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經曆過在萬馬奔騰拎著刀子砍人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兩側都是雪亮的刀鋒和狂飆的戰馬,耳朵裏充斥的全是轟隆隆的馬蹄聲,根本容不下其他任何聲音,你也根本沒時間去搜索什麽敵人,你隻知道,端著刀,從你視野的敵人身邊一掠而過,然後,是衝天的血光。


    根本不需要你費多大力氣,馬匹高速奔跑的動能和巨大的慣性已經足夠讓你的馬刀劈開任何堅硬的物體。


    如果,敵人在正前方,你的刀夠不,那更簡單,撞去,馬兒強壯的前肢外加攜帶的數千斤動能能將任何人撞成全身粉碎性骨折。


    劉浪現在是這種感覺。哪怕他武力勇冠三軍,他有自信,如果在馬下,這裏的1600騎兵,無人是他手下三合之將。


    可是,當騎兵衝起來的時候,劉浪卻發現,這裏,根本不是展現個人武力的戰場。


    騎兵,靠的是整體,大家肩並著肩,馬挨著馬,像是一堵牆,用馬蹄和刀鋒組成的一堵牆,將沿路的所有抵抗,全部,摧毀。


    如果是他麵對這群騎兵,劉浪的第一個念頭,是,逃,向可以逃離這群可怕騎兵攻擊範圍的任何地方逃。


    哪怕是給他一挺機關槍,劉浪也完全沒有信心能在這個可怕的戰場活下來,算你打死了一個,十個,甚至幾十個,但,猶如一排大浪撲麵而來的騎兵們終究還是會把你淹沒。


    麵對著這樣的攻擊,內心該是怎樣的絕望?劉浪很難想象古代萬甚至幾萬騎兵衝鋒時,那是怎樣的一種壯麗。


    身為攻擊者的劉浪都是這種想法,更別提被攻擊的第八師團日軍了。


    沒有人知道在馬蹄如雷的第一排騎兵狂衝過來的時候,身在主陣地師團指揮部的穀部照倍少將閣下腦海裏是怎樣的想法。


    呆了半響的穀部照倍推開湧來想把他架走的警衛兵,下達了他人生最後一個命令,或許,應該算是兩個命令:“命令全師團官兵自行突圍,命令護旗兵燒毀師團軍旗。”


    然後,穀部照倍拔出了他的指揮刀,雙手握刀,刀鋒向前,指向了距離他不過三百米,正向這裏高速衝過來的國騎兵。


    劉浪對穀部照倍的評價還是不夠準確,一直被劉浪壓製得顯得有些謹慎過頭束手束腳的第八師團參謀長,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刻所表現出的,不管是螳臂擋車的愚蠢也好,還是自尋死路的絕望也罷,但他終究沒有狼狽而逃,反而是表現出了一軍之將的擔當。


    他,自從下令全軍自行突圍,自然是承認了第八師團已敗的事實。自行突圍,可和撤退完全是兩碼事,後者是有組織的後退,雖退卻並不算敗,但前者,幾乎是潰敗的代名詞,能跑出多少算多少。


    從騎兵出現,到下達自行突圍命令,也僅僅不過十數秒的時間,生性謹慎的穀部照倍可能平生第一次果決。


    是的,自從聽到轟然如雷的馬蹄聲,繼而看到地平線躍出一條黑線,呆若木雞的穀部照倍知道,他當了。


    國人正麵阻擊是用以吸引他第八師團所剩不多的主力,側翼的攻擊也隻不過是虛晃一槍目的是讓他相信,他們的目標正是薄弱的陣地側翼,但是,他們竟然把攻擊的重點一反常規地放到了陣地的後方。


    而且,不是步兵,竟然是騎兵,可怕的騎兵衝陣。


    如果換在以往,別說這區區兩千騎兵,算是有兩萬,第八師團也能讓他們盡數死在陣地前也不得寸進。


    但現在,他沒有百挺機槍組成的火力,也沒有在陣地前布設鐵絲,那些輜重早在和長城團的數次鏖戰損耗殆盡。


    第八師團現在擁有的,隻有步槍和機槍,以及為數不多的子彈,而且這些,還在前方和數千國人鏖戰。


    正麵的近四千人已經無法迴頭,騎兵衝過一千米的距離隻需要一分鍾,但他們想返迴六百米之外的戰壕,卻需要三分鍾。


    腹背受敵,沒有戰壕掩護的步兵,麵對騎兵舉起的刀鋒,隻有被屠戮。


    所以,穀部照倍以前所未有的果斷下達了全師團自行突圍的命令。


    然後,朝著奔騰而來的騎兵舉起了自己的指揮刀。


    或許,他是想保持日本帝國少將的尊嚴,又或許,他是想替自己的士兵爭取一點點撤退的時間。


    但不管怎樣,一名敢於麵對千騎兵的刀鋒舉起自己最後武器的人,都是值得讓人尊重的,哪怕他是敵人。


    不過,對於狂奔的騎兵們來說,他們眼裏看不到穀部照倍肩膀閃亮的將星,也看不到穀部照倍舉起的雪亮刀鋒,他們眼隻有敵人,穿著黃色軍服的敵人,不管你是反抗或是不反抗,他們都是一刀揮下。


    穀部照倍的指揮刀很鋒利,在黎明的微光都閃著森然的寒芒,可是,在攜帶著數千斤動能的馬刀麵前,一把鋒利的刀其實還不如一根狼牙棒管用,隻聽“鐺”的一聲巨響,第一個照麵,穀部照倍的少將級指揮刀被一名從他麵前高速奔過騎兵一刀而斷。騎兵毫不停留,繼續高速前衝。


    緊跟著,是另一名騎兵的揮下的馬刀,勇敢的日軍少將額頭正,一條血線向下逐漸延伸,眼裏的兇光和絕望逐漸黯淡,直至無神。


    鮮血噴湧的同時,日軍少將的身軀仰麵而倒。


    穀部照倍,歿。


    一個原本應該在數年後積功升為日本陸軍大將的日寇少將,提前十數年,歿於一名普通國騎兵的刀鋒之下。


    直到戰後,也不知道是誰殺死了這名日軍指揮官。因為所有人都是機械般的揮動著自己手裏的刀,砍向每一個視野裏每一個敵人,凡是穿著黃色軍服的人,都是敵人。


    誰又會記得他肩的肩章是少將還是列兵?沒有人有那個時間。


    兩隊騎兵根本沒有在主陣地做絲毫停留,他們將馬速再度提高到極致,衝向正麵陣地已經亂成一團的日軍。


    正麵戰場的日軍的悲催可能也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他們衝得太前了。


    距離國人的陣地僅隻有一百米,最近的甚至隻有五十米,可這五十米,在國人的拚命抵抗下,卻猶如天塹,隻能看著卻不得而入。


    入不了,大不了退。


    可當背後衝過來騎兵之後,退,也是不可能的了。


    迴身架槍和國騎兵拚了?


    背後的國人的子彈又是吃素的?沒了擲彈筒的壓製,把後背留給數十挺機槍和兩千人槍彈的結果,絕對不會騎兵的馬蹄好多少,甚至會更糟。


    於是,有人想進,隻要進入戰壕,能躲避騎兵可怕的馬蹄和刀鋒,也有人想退,隻要架好機槍對騎兵掃射,未嚐沒有一線生機。


    但是,主陣地的警報器傳來的是全軍突圍的信息,更是讓已經很迷茫的日軍徹底陷入了徹底的混亂。


    騎兵們沒留給麵臨選擇的日軍更多時間,不過一分鍾,縱馬越過日軍主陣地戰壕的騎兵衝了正麵戰場。


    迎接他們的,隻有日軍絕望的眼神和他們手裏從未如此軟弱的刺刀。


    和高速衝刺的的騎兵短兵相接,步兵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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