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並不會為了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情而停止流逝,那個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神秘組織自帶走南楠後徹底消失,整整兩年毫無蹤跡可尋。


    許今曦被判了死刑,那個月新聞上全是她的名字,藝術館爆炸、古鎮驛站滅門案、公路割皮案通通冠在她的頭上,她也供認不諱沒有提出反駁和上訴,好像一切就像計劃好一樣,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活下來。焦屹迴了一趟京都後又迴了部落,繼續住在風颭小院後院的一樓,他將所有行李都收拾了過來,家裏父母長輩的詢問讓他透不過氣來,電話號碼也換了每日待在部落裏的修車行裏,除了吃飯其他時間就不見人影。宋敏敏帶著瑪喇勒燕扛起了小院的生意,每日按照南楠以前的做工和流程,完成店內的訂單維護風颭小院的生意,南楠把她教的很好,做香薰的手藝日漸熟練,因此來小院的遊客並沒有因為南楠不在而減少。


    日子按部就班的過著,好像並沒有因為南楠的離開而改變什麽,眾人對南楠這個名字也絕口不提。部落、公路到處都是警察,遊客也並不覺得奇怪,都以為是防止遊客太多出現打架鬥毆現象。


    “浮猋~浮猋~這裏好冷~浮猋我好想你~浮猋~”夢裏,南楠縮在角落一雙杏眸有淚有恐慌,她在哭、在害怕。


    一襲白裙蹲坐在那裏,光潔的雙臂在抱緊自己發出顫抖,小女人眨巴著大眼睛空洞的看著他,一對血淚從眼眶中流出,那張臉瞬間又變成許今曦。


    “永謝布長官,來陪我們啊。”


    幾乎是驚醒,浮猋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額頭上沁出冷汗,太陽穴不斷跳動著,心髒的浮動在胸口好似下一秒要炸裂開來一樣。煩躁的脫下上身的睡衣,打著赤膊下床走到燒水壺旁,水流混著杯口咽下,冰涼的水慢慢將他的思緒拉迴現實,放下杯子走到窗口,緩緩打開窗戶,外麵已經是深夜淩晨,狂風肆無忌憚的撲打在院子裏的古樹上,月色下他的背影與那棵古樹一樣,清冷而孤寂。


    打開桌邊的音響,聽著耳邊流淌的音樂,望著窗外的景色吐出煙圈,大腦慢慢放鬆放空,那是南楠最常聽的大提琴d調,厚重渾濁的鉉音從喇叭裏喧囂而出,混著草原上的風聲是多麽的和諧。


    掐滅煙頭,打開床頭的台燈,準備穿上衣服,現在的永謝布家中已經裝修好了,浮猋在南楠的房間找到了那張設計圖,按照南楠之前的想法將永謝布家改造了一下,現在他住著的地方就是曾經南楠為他們兩個打造的臥室。明亮的燈光照亮整間臥室,有男人不需要的化妝櫃、有大大的衣櫃還有白色羊毛地毯像極了風颭小院後院的二樓,隻是裏麵的雙人床和所有的櫃子都是浮猋用楠木親手打造的。


    兩年前的灼燒太過嚴重,他全身布滿痕跡,暗淡無光的皮膚表麵滿是不規則的燒傷疤痕,這樣的傷痕順著胸膛蔓延在脖頸和兩鬢處,看著觸目驚心卻因為他的身份並不嚇人。兩年前他的光榮舉動換來了榮譽和認可,也在眾人不理解的眼神下他退伍了,跟著阿奶迴部落的時候,街裏街坊都來看他,那場景就像是在歡迎英雄迴歸,隻有他內心毫無波瀾。


    扣好襯衫的最後一個扣子穿上南楠曾經給他買的羊毛大衣,走進洗漱間簡單洗漱後,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這兩年他沒有再留平頭,他記得南楠喜歡那種大背頭的模樣,他還特地留了還有一點點絡腮胡也是她喜歡的模樣,拿梳子的右手還是有些輕微的顫抖,醫生已經確定他傷到了右手神經,治不好了不過還好他是個左撇子。


    走出門下樓看了一眼阿奶的房間,裏麵燈光熄著應該還在夢鄉中,不知道阿奶會不會夢見南楠,在阿奶夢裏南楠會是什麽樣呢?活潑?可愛?


    隻要不哭~都好。


    敏敏已經習慣了浮猋夜間翻牆進來的舉動,第一次他進來的時候惹得黑無常白無常一頓亂叫,嚇得敏敏拿著錘子下樓,結果就看見喝的醉醺醺躺在後院哭泣的模樣。曾經頂天立地的鐵血男兒好似一夜之間被打垮一樣,像個孩子一般放聲大哭,焦屹就在一樓他不敢出去,隻能安靜聽著浮猋放肆宣泄壓抑已久的情緒。


    那是浮猋迴部落後一月的事情了,那一個月他不敢踏進風颭小院的門,連路過都不沒有勇氣,直到那一天的白日,他接到了來自南楠母親的電話,電話那頭清冷的聲音與南楠如出一轍,誰說南楠不像付雨然?


    “南楠之前跟她的律師溝通過,立了財產遺囑,永謝布浮猋她把財產都留給你和你奶奶了。”


    冷冰冰的語氣仿佛失蹤的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手續我已經辦妥了,她的銀行卡都在你那邊,你有權處理。”


    “伯母~她隻是失蹤而已。”


    那邊似乎哽咽了一聲隨後便掛斷了電話,手機裏傳出“嘟嘟”的忙音然後通話結束,浮猋笑著落淚摸索著手中的手機,想起那天自己冷漠的拿走南楠的手機,而那個手機最終的下場是在爆炸中四分五裂,一個內存數據都沒能恢複。


    如果當時他沒有拿走南楠的手機,是不是就有可能還能聯係上?


    兩個人的迴憶太少太少,就連醉酒都沒有辦法記起拚湊太多,沒有照片沒有視頻,隻留下兩個人微信的聊天記錄,那個小女人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


    那晚是焦屹將喝成爛泥的浮猋背上了南楠的房間,很奇怪明明是軍人出身,明明天天鍛煉,現在的浮猋卻骨瘦如柴,輕飄飄的體重在焦屹背後沒有一點重量的感覺。


    焦屹蹙眉跟敏敏一起將浮猋放在南楠的床上,這個房間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進來過了,灰塵、蜘蛛網肆無忌憚的密布著,敏敏和焦屹不敢進來,浮猋更是如此,看著昏迷不醒的浮猋和殘留南楠香味的房間,敏敏含淚快速跑了出去。


    從那一夜起,浮猋每夜的淩晨都會翻牆進來,就好像一個傭工一樣,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那個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南楠的物品很多很多,衣櫃裏好多都是沒有拆標簽的衣服,小女人也會有衝動性消費,一個畫板一個座椅是浮猋經常坐著的地方,那個書桌上還放著南楠之前看的一本書,書架上的書很多品種也很多,有哲學類的教育類的英文的法文的當然還有少女漫畫,每次過來浮猋都會一一留戀那些物品直到天空慢慢亮起來。


    拉開書桌前的抽屜,那封信就是從那裏麵拿出來的,信的內容很短暫。


    浮猋,我愛你,很愛很愛。


    也許,我可能天生孤僻不懂什麽是愛,但是我想如果看見一個人就很快樂且安穩的話,那應該就是愛吧。


    我相信我們會有一個好的結局,我們會生兩個孩子,我們會在餘暉下一家人在一起散步,這種結局想想就很美好。


    浮猋,如果~如果我有一天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千萬不要可惜好不好,因為你已經給了我很幸福很幸福的記憶。


    我愛你。


    這樣一封信,浮猋不確定她是什麽時候寫的,但是寫這些話的時候,南楠應該已經做好了決定,她將人心看得透徹,她知道並且肯定焦屹會去告發她,所以一早準備好了告別。


    一雙皮鞋有力的踩在地板上,打開二樓的窗戶讓風吹進來,手掌拿著布輕輕擦拭著桌麵,這樣的動作每天都在重複,他會打扮成南楠最喜歡的模樣,來為她收拾房間就像是南楠一直生活在這裏,就在他身邊一樣。雙手觸摸過每一個房間裏的物品後,天會慢慢亮起,他就迴去換一身衣服,跟阿奶吃一個南楠最愛的牛肉包,然後去驛站上班,他拿著不菲的退伍費將部落的驛站買了下來,他會在每輛經過的快遞車上貼上“木木”兩個字,讓南楠的名字走遍大街小巷走過每一個城市,讓南楠可以有機會看見,讓南楠知道,他很想很想她。


    南楠失蹤的第二個月警方和基地已經判定死亡,浮猋傷痕累累的從醫院跑出來吵鬧也好、爭執也罷,最後一張退伍申請遞交上去並且很快得到了同意。


    在其他人眼裏浮猋或許中了大獎,風颭小院記在永謝布浮猋名下,無數財產同樣如此,永謝布家一下子成為了部落裏最富有的那一個,沒有人知道南楠到底留了多少錢給浮猋,也沒有人敢去詢問,因為浮猋身上的冰冷太過紮人了,對每個人都沉默寡言連原來的客氣都沒有了。不少阿叔阿嬸見浮猋一直單著想要給他介紹對象,卻被阿奶杵著拐杖打出院落。


    “我們阿浮不是單著!他有對象!”


    天降橫財,惹人紅眼,部落裏流言蜚語不斷,漸漸便與永謝布家不再多有交際。


    善意?可能有一個基本條件。


    那就是大家要在同一個基準線上。


    冬日再次降臨在部落,刺骨的寒風帶來雪花,浮猋起身站在窗邊,看著那一點點從天空中飄落下來的白雪,失了神迷了心竅。


    “木木~又要過年了。今年你想要什麽新年禮物?要不~我帶你去看看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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