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說完這一句,越想越覺得,此事極有可能。


    她抬眸看向裴長意,輕聲問道:“世子爺覺得呢,我的猜測是否有可能?”


    裴長意沉思片刻,點了點頭,伸手揉了揉徐望月的發絲:“我的月兒實在聰慧。”


    “其實我早就想過這件事,他們二人一向是汴京城中有名的恩愛夫妻。但你我都很了解,徐禦史這樣的人,所謂恩愛不過是他用來蠱惑許氏,將她綁在身邊的利器。”


    “隻談情愛,未免太過單薄,他們之間捆綁著的,或許還有利益。”


    “若是徐禦史所做的這些勾當,許氏全然知曉,手中還拿捏著他的罪證,那他們之間這恩愛夫妻便能長長久久。”


    徐望月後背滲出一抹涼意:“世子爺的意思是,他當年將我母親帶迴來,許氏明明氣急,卻並未與他多爭吵,是因為他們之間還捆綁著利益,她不能和這個男人分開。”


    “後來許氏磋磨我們母女,將我小娘逼死。徐禦史也不是全然不在意這個美妾,隻是礙於和許氏捆綁太深,無可奈何了?”


    徐望月眉頭緊緊蹙起,心頭一滯。當年她小娘實在命苦,才會遇到這般男人。


    裴長意看出她心中情緒,伸出手將她緊緊摟入懷中,輕聲細語地安撫著:“你莫要再多想了。這一次我們將他的罪證都找到,也算是還你小娘一個公道。”


    徐望月用力點了點頭:“世子爺放心吧,今日我試過,每當我提到小娘,許氏眼底都是按捺不住的憤恨。”


    “她與我這位父親之間的感情,並非牢不可破。”


    徐望月掙開裴長意的懷抱,坐直了身子,眉眼間皆是堅定:“世子爺先給我一些時日,讓我試一試。我倒要看看他們這對恩愛夫妻的情比金堅,究竟有多牢固。”


    裴長意點了點頭,眉眼間的憂色並未淡去,心疼地看了徐望月一眼:“不論月兒想要做什麽,要小心一些。”


    他伸出手,輕輕抹去徐望月眼角的淚滴:“他們不值得你生氣動怒。”


    徐望月點了點頭,她自然不會為了徐禦史和許氏有任何情緒,隻是為自己小娘覺得不值。


    她斂了斂心緒,抬眸看了一眼外頭的護衛,輕聲對裴長意說道:“你且小心一些。”


    裴長意是怎麽做到離開卻未被護衛發現的,徐望月並不知道。


    她隻知第二日,許氏還在府裏發著脾氣,為著這莫須有的翻牆外人。


    闔府上下都知道,許氏隻要和徐禦史鬧脾氣,就會鬧出這麽一場場大戲。


    最好是鬧著全汴京城都知道,徐府沒順了她許氏的心意。而以往,徐禦史都會想盡辦法哄她高興。


    他們這一來二去地鬧,折騰的都是府裏的下人。


    早上紅玉去取早膳,說是連廚房的廚子們都在擔憂,生怕今日給夫人送去的飯菜不合口味,會被責罰。


    見徐望月準備去請安,紅玉連忙伸手攔她:“二姑娘,夫人發瘋了,你現在送上門去,豈不是給她機會磋磨你?”


    “不如說是昨夜受了驚嚇,今日病了吧······”


    徐望月笑著搖了搖頭,與身旁的青蕪對視一眼:“你且帶著紅玉留在院子裏,不要陪我去受罰了,我今日定是要去受她罰的。”


    青蕪雖然不知道徐望月有何打算,但她知道昨夜世子爺和二姑娘有所商量,定是都安排好了。


    她幫著拉住了紅玉,對著徐望月微微頷首:“二姑娘一切都要小心些。”


    徐望月點頭,獨自一個人往許氏院子走去。


    她還沒走到院外,就聽著裏頭劈裏啪啦傳來砸東西的聲響。


    徐望月眉頭微微輕蹙,原來長姐那一生氣就摔東西的毛病,都是從許氏這裏學來的。


    隻是可惜了那些物件,好好的東西都被糟蹋了。


    徐望月剛走到院外,就被小丫鬟攔了下來:“二姑娘,夫人身子不適,您還是······”


    那丫鬟的話還沒說完,裏頭傳來了七巧嬤嬤的聲音:“是二姑娘的話,夫人讓她進來。”


    徐望月衝那丫鬟微微一笑,抬步便進了院子。


    幾個小丫鬟正在收拾著許氏砸爛的花瓶,碗筷。地上翻了一地的早膳,幾片菜葉子掛在半碗翻在地上的粥上,顯得有幾分可笑。


    徐望月小心繞開這滿地狼藉,走上前去恭敬行禮:“母親,怎麽發了這麽大的脾氣?可是這早膳用得不稱心?”


    許氏見徐望月如此乖巧得體,低眉順眼的模樣,胸口這氣堵得愈發發悶。


    裝!這狐媚子跟她娘一樣,最會裝模作樣!


    裝的是一副人畜無害,小白兔的模樣,實際上有八百個心眼子,誰也玩不過她們母女。


    她將手中杯盞狠狠往地上一砸:“你明知嫡母身子不適,卻拖到日上三竿才過來請安,你安了什麽心?”


    “可是想我身子越來越差,日薄西山,才心滿意足?”


    徐望月早知道今日自己過來,少不了一頓責罵。


    她也是誠心誠意來求責罰的。


    眼下她是一個有用的人,徐禦史一定會護著自己,可許氏還看不明白。


    她原本挺聰明的一個人,卻耽於情愛,如今眼睛裏隻有過去那些個恩怨情仇,放不下也走不出來。


    她還想如過去一般磋磨自己,可徐禦史卻礙於侯府顏麵,是一定要保住自己的。


    徐望月低垂著的眸底掠過一抹狡黠的光亮,待她再抬頭時,滿臉皆是驚恐:“母親何出此言,望月一大早便來給母親請安,心中自然希望母親身子康健,無病無災的。”


    “好啊,你既然待我這般好,那不如去祠堂跪著為我祈福吧。”許氏冷笑著站起身來,她的手用力地捏住徐望月下巴,仔細打量著這一張和小娘越來越像的臉。


    果真是狐媚子,受了委屈,這雙水盈盈的眸子就愈發我見猶憐。


    她知道她那不值錢的夫君一定會來救她,昨夜自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也不肯來見她。


    今日她就把他的寶貝月兒打發去祠堂跪著,她倒要看看徐禦史下了朝,要不要來求自己。


    跪祠堂。


    徐望月低垂了眸子,眼淚欲掉未掉,輕聲說道:“父親說我與小娘越來越像了,不知是不是這樣,惹了母親如此生氣。若是母親不想再見到望月,我便去祠堂跪著吧······”


    她說得楚楚可憐,許氏卻隻聽見她那句,徐禦史說徐望月和她小娘越來越像了。


    她陰冷冷地抓住徐望月的手,一字一頓問道:“他何時對你說的,為何要對你說這話?”


    徐望月被她嚇了一跳,使勁掙開許氏的手,往後退了兩步:“是望月說錯話了,母親恕罪,我這就去祠堂跪著。”


    她慌忙起身,往祠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離開許氏院子,徐望月的神色已然恢複平靜。


    許氏心中早就有一把火熊熊燃燒著,自己剛才那句話,不過是往那火裏又加了一把柴,讓這火勢更旺一些。


    待這火越燒越旺,遮天蔽日,便能將這整個禦史府的罪孽,燒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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