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萬廈卓立在安慶坊二樓廊坊之上,在安慶坊防線之前本屬於西軍的陣地的某個角落,洪茂帶著幾十個紅葉侍衛藏匿在那裏,目光灼灼地等待鄭萬廈發起進攻的命令。


    盞茶之前,三人便做了權力的交接,鄭萬廈接替洪茂坐鎮安慶坊,遙領兩隻突襲小隊,一隻由蘇寅率領,一支由洪茂率領。原本應該是鄭萬廈與蘇寅率領兩隻突襲小隊去襲擊西軍的指揮所,但因為鄭萬廈沒有內力,所以選擇讓鄭萬廈與洪茂交換一下。


    鄭萬廈看到了洪茂等人的灼熱焦急目光,但他仍然沒有下令,他也在等,一個時機,這個時機是否到來不由他來判斷。鄭萬廈有些焦急地看向與洪茂等人處在相反方向的某個角落,蘇寅率領的小隊便隱藏在那邊,在敵軍鬆懈的時刻發起進攻。同一時刻,洪茂這裏也必須發起進攻,才能徹底打亂敵人。


    這個計劃看起來粗糙,卻勝在簡單,簡單在某種意義上意味著強大,簡單所以堅決,所以能在最短時間裏組織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鄭萬廈身後前來稟報:“大人,敵人從鐵匠鋪、鞍韉鋪和雜貨鋪三地同時對我軍防線發起進攻。”


    鄭萬廈道:“全力阻止敵人一個時辰,為蘇侍長和洪百夫長爭取時間。”


    那侍衛咬了咬牙,沉聲道:“卑職領命。”由於蘇寅和洪茂此次行動帶出了不少人馬,所以安慶坊一線防線人手有些不足,敵人大舉從三個地方發起進攻,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鄭萬廈心中暗道:“蘇寅,看你的了,一個時辰之內,不是敵亡,就是我亡啊!”


    就在這時,鄭萬廈看到了蘇寅發起進攻的信號,一道白光身後拖著黃色煙塵升上天空,鄭萬廈大喜,對著洪茂等人一揮令旗,意為發起進攻。隨後便轉身投到了安慶坊的保衛戰,在蘇寅他們建功之前,這個地方也不能丟!


    蘇寅帶著一隊人馬,兜了一個大圈子,終於悄無聲息地從安慶坊東邊繞到了敵人陣地的背後,在敵人對安慶坊發起進攻的同一時刻,蘇寅似是心有所感一般,將一枚信號彈發射到天空,隨後把出鞘的長劍咬在嘴裏,做了一個弓步,兩手四指交叉放在前腿上,呈一個托盤形狀。對一個侍衛點點頭,那侍衛便兩三步跑上來踩住他的手掌,向上一躍,同時蘇寅用力往上一托。那侍衛雙手便抓住了二樓的欄杆,稍微一用力,身子便如猿猴一般攀上了離地一丈有餘的二層小樓。


    其餘侍衛也紛紛效仿,兩人成對將其他人托了上去,最後落單一人,也踩著蘇寅的手掌躍了上去。蘇寅提氣一躍便竄上了丈許的高處,眾人不禁大是佩服。


    蘇寅貓著身體,示意大家輕聲前行。這裏是西軍的陣地邊緣,蘇寅需要做一把尖刀,直直插進敵人的心髒,所以他一路當先,遇到有敵人耳目便手腕一翻,飛出暗鏢釘入敵人脖子,但沉悶的倒地聲倒地還是驚動了敵人。“敵襲敵襲敵襲。”


    被敵人發現之後,蘇寅對眾侍衛道:“隨我殺將過去。”說完便不再掩飾身形,左手持劍,身形暴動,方才那示警之人便死在劍下。不過在蘇寅他們暴露身形之後,西軍的暗樁也從隱秘之地射出弩箭殺傷紅葉穀侍衛。


    蘇寅將那人殺死之後,提起他的屍體擋掉了三枚射向自己的弩箭,然後扔下屍體,右手一翻,三枚飛鏢已經被夾在了四指之間,抬手間三枚暗鏢便射向了方才發射弩箭的三人。蘇寅沒有耽擱,一馬當先衝殺過去。紅葉穀侍衛在被弩箭殺了兩人之後,也將敵人解決掉,緊跟著蘇寅的腳步繼續向前。


    另一方麵,洪茂見鄭萬廈揮舞令旗之後,便也率領著自己手下的幾十人從一旁掩殺進入那棟起碼七進的宅邸。


    此時這個小小的戰場上情勢卻變得無比複雜,紅葉穀一方在抽調出人手去偷襲西軍之後,防守本部的人手已經不足,西軍來勢洶洶,紅葉穀一方仿佛在跟時間賽跑,一方麵要竭力抵禦進攻,另一方麵,那兩對人馬也在西軍陣地當中衝殺,折損不小。


    洪茂率領的這支小隊麵對的壓力比蘇寅那邊要多,甫一殺入便被西軍硬弩射殺不少,紅葉穀裝備的強弓自然不適合在偷襲戰中使用,在付出了折損十餘人的代價之後,洪茂一方才與西軍人馬殺到一起。隨後便是慘烈的肉搏戰,刀劍碰撞的聲音、刀劍斫進骨頭的聲音、血肉割破血流不止的聲音、叫喊聲、怒罵聲伴隨著彌漫的血腥味充斥著這個有些古拙典雅的庭院,在人類創造的東西中,人類在互相廝殺。


    西軍大本營被兩方人馬同時衝殺,在前線攻擊安慶坊的士兵也被調了迴來防守本部,一時間紅葉穀奮勇廝殺的人馬便要被團團包圍,陷於絕境。


    鄭萬廈當機立斷,對守在安慶坊的侍衛說道:“同袍危難,安能安坐在此?眾位,隨我一同殺向敵軍,趕走侵略者,解救袍澤。”隨即拔出長劍,安慶坊守軍紛紛響應,同仇敵愾。鄭萬廈身先士卒,朗聲喝道:“全軍出擊!”安慶坊的守軍便化守勢為攻勢,全麵撲向敵軍陣營。


    如果此時有仙人垂青,俯瞰這小小的紅葉穀一隅,他眼中的景象是這樣的:一道褐色潮水從東邊湧到西邊,西邊的人群宛如堤壩,與那褐色潮流狠狠撞在一起。與此同時,堤壩西邊亦有紛亂,以庭院院牆為界,牆內在廝殺不止,牆外也在廝殺不止。從北邊廊坊之上又衝來一道褐色線條,其中一個白點最為顯眼,這道線在白點的帶領下撞進了堤壩之中,朝著那座庭院不斷挺近。


    將視線拉迴到蘇寅他們這支小隊。蘇寅身上所攜帶的飛鏢已經盡數飛出,每一枚飛鏢代表了一條人命。而他手中的長劍微微顫抖,像是因為飲血而興奮,蘇寅左手持劍極不方便,所以用長劍殺人很不習慣,所以很費力;因為控製不好力度,所以不知輕重,死在他手下的人都很淒慘。但蘇寅此時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這種感覺來自於一個武者對危險的本能。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名為洪茂的百夫長說過的話:“西軍之中,亦不乏武功高手,隱於陣中,時常在雙方鏖戰之時出手偷襲。”蘇寅神色一凜,是他們!


    同一時刻,洪茂百夫長的背後被一枚梅花模樣的飛鏢釘入,頃刻間死於非命。攻入那座庭院的紅葉侍衛在圍攻之下漸漸不支,沒有殺到敵軍的主將麵前,也沒有等到援軍的到來,就這樣死在了七進之深的庭院之中。


    鄭萬廈毫無內力,也擯棄了招式,投入到廝殺之中,花架子都是催命符,隻有最快地將敵人殺死才能保證自身的安全。這樣做的風險是鄭萬廈左肩中刀,仔細看去,大腿之上也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不過他似乎一無所覺,因為他很憤怒,憤怒的原因是他置身漩渦卻無從破局,每一次眼看著接近真相,總是又被突如其來的東西打亂。


    北邊那個白點所率領的褐線已經被打亂了,失去了尖峰一般的陣型,那些小褐點分布在西軍之中,像是潮水當中孤獨的礁石。紅葉穀一方的人數較多,但作為死士參與突襲的人並不多,在西軍將前線的隊伍撤迴之後,突襲的紅葉穀侍衛還沒來得及完成這次斬首行動便陷入了泥沼之中。


    蘇寅聽到了來自背後的飛鏢破風之聲,將身前的人一腳踹翻,騰身而起轉身將飛鏢格擋開來,盡數碰撞的一聲脆響過後,那枚飛鏢旋轉著釘入了旁邊的門梁之上。蘇寅瞥了一眼造型奇怪的雪花飛鏢,對眼前這人多了幾分忌憚。


    江湖有一個門派,不知宗門在何處,但門人弟子名動天下。相傳其該門派以神女第三峰(注)為信仰,門徒一生之中必須登上神女第三峰才準外出行走江湖,所以非心誌堅定者不能以該門派的身份在外行走。蘇寅鑒別此人身份的依據,是那枚雪花模樣的飛鏢,因其信仰天下第一高峰,所以雪花也成了該門派之中最為神聖的存在,兵刃形狀皆有雪花元素。


    蘇寅心想此人出身西域,投身西軍也算正常,問道:“雪山派?”


    那人神色輕佻,挑了挑眉,道:“哦?還有些見識。”說著揚起手中的彎刀,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刀鋒,挽了一個刀花,行為詭異,神色猙獰。


    蘇寅皺了皺眉,心想這人是不是有病。正胡思亂想間,那人不宣而戰,持刀使出雪花派的刀法向蘇寅砍來。蘇寅左手握劍,倉促之下如何能應付這一刀?蘇寅心知左手不足以應敵,雙手持劍使了一招‘見君落戶堂’,刷刷刺出兩劍,正是那人神堂穴和魄戶穴,同時身形暴退。


    那人被逼退,眼中輕佻之色漸去,緩緩問道:“靈劍門?”


    蘇寅深諳‘將子之矛攻子之盾’,輕飄飄還了一句:“哦?還有些見識。”


    注:藏地居民管喜馬拉雅山山脈最高的珠穆朗瑪峰叫神女第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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