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清晨,對於廣袤的中華大地來說,是一場打了強心劑的狂歡。


    報紙,長編累牘的將來自前線記者們寫的花團錦簇、熱血澎湃的文章大量刊發,其實很多被邀請至晉東司令部的記者文章套路大多雷同,不過是不厭其煩的將殲敵數量和所斃殺日軍官佐的軍銜姓名堆砌在一起罷了。


    甚至,有些記者一看同行們把該寫的都寫完了,幹脆從司令部小院裏擺放著的一排日軍官佐屍體上打起了主意。比如對川岸文三郎的描寫,還加入了五短身材,身長不過1.6尺但體寬卻足有0.7尺,猶如酒壇等大量戲謔之語。你寫川岸文三郎,那我就寫高木義人,他寫上月良夫,反正,爭取不重樣。


    而且,極盡筆墨,一個比一個刻畫的好。讓他們當記者都是屈才了,應該讓他們去寫人物傳記還差不多。


    當然了,這也和在晉東司令部他們根本采訪不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有關,遠離前線的司令部諸多參謀和長官們其實比遠離前線的記者們知道的信息沒多到哪兒去,除了129師的報捷電報和一排日軍官佐屍體以外,其餘的,大家夥都隻能靠連猜帶蒙。


    但你別說,就這些套路化嚴重,雷同多多的文章,一樣有廣大受眾。因為,那海量的殺敵數據讓人爽啊!尤其是記者們所寫的日軍將佐的特征描述,更是撓中了不少人的嗨點,看著看著就不由自主的放聲大笑。


    唯有一直跟著劉團座和129師行動的美女記者,算是另類。她的“柳雪原戰地日記”,很少記錄勝利,很少描寫中國將官的英明神武,她的筆,永遠停留在那些她認為的可愛戰士們的身影上。


    “柳雪原戰地日記之血戰乏驢嶺”


    “那是個血『色』如霜的晚上,連續兩日進攻受挫的日寇已經接近於瘋狂,就算夜幕降臨,他們也沒打算停止進攻。瘋狂的炮火就在距離我不到五百米的前線炸響,映得半邊天都是紅的。


    在那樣的地方,幾乎不可能有人生存,尤其是看到之前被士兵們辛辛苦苦壘製的沙包工事被炸碎,在後麵躲著的17師官兵在硝煙中消失不見,我以為第二道戰壕和我身邊的將士們會等待,等著日軍的炮火結束。


    可是,我錯了。駐守在陣地上的一個排完了。距離我並不遠的那位少校營長就像一個冷酷的屠夫,一聲令下,又是一個排的士兵在他們排長的率領下,衝向那個能將岩石都熔化的陣地。


    然後,不過十分鍾,衝上陣地的步兵排又完了。他再次揮手,又是一個步兵排衝上陣地。


    我知道,當你們看到這篇日記,一定很想罵他冷血,我也一樣。隻是,我卻隻能默默哭泣。


    因為,我更知道,那個少校營長布滿硝煙的臉雖然像塊鐵石,但他的心裏,比你我都要更疼。因為,那是他同吃同睡數年的弟兄,那是他身在陝西戶縣家鄉的子弟兵,一個營,能互相攀上親戚的,就能有三分之一。


    但他必須得這麽做,哪怕是在炮火之後,陣地上隻剩一名士兵,也能用手中的槍延緩日寇瘋狂的衝鋒,等到後續部隊的抵達。否則,陣地就會失守。


    就戰鬥的間隙我問他:如果,日寇的炮一直不停,你還會不會那樣做?


    他毫不猶豫的點頭:會!


    “那,你的弟兄都戰死殆盡,你想過怎麽辦沒有?”


    “那,陣地上還會有我,我沒了,就該團長想辦法了。”


    他的迴答,就和他方才發出一道道軍令一樣,冷酷而決絕。


    可我,卻哭了。就像看著炮火中,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在命令聲中毫不猶豫的出發,衝向必死的陣地,然後在火光中倒下一樣,哭了。


    或許,在這個讓我熱淚肆意橫流的晚上,唯一讓我覺得開心的是,是聽說曾以為全軍覆沒的102團第5連有一名士兵還活著並且千辛萬苦的返迴乏驢嶺。


    隻是,當我有些激動的迴到師部,看到的,卻是一眾猶如雕塑般戰立的將軍們,在他們的麵前,蹲著一個渾身裹滿了黑乎乎紗布的士兵。


    士兵,旁若無人的抱頭痛哭。將軍,站在一旁,猶如雕塑。


    說實話,我久在前線,看到的都是猶如鋼鐵一般的男人。哪怕是被炮彈炸斷了胳膊炸沒了腿,他們或許很疼,他們或許會呻『吟』,甚至會大聲哭嚎,但還從未見過一個男人,哭得這般傷心,天崩地裂,猶如孩童。


    做為一個女人,我能感覺到,那名渾身傷痕累累士兵的脆弱,是源自他心裏的脆弱,而不是他身上的傷。


    而將軍們,卻像是疼愛孩子的父母,站在那裏,焦灼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同時,眼底亦是傷心和落幕。


    沒有想象中的壯烈,沒有想象中的堅強,那名唯一從雪花山主峰上幸存的士兵,用嘶聲裂肺的哭泣向我展示著屬於他的脆弱。


    可他又如何不脆弱。


    從雪花山主峰上返迴的士兵李西瓜,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證明他身份的人。是的,他的班,沒了,排,也沒了,連也沒了,他孤身一人循著槍聲炮聲由雪花山返迴了乏驢嶺,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營也沒了。


    就在他歸來之前,他的營長,也就是我先前文中的陸軍少校黎子金,親率最後一個步兵排增援前線,重傷。他的步兵營,最後僅存活不足二十人,而且全部轉往野戰醫院。


    他的團,102團,加上他,不足200人。團,也沒了。


    在這片戰場上,能認識他的人,沒了。能大聲喊出他名字的人,沒了。能摟著他脖子大聲喊他瓜慫的人,沒了。


    他,徹底成了孤軍。


    這,就是犧牲。將軍們眼中的傷亡數字,普通人眼中看不見的鮮血淋漓。


    當我這篇戰地日記發出的時候,我想,那已經是勝利的時候了,是所有人歡唿的時候了。可是,我想請所有民眾,在歡唿的時候,不要忘記我們這些士兵們,請你們善待他們的家人。唯有這樣,他們的犧牲,才會無憾。”


    “柳雪原戰地日記之七亙村空戰”


    “柳雪原戰地日記之舊關阻擊戰”


    。。。。。。


    美女記者的戰地日記,每一篇都記錄著小人物們在前線的悲歡離合,記錄著最真實的戰場。


    猶如一股清流,卻讓人過目難忘,仿佛將人置身於炮火漫天的戰場。讓每個看過她文章的人,都知道,勝利是到來了,但卻並不是像想象中那般容易,那同樣是依靠著巨大的犧牲換來的。


    尤其是她文中提到的那句:為何你眼中常含淚水,因你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一時間更是風靡全國。


    文筆熱血真實,還不缺乏浪漫溫柔,符合了一切此時人們所有的審美觀。美女記者徹底成為了這個時代中國的國民女神。尤其是她筆下間或提到的劉團長,鐵血團長和文采斐然的美女的組合,更是惹起了無數好事男女的遐想。


    這可能就是人類最大的劣根『性』,無論什麽時候,都還要惦記著男女那點兒破事兒。


    可算是把劉團座給害苦了。報紙在全國漫天飛的時候,他獨立團團部的那部野戰電台信號通道,差點兒沒來個大堵車。


    實在是,電報來得太多了。


    有南京的,有淞滬前線的,有武漢的,有山西的,還有。。。。。自然就是四川的了。


    來自於上級長官的賀電或者是來自於長輩的叮囑又或者是來自範紹曾這種不懷好意的八卦,浪胖這會兒都可以暫且不去理會,但來自四川的幾個女人,那必須得一一迴電,否則,光是他老娘一個發飆,就能讓他吃不住,更何況一個是老婆,一個是提供各類軍工裝備的總裁了。


    全中國都陷入歡樂的海洋,隻有浪胖一人焦頭爛額?那可不是。


    若說誰比浪胖更慘,恐怕當屬寺內壽一了。


    來自大本營毫不留情麵的斥責把大日本帝國陸軍大將的那張臉猶如丟在地上,還是用腳跺了又跺的那種。基本上算是,沒臉了。


    雖然因為技術所限的緣故,中國人的報紙上還未有實質『性』的證據-----照片出現,但稍微明智一點兒的日本人都知道,那是遲早的事。


    原因是中國的某些不良記者太八嘎的『操』蛋了,幾乎不用什麽照片,那什麽五短身材,猶如酒壇之類的描述,川岸文三郎中將的模樣就躍然紙上,還有高木義人和上月良夫那兩個蠢蛋,都被中國的那幫無良文人們描寫的栩栩如生。


    很難讓人不相信,他們不是對著真人而是憑空捏造出來的。要知道,不是那三個給帝國蒙羞的蠢貨在陸軍大學上學時留有的身高等特征,就連自己這些還算熟悉他們的人也不知道他們身高為多少。


    當然了,那幫聚集在晉東司令部的戰地記者們實在獲取不了有用的信息,而出報紙的時間又還有幾小時了,他們那還不得另辟蹊徑想辦法?川岸文三郎那個小個兒還是他們親手拉著尺子一點點量的,數據精準,絕不會出錯。


    可以說,也正是這幫家夥的急病『亂』投醫,用細膩的文字功底給日本人刻畫了各位被格斃中將少將以及大佐的模樣,讓他們省了不少功夫去尋求真相。雖然依舊有不少傲慢的日本政要依舊不願意承認第20師團就這樣完蛋了,但其實,他們心裏已經相信了。


    寺內壽一就是其中一個。


    在看到中國人報紙就將辦公室再次砸爛的同時,猶如一頭求偶未成的公牛,噴著粗氣,瞪著血紅的眼珠子看著他那位已經被他瞪得無比心虛的參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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