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終於在我的默許之下,我的那些手下進入了那殘破的村莊。


    “來人,將這個目無法紀的漢人抓起來。”


    隨著話語聲落,我就被什麽東西打暈了。等我再蘇醒時,發現自己已被釘在了那木架上。周圍其他木架上,還釘著不知死了多久的人骨。


    手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凝固了。唿吸之間身子微動,傷口便會傳來撕扯的疼痛。


    我沒有過多掙紮,心裏隻想快點死的這欄杆之上,感覺那樣自己可以贖罪。這樣想著我合上了雙眼。


    幾天後,我在恍惚間,好像感覺到有人在給我喂水,出於求生的本能我喝了!雖然沒有看到他是誰,但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人心安。


    那一瞬間,我仿佛覺得自己是活著的,而且感覺到活著真好。


    大概是第二天,已恢複少許精力的我,想睜開沉重的眼皮看一看這人是誰的時候。


    耳邊卻傳來了最不想聽到的聲音,“你是什麽人?快把他抓起來!”


    ……


    當天,恍惚之間,我仿佛聽到了削首行刑的聲音。


    “你還有同黨!?”元軍督尉,走到我跟前語氣中顯得有些興奮。


    我沒有理他,在那架子上假昧。


    “我知道你沒死,我真想不明白你這廢物有什麽用?連幾個人都不敢殺。唉!隻可惜了那小娘子哦~”


    聽著他漸行漸遠腳步聲,他的話卻在心我的心中久久激蕩著,“小娘子?!”


    當天便有軍士給我喂飯喝水,我知道這元軍督尉是想把我弄醒。問出我所謂的同黨。


    我欣然吃了他給的飯,因為我要活下去,因為,死了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活下去我至少先可以宰了這個混蛋,所以我不在裝昏。我也不管來人是誰,一口一口的把飯全吃了。


    這送飯的人看我吃完一碗後,卻又送來一碗,這時我才後知後覺的發覺不對。


    “我就知道你沒死,果然是裝的。”


    聽著調侃的聲音,我不顧這幾日因著低頭而疼痛的頸椎,去看向他,“你是誰?”


    “先問我這些之前,我要問你一個問題。”那人都能再接著說,“你為什麽不去阻止他們殺良冒功的禽獸行為。”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迴答。我低下了頭,羞愧羞憤的低下頭。


    “給你看看這個吧。”


    說著粗糙的手上便送到我眼前,隨著他的手指緩緩打開。血跡斑斑被攥的變形的香囊。


    眼中的淚水淹沒了視線,但是我依舊定著香囊上翠蟬。這是她戴在脖子上的那枚香囊。


    我失聲低吼,“是誰,誰——?!”


    這人不答這是靜靜的低著頭歎息,隨後用手指了指轅門。


    他對左右道:“又是個北門世家的匹夫。”說著他默默的把手中的香囊放在了我的腳下。


    “首領那他怎麽辦。”


    “放下來讓他自行離去吧。”


    扯掉了手掌心的馬蹄釘,墜落到地上的我也顧不得疼痛捧起香囊。


    腦海不禁的想來了她音容。


    ……


    “雲兒你的香囊上繡的是翠蟬?”


    雲離伸出一根手指,紅唇白齒開始開合,“第一因為蟬是喝露水而高潔。第二據說人死後口中含蟬,而獲新生。第三蟬蟄伏地下17年,待到破土之時一鳴驚人。”


    將手中的香囊揣迴懷裏,我沒有再迴到撫養我長大長安北門世家。渾渾噩噩而從此遊蕩於鄉鎮之間。


    看到了那些苛政雜稅下苦苦掙紮的下層人民。


    看到在伯顏苛政下,那些為了活下去而拿起武器反抗的人。


    “老鄉!”


    我聞聲看去,見那黝黑的皮膚上掛著無比燦爛的笑容。向我伸出一隻手,手中是一個看上去有些破爛的饃饃。


    “看你這幹幹巴巴的樣子,有好長時間沒吃飯了吧?來,吃個饃饃。”


    我機械的接過默默地咬了一口,入口即碎瞬間便吸幹了口中所有的水分。


    下咽時,更如刀子般一片一片劃下自己的喉嚨。可盡管是這樣,我竟然也覺得很好吃。


    三下五除二便解決掉了他遞給我的那半塊饃饃。


    “謝謝!”


    “唉~也是個吃不上飯的小夥子,要不你就跟著我們走吧。”


    北門傾點了點頭,“嗯!”


    來到一處的村落裏,這裏每一個人穿的都是破破爛爛的。但是每一個人手裏都拿著棍棒,或者是農作時用鎬頭、鋤頭。


    他們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帶著同情。當然其中也有人帶著冷漠。


    而到了這裏之後我才知道,他們聚在一起。是為了活命而搶劫皇綱。


    這種絕密之事,這幫烏合之眾卻又如何得來的消息。我雖這樣想著卻沒有問出聲。


    隻是心中獨自思量著。護送皇綱的軍隊必然是最精銳的。就憑這些烏合之眾我不相信他們可以成功。就算成功了他們也會後悔劫著皇綱。


    果不其然在那一日,我在這處村落的見到的大部分人都死了。隻有我和那極小部分人,帶著劫來的東西迴到了這裏。


    隨後便是長安城長安縣與萬年縣兩縣的合力搜捕,而在打開這皇綱後才發現裏麵是金銀財寶,而不是可以讓他們活命的糧食。


    果不其然這在場的人中有人憤怒的咒罵著,有人垂頭喪氣。


    我看著屋外片片黑雲與夕陽西沉的猩紅,緊緊的握住了懷中的香囊。


    當日深夜雷雨大作,嘈雜的雨聲與轟鳴的雷聲讓他做殘破的祠堂,變得風雨飄渺。


    “嘿!”


    最後輕輕的推了推我,“怎麽了?”


    “想上茅房不?”


    我皺了皺眉頭,“不想。”


    “我憋的不行了,陪我去方便”


    “好吧!”我無奈起身陪他去了。


    “我看你怎麽總是這麽無精打采的樣子,看你談吐也像是讀過書的,今日見你身手也是不錯。像你這樣的人怎麽會淪落到這裏?”


    “麵對著他的問話,我選擇閉口不談。”


    可他卻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死了,雖然一了百了,可哪有活著痛快。”


    他剛說完一聲震天的屁響,便從這深草處傳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經久不散的臭。


    我禁了禁鼻子,他就嘿嘿一笑。


    “痛快,真是痛快!”隨後頓了頓又接著對我說。“你能文能武的,最好找個營生做嘛。最好能當個官兒,這樣我也能借個風光不是?我就是想想你那時候你一鳴驚人就覺得爽快的很。”


    他這些話仿佛這天上突然掉下的巨大雨滴,噗噠噗噠的滴進了我的心裏。


    仿佛這老天爺故意不想讓我們再迴到這破廟之中。現在迴來時這暴雨伴著雷聲洋洋灑灑。為了避我兩人隻得躲在一棵大槐樹下。


    這顆樹無比的高大粗壯,不知長了幾百年。我心中有些埋怨他將我叫出來陪他上茅房。若不是他,我應該還在美夢之中。


    我沒有在和他說一句話,而是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的樹根上。他也悻悻坐在另一旁的樹根上,這嘴上還不停的咒罵這該死的大雨。


    可沒有片刻時候,就聽不到了他的聲音。當我後知後覺的去查看,方才發現這處槐樹下有個隱蔽的樹洞。


    我試著朝這樹洞裏喊了兩聲,隨後趴在樹洞旁細細的聽著,希望他能迴應我。


    可這大雨滂沱雷聲陣陣,早就將這一切的聲音泯滅於這中。正在我思量該不該下去的時候。他卻將腦袋伸出洞朝我咧嘴一笑,然後自己爬了上來。


    “我發現下麵好像有個箱子,那箱子一層灰。上麵兒的紋路好像還挺漂亮的。”他對我說著,從他臉上看得出他有多麽的高興。


    結果那盒子一拿出來,一聲驚雷一遍劈倒了旁邊的一棵大樹。可是這箱子就怎麽也打不開!


    頓時我倆覺得十分無趣,便提著箱子頂著大雨迴到了破廟裏。但是這破廟早已屍橫遍野。


    大雨衝刷這石磚縫隙的血跡,一時間院子裏血流一片,一道閃電帶一聲驚雷而過。


    照亮整個院子,院子裏早已變成血潭。


    不用想都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哪怕在這廟裏廟外沒有見到一具屍首。


    “這,這是怎麽了?他們人那?”


    他死死地拽住我的衣襟,拚命的搖晃著。那嘶聲竭力的叫喊劃破了大雨。


    “應該都死了,屍體也被處理掉了。”


    “你他媽的放屁!那你,那你告訴我,是誰?是誰?!”他鬆開了我的衣襟,一邊顫抖著後退,一邊雙眼空洞的搖著頭。“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說著便衝進了這大雨之中,不消片刻便沒了身影。


    我沒有起身去追,因為在這樣的大雨中,根本看不到半丈之外。


    隨著一陣轟鳴,又一棵樹應聲倒下。一身單衣難抵著雨夜的寒冷,不知何時我沉沉的睡下了。


    第二天清早,那清脆的鳥鳴把我叫醒。我提著箱子下山找他。


    終於在一處山道的樹上,看到掛在上麵的碎布。


    我將碎布和那箱子一同埋在了路邊,做成了一個簡易的墳塚。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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