也該是時候迴去了。


    他想好了,明天就是時候和李玄幽告別了。


    “小幽,小幽!”第二天,李宗盛是被吵雜的唿喊聲叫醒的。


    隔著薄薄的布門,李宗盛能夠聽得出是劉嬸兒。


    她顯得格外高興,不知道是不是家裏有喜事。屋內飄著米飯的甜香,他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中午。在山下的這幾個月裏,他的日子過得很是安逸,沒有山上起早貪黑的刻苦,也不用被師傅師伯師叔們訓斥。


    李宗盛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借著仙力側著耳朵偷聽著李玄幽與劉嬸兒的談話。


    “小幽啊,趙大師今天來我們村兒了,現在就在鎮口擺講座幫大家治病講醫呢!你快去看看,沒準兒啊小歐的病馬上就能治好了!”劉嬸兒氣喘籲籲地說著,她顯然是跑過來的。


    “真的?趙大師來了?太好了。”李玄幽高興極了,她趕忙將鍋裏的菜盛到碗裏就和劉嬸兒跑出廚房。


    但她不是朝著屋外衝去,而是朝向裏屋,也正是李宗盛的房間。


    李宗盛聽到外麵有動靜,趕忙翻身裝睡。


    李玄幽掀起門簾,望見了正背對著自己睡覺的李宗盛,笑著歎了口氣。


    “你還在幹嘛呢!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了。趙大師可沒那麽閑,天天都來咱們村子的!”劉嬸兒忍不住埋怨著。


    “我這不是怕阿忘起來餓了嘛,既然他睡著,我也就放心了。”李玄幽小聲地說著。


    “劉嬸兒你聲音小點,不要吵醒他了。”


    “我說你這個小丫頭,最近怎麽對人家這麽上心了?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人家了?”劉嬸兒一邊小聲說著一邊朝著屋外走著。


    李玄幽羞紅了臉,趕忙擺手說著。


    “劉嬸兒你別瞎說了,我隻是把阿忘當成了家人。他掉下懸崖,什麽都不記得了,一定很害怕,所以我想給他點溫暖,說不定他很快就能記起以前的事了!”


    “你就不怕他記起以前的事情,然後丟下你跑了?”劉嬸兒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你這個娃子是笨呢還是蠢呢?還希望人家早早恢複記憶,到時候你就又是一個人了。我可告訴你啊,王鐵柱他爹可是三番五次來我家提親了,說他兒子看上了你,隻要你願意嫁過去,多少彩禮錢都願意出。你就當真想嫁給那種除了好吃懶做外一無是處的小混混?”


    李玄幽沉默了,她們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不知道,我隻是希望阿忘能有他自己的選擇。我不知道他從哪裏來,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他看起來呆呆的,但是內心其實特別善良。我希望他能夠開心地活著就好,不管他能不能記起以前的事情。”


    “唉,你可真是個傻丫頭啊!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劉嬸兒也不再勸,兩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了。


    李宗盛一直睜著眼,將她們說的話盡收耳中。他想了想,起床穿上衣服。


    推開門簾走到屋外的時候,他看著桌上的擺放整齊的碗筷有些發呆。


    李玄幽已經把飯煮好了,雖然隻是幾道簡單的蔬菜,看起來卻格外清新可口。


    李宗盛緩緩在桌邊坐下,他給自己盛了一碗熱氣騰騰地米飯,用筷子夾起一大口菜就往嘴裏扒。眼淚無聲地流下,緩緩地流進了碗裏。


    他打算吃完這最後一頓飯就離開這裏,無名而來,悄悄地離去。


    可是現在,他還走得了嗎?李宗盛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內心有著千般不舍,如絮般纏繞在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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