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是娘的心頭肉。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更何況,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懷裏擁抱的是兒子的骨灰,早已在熾熱的戰火中融化逐漸冰冷的骨灰。


    母親悲於兒子的離去,做為父親,豈能不悲。


    一瞬間幾乎是蒼老了十數年的陳子祥也曾經是一名軍人,在1902年東渡日本,進入日本著名的士官學校步兵科學習。而且,陳子祥求學期間,曾教訓過日本學生阪垣征四郎,也就是如今正在山西率大軍和中**隊作戰的板垣師團師團長板垣征四郎。


    陳不平在晉東空戰中打得華北日軍陸航痛徹心扉,兩個中隊的戰機化為漫天煙火,他這位老父亦不讓其專美於前,在年輕的時候對板垣一頓痛揍,讓阪垣征四郎的耳朵留下殘疾,成了“殘耳將軍”。


    頗有些未來動畫片“黑貓警長”中另一位著名反派主角“半隻耳”的感覺,反正當劉浪看到這一軼事的時候,第一個就想到腦門上纏著半片繃帶的小老鼠形象。


    劉浪甚至因此決定,在日後與板垣師團對陣疆場的時候,就以“半隻耳”為原型畫上數千副漫畫,用空心彈投擲於第五師團的陣地上,然後命全軍高唱“黑貓警長”。


    也不知道,能不能不用槍彈,就把那貨給生生氣死,劉浪一點兒也不介意提前幾年把那個四肢短小腦門卻足夠大最後給盟軍生生絞殺的日軍陸軍大將給氣成腦溢血。管他怎麽死,反正戰犯必須死。


    可是,就是這位得到兒子戰死消息悲痛的好半天沒有說話的父親,在緩了一會兒後,握著劉浪的手,卻說道:“懷明之死,死得其所,惜其為國家盡力太少……”


    母愛如海,深不見底;父愛似山,巍峨聳立。


    兒之一去,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何不悲?隻是,悲慟之餘,更是思及衛國大戰,那不是陳家一家之戰,那是“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中華百家與異族之戰。


    若敗,百家姓無矣!全為鬆下、井上。。。。。等可笑之稱。


    良久,直到陳懷明之兄,得到信息後從軍營趕迴,待其家屬悲慟稍減。


    劉浪代替王世和於陳家小院,對晉東空戰參戰之十六名飛行員,授勳。


    陳懷明,授五等寶鼎勳章,追授空軍上尉軍銜;


    周大鵬,授五等寶鼎勳章,授空軍少校軍銜;


    。。。。。。


    陳懷明的寶鼎勳章,就在他覆蓋著國旗的靈柩上靜靜躺著。


    但周大鵬等人的勳章,卻也沒有掛在他們胸前。


    每念到一個名字,身著中國空軍禮服的軍官上前一步敬禮,授勳,然後,將自己所獲之勳章,鄭重放於犧牲戰友的靈柩上。


    想來,那亦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他們無法讓戰友之父母稍減傷痛,但他們,能給戰友身後之榮耀。


    整整十六枚寶鼎勳章,從五等到八等,全部掛在軍旗上,熠熠生輝。


    再無一人,能有如此榮耀。


    “陳上尉之英勇已由航空部報於軍政部,為彰顯烈士英勇並世代銘記,軍事委員會侍從室王長官已經許諾,陳家所居住之路,將改名為陳懷明路。”


    不平之兄為陳天和,聞聽劉浪之語,更是淚灑衣襟,這位深灰『色』軍衣,腳踏粗布棉鞋,腰係皮帶,站於自家兄弟靈柩前,代替全家迴應國家撫慰的軍人發言悲壯而激烈。:“記得英國的納爾遜將軍在臨死之前,用他最後一滴眼淚,掉落在地圖上,給他的戰友們以勝利的啟示。我兄弟給全國同胞的啟示是淞滬戰場上那每天空中都綻放的火光,每團綻放出的火光都印在我們腦子裏,將永遠不會忘記。這火光照亮了我們的民族,使我們中華民族走上自由幸福的道路!”


    青磚鋪就的小院裏,穿著中國空軍製式禮服的來自大洋彼岸的十五名飛行員排成整整齊齊二排跪在陳不平父母膝前重重叩頭,替陳不平向二老致歉,為了國家民族,不能奉養高堂終老。


    那一跪,無人拉,因為,他們是那樣的堅決。那,是替戰友的一跪,更是屬於他們的一跪。生,為戰友兄弟,死,亦是。


    “孩子們,都起來,都起來。”陳懷明之父老淚縱橫,一個個將這些同為中國人,但口音裏卻帶著些許洋腔的年輕空軍軍官們親身扶了起來。


    做為一名老兵,他心裏很清楚,他也不知道,當戰爭結束之後,這些和兒子一樣英挺的青年們,不知還有幾個能像現在一樣站在他們麵前。而他們的父母,都在大洋彼岸。


    “伯父伯母!這是不平兄弟貼身之遺物。”在告辭之際,周大鵬拿出陳不平貼身存放已經被大火燒焦隻有幾頁的筆記本。


    陳母翻開記錄著兒子近乎是臨終“遺言”筆記的日記本,心疼的幾乎要昏厥過去,卻依舊堅強的緩緩念道:“前些時日於家中,我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向父母親講講。我怕他們難受,又怕他們為我的安全擔心,故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我常與日機在空中作戰。打仗就有犧牲,說不定哪一天,我的飛機被日機擊落,如果真的出現了那種事情,你們不要悲傷,也不要難過。我是為國家和廣大老百姓而死,死得有價值。如果我犧牲了,切望父母節哀,也希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繼續投身抗日,直到把日本侵略者趕出中國。


    戰機編隊即將轉場,有關軍事機密我不能多寫,但此時東南、華北戰火紛飛,我中華天空處處皆為戰場,我自當為我中華天空而戰,若我戰死,璐璐,不必等我,務必珍惜自身。”


    “我的傻兒,你這一去,我如何能不悲啊!”念著兒子最後的親筆所寫日記,陳母不由再次哀然出聲。


    已經清醒,一直默然垂淚被柳雪原扶著的文靜女子聞聽不由大放悲聲,衝上前去,小心翼翼從陳母手中接過扉頁已經燒至漆黑的筆記本,牢牢抱在胸前,淚如雨下。


    劉浪有些憐惜的看著眼前雙十年華正是風華正茂卻對愛情堅貞的令人心痛的年輕女子,他當然是知道這名堅貞之女在曾經時空中的最終結局的。


    軍人,不是機器,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之人。英雄,也是普通人,在成為英雄之前,他們也如同普通之民一般擁有自己的愛情。


    陳不平的愛情故事是美麗的,結局卻極盡淒美。


    陳不平的愛情來得突然,其實也很自然。曾經的時空中的1935年,陳不平作為中央航空學校籃球隊的主力隊員,來到名校浙江大學打比賽。他邂逅浙大女生王璐璐,一見鍾情。王璐璐出身於富裕家庭,父親是銀行家,她是獨生女,按照今天的標準,絕對是一位“白富美”。她喜歡體育運動,本是浙大籃球隊的拉拉隊員,幾次籃球賽過後,兩人以籃球結緣,相識相戀。


    離別的笙簫響起。1936年1月,陳不平告別王璐璐離開杭州,駐防南昌。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雖然關山阻隔,但有魚雁傳書。七七事變一發生,空軍第4大隊要調往淞滬作戰。恰在這時,王璐璐到南昌來看望陳不平。陳不平對女友說:“我們部隊馬上要調往華北打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是國家花很多錢培養的飛行員,現在要去報效國家。我們一旦上了前線,隨時都有犧牲的可能。我一犧牲,你就苦了。根據目前的形勢和戰爭發展的趨勢,我上前線作戰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我們此次相會,很可能是最後一次。”


    但戰爭,無法阻礙偉大的愛情。南昌的這次見麵,相當於互定終身。王璐璐送給陳不平一套景德鎮的茶壺,並叫工藝匠在上麵燒製了下麵幾個字:“天民吾兄惠存妹璐璐敬贈1937年7月27日”。(天民,是陳不平的原名,參軍後改為“懷明”)聰慧的王璐璐送給陳懷民的是定情信物,寓意“一片冰心在玉壺”,此生再也不能舍。


    戰爭開始了,兩人的通信不暢。盡管如此,不管身處何地,隻要有了對方的消息,他們一定會馬不停蹄奔向對方所在地。從淞滬到南京再到武漢,陳不平戰鬥在哪裏,地麵上一定有王璐璐的身影。曾經的時空中沒有晉東之戰,唯有陳不平同樣無比燦爛的武漢之戰。


    『亂』世久別重逢,幾可抵一生一世的相守。但戰爭不相信淚水。它就像鐵血機器,無情地吞噬著軍人的生命。同樣,戰火之中,也映襯著無比絢爛的人『性』之美。


    曾經時空中的1938年4月29日,陳懷明在武漢大空戰中犧牲。王璐璐在報上得到這一消息,當即昏厥。後來她到武漢奔喪。得知陳懷明犧牲的詳細經過,她大腦受到刺激,患了精神分裂症。5月底的一天,晚飯後,王璐璐獨自一人來到江邊,久久徘徊,不肯離去。此時,紅彤彤的夕陽燃燒著,靠近地平線,五『色』的彩霞,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美。她突然縱身一躍,跳入波濤滾滾的長江之中……


    選擇和愛人一起共赴黃泉,始於愛情亦終於愛情,這名女子的選擇讓人欽佩之餘更多的則是心痛。


    雖然這個時空中陳懷明戰歿於晉東之戰,但劉浪看其之哀慟,恐其大有可能如同曾經時空中一樣做下傻事。


    拒絕了陳家父母相送,劉浪走到強忍悲痛但不失禮節送他到院門口的陳不平小妹和未婚妻麵前,請求道:“王小姐,陳小姐,不平上尉生前極重報國之情,我知王小姐為浙大高材生,陳小姐亦是飽讀詩書,我23集團軍駐漢辦事處亦需文書和宣傳各一人,不知兩位在辦妥不平上尉身後事後能否來此為國出力,亦繼承不平上尉之報國遺誌。”


    雖然,兩人在此刻都未做出肯定迴答,但劉浪分明是看到了兩人淚眼婆娑中的意動。


    心下稍鬆之際,衝兩人點頭示意便快步離開。


    這已經是劉浪所能想到製止這位風華正茂女子死誌的最好方法了。時間是治療一切傷痛的最好良『藥』,希望她能在繼承英雄遺誌的理念支撐下好好活著。


    何況,就算淞滬前線兵敗,武漢大會戰依舊失敗,第23集團軍駐漢辦事處也會提前轉移至山城,有她們和華商集團在漢辦事處在,陳家的安危也應該能保證。


    至於留下多少撫恤,劉浪此時卻是分毫未提。國府能給予其國葬並賦街道之名予以紀念,撫恤必不會少。再加上其十六枚熠熠生輝的寶鼎勳章,華商集團承辦的“傷殘陣亡山西前線官兵救助基金”必不會少生活補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抗戰之還我河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漢唐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漢唐風並收藏抗戰之還我河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