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黑袍的戰士來到他的麵前,帶著一身的肅殺與獵獵風聲。他看不見對方的臉和任意一塊肌膚,但他看見了那兩把背在身後的長劍。


    青年的眼神微動,他似乎想到了某個流傳在光明教會內部的預言。


    在他觀察佩拉的時候,佩拉遮在麵罩後的眼睛也注視著這個被伊利亞用又愛又怕的語氣提及的叔叔。原本她想要吸引騎士團注意,令夢魘有機會直接劫走對方,但現在看來倒是省了這份功夫。


    一小塊水晶被拋來,青年伸手接住,在夕陽下,這塊水晶裏包裹著一滴殷紅的鮮血,正反『射』出似琉璃般的光彩。


    這是……奧術師的小把戲。


    血『液』不散則代表主人的生命無虞,捏碎水晶則能知悉此人位置。追隨他多年的奧術師辛達最慣用此術與他聯絡,麵前這個黑袍戰士此舉是在表明身份。


    但是,青年是個多疑的人,他從不輕易將生命交付於他人之手。


    “閣下……”


    正當他『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企圖試探此人時,黑袍戰士猛地抽出一把長劍,隻不過,其反身對準了峽穀的對麵,那夕陽映紅了的來路。


    幾乎就在其長劍出鞘直指東方的那一刻,峽穀遠方傳來了似獅似虎的震天嘶吼,地麵震顫,石塊自峭壁簌簌滾落,那些原本處於神遊狀態的士兵們如夢初醒,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一眼後,臉『色』大變地舉起劍刃對上了黑袍戰士。


    “你是什麽人!”


    “報告!有人劫囚!”


    “是格裏芬的叫聲!軍團長大人來了!”


    糟糕了……


    是獅鷲,整個大陸隻有蒂塔騎士團的一團才有獅鷲騎兵。青年的眉頭微擰,高等級的獅鷲吼聲有震懾和強製喚醒效果,這樣強大的獅鷲吼聲,也隻有軍團長雷阿瑟·彼得伊思的坐騎,那頭用傳說中的獅鷲之名命名的格裏芬才能做到了。


    竟然親自來了,還真是給他臉麵呢,青年的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電光火石之間,分團士兵駕著戰馬嗚啦吼起戰號向著青年與黑袍人包抄過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無數柄利刃將兩人的身軀刺穿。


    但是,黑袍戰士動了。


    單手如扣匕首般反握長劍,旋身而起圍繞青年轉了一圈——正義之旋!


    破風聲與寒光交織在一起奏出了光輝而血腥的戰歌,短短一秒內,十餘人的『性』命被收割,戰局因黑袍戰士的強勢反擊呈現出瞬間的凝滯,青年身邊五米範圍內竟成了真空地帶。


    尖銳的哨聲自黑袍戰士的麵罩後發出,空中落下黑『色』流焰,猝不及防的士兵們哀嚎倒地,兵荒馬『亂』之間,一匹黑俊的大馬踏空向著黑袍戰士衝來,高傲的嘶鳴顯示它正享受著這樣的屠戮。


    黑袍戰士身手輕盈至極地在其衝過身旁的瞬間翻身上馬,馭馬登空小轉一周俯衝下落,在離青年身邊一米時撈起青年甩上馬背,馬鳴悠長,疾馳遠方。


    青年被黑袍人虛抱在懷裏,原本就帶疲『色』的俊顏愈發蒼白,此時他微微緊繃的下頜曲線顯『露』了幾分他的狀態,這讓他不再如平時那般完美,卻多了些許真實。


    事情並沒有結束,身後再度傳來格裏芬的震懾之吼,黑馬十分不悅地打了個響鼻,也許是知道靠吼的它的確比不過對方,於是憤而加快了速度,愈發的四蹄翻騰。它飛馳的形態不像馬匹,更像一團噩夢般的黑霧。


    夢魘……


    青年舌尖轉過這個詞,他的心中湧起了很多猜測,但最終還是盡數湮沒在了他深沉的思維大海之中。


    獅鷲的羽翼一振形成風渦,突進般的急速滑過天空,龐大的身軀不失靈活地側轉升降,沿著曲折的穀道半空以最捷徑的路線追擊著目標,騎在它背上的男人身負重甲,剛劍在握,鐵灰『色』的虹膜中映出了前方猶如黑霧般移動的駿馬。


    “格裏芬,加速。”


    他的眼睛愈發明亮,仿佛泛起了一層瑩藍『色』的淡光,他暗紅『色』的唇中吐出了一串古老的咒語,獅鷲像陡然得到了什麽力量的加持,本來已經是極限的速度再度提高,迎頭直追夢魘的馬蹄。


    禦獸魔法,厄加王朝的東西。


    還有光明神的氣息,真是令人作嘔。


    青年麵無表情地用牙齒咬掉了右手戴著的白手套,『露』出的竟然是一截隱沒到袖管裏的金屬手!他掌心一翻就從腕間彈出了一小節匕首的鋒刃,匕首尖端對上的是他左手腕間蒼白的皮肉。


    啪的一聲,他正欲取血施術令夢魘速度更上一層,便被一隻冰冷有力的手抓住了,這隻手玉白纖細,指腹薄繭均勻。


    身後的聲音冷漠,但確實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還很年輕。


    “別動。”


    青年怔了一瞬,而雷阿瑟的大劍未至,風聲已到。


    厚重如山崩的兵刃相擊聲在須臾之間迸發,火星四濺!


    黑袍戰士用那雙看似纖弱的手,單手橫劍擋住了雷阿瑟的重劍“凱旋”兩者座下靈騎皆是一震,兩人同時收手,又在下個瞬間再度兵戎相見。


    鐺鐺鐺鐺——飛騎之上,淩空之時,兩人一秒內連拚四劍,雷阿瑟強勢相『逼』,黑袍人寸步不讓!


    青年絕佳的耳力聽見來自身後人的一聲輕笑,仿佛在說“有點意思”。


    霎時,她手中的長劍再度揮出,以一個極盡刁鑽的角度刺向雷阿瑟的手腕,雷阿瑟英挺的濃眉一挑,反手以大劍相擋,但他馬上發現了這隻是對方計劃中的一步——峽穀即將行到終點,兩壁收勢迅疾,二十米轉眼即至,彼端狹口僅能容納一人通過!


    雷阿瑟皺眉以厚重的大劍劍身抵住對方的劍尖,格裏芬收到主人指令鳴吼一聲騰空而起在即將撞上山壁的最後一秒飛出了峽穀。


    劍尖在大劍上磨出了一長串燦爛的火花,鐺的一聲,兩人最後一發對刃,一觸即分。


    獅鷲在高空中不甘地咆哮一聲,就再度俯衝,自上而下不斷給它的主人製造攻擊的機會。


    青年的匕首再次抵上了腕間脆弱的皮膚,這迴那隻單薄的手直接以指捏住了薄片般的匕首。


    皺了皺眉,青年的語聲難得帶了一絲冷硬,“我以血換取速度,必須盡快脫離現在的狀況。”


    這屬於奧術的分支,卻又傾向於煉金術以物換物的本質,是他自己研究出的“歪門邪道”,但不可否認在逃命的時候非常好用。


    年輕的女人聲音裏總是帶著一股從容不迫與穩定自信,她說:“用不著。”


    她的話令青年的眼神愈發冰冷,但緊接著的一句卻讓他不自覺放鬆了握匕首的力道。


    “不要傷害自己。”


    連割傷自己也毫無憐惜,甚至習以為常,青年冷酷的眼神微頓,繼而沉默著收迴了匕首。


    以傷害自己為手段逃生或是反殺,都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有悖於騎士的光榮信條。因為隻有自身的強大才是最值得倚仗的武器,用受傷換來勝利通常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佩拉終於騰出手抽出了背上的另一把劍。急躁的年輕人總是急於求勝,分明還不到需要以命相搏的時候……遠遠不到。


    她的雙劍交叉亮起一個閃耀的光點,光芒以此為圓心爆發,一聲極其嘹亮的鳴叫自閃光的雙劍交錯落下的瞬間炸響!


    一夕間仿佛激起千層河浪,天地萬物迴以聲援,銳鳴轉沉,山石迴『蕩』,草木瀟瀟,彩雲破碎。


    雷阿瑟極快地遏製住格裏芬往前撲的舉動,上拉韁繩,獅鷲一個側跳硬生生止住了趨勢,發出憤怒的咆哮。它的羽翼被聲波割傷,獸目染上了猩紅,以頑強的身軀為主人抵擋住了這層層聲浪。


    榮光震『蕩』……


    雷阿瑟略微詫異地看著夢魘上黑袍人的背影,拍了拍格裏芬的脊背,問道:“還能撐得住嚒,我的朋友。”


    格裏芬迴以一聲響亮的嘶吼,雷阿瑟的嘴角極小地上揚了一瞬,後沉聲道:“那就繼續追吧,格裏芬。”


    他再度追上來的氣勢仍舊有著萬夫莫當的威勢,佩拉的鼻音上揚,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有些詫異於對方的執著與剛猛。不過也僅限於此了,因為再往前就到了對他們目前而言絕對安全的地方。


    晨曦森林。


    一個魔獸常常出沒的無人區,一個隻有晨曦微光的古老森林,危險與機遇並存。對於賞金獵人來說這裏可能是發財的天堂,也可能是死亡的墳墓,但對佩拉而言,步入這種森林反倒會有迴到自家庭院一樣輕鬆寫意的狀態。


    哪怕理論上晨曦森林屬於帝國,但卻沒有人真正主宰過這片土地,如果沒有完全的準備,誰也不會進森林送死。


    雷阿瑟的瞳孔收縮,他已經猜出了敵人的打算,他的心中浮起薄怒。


    這麽篤定他不敢進入晨曦森林嗎?不,帝國的軍人不會退卻。


    他緊追其後,獅鷲口中的熱浪似乎已經襲上夢魘的尾巴,但始終還是差了那麽一段距離。佩拉卻將雙劍歸鞘,一振韁繩,準予夢魘全速前進。


    一串古老而優美的語言從她的唇間傾斜流出,夢魘過處,留下神奇的景象——森林中不知活了多久的古木像是突然活過來般的抖動了兩下枝葉,然後倒彎下來交織成了一道道屏障。攀藤植物伸出柔軟的枝蔓締結成了綠『色』的網。


    雷阿瑟勒停坐騎,沉默目睹夢魘的黑『色』身影在這些樹葉縫隙間迅速消失不見,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輕聲道:“木精靈的天賦法術。”


    木精靈是精靈亞種中的一類,身為最為親近自然的存在,他們能溝通植物。


    難道,這個強大的騎士是名精靈?


    雷阿瑟沉思,看來確實到了向精靈國王通信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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