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來。”蘇離坐在那裏,盡顯局促。因為醉酒的關係,又或者是心裏作用,此刻的蘇離,麵色微紅,視線下意識的避開了眼前的他。

    “那什麽才是我該做的?”他問。

    “身為齊王理該駐守京城府邸,何苦來這樣的偏遠之地。這兒到底沒有什麽可以值得你——”

    “不是有個你嗎?”他不是別人,正是千裏迢迢趕來的齊王——容景甫。一個眉眼之間跟容盈有幾分相似的當朝二皇子,左不過——相似也隻是相似罷了,占的一星半點的皮毛,到底也不是容盈。

    蘇離深吸一口氣,“我是恭親王府的側王妃,若是按照輩分,該尊你一聲皇兄,然則——”

    “然則側妃到底是側妃,放著好好的齊王妃不做,去做一個側妃。蘇離,我時至今日都沒想明白,當年的你怎麽能做到如此狠心?對我狠,對你自己更狠。”容景甫笑得涼涼的,斂眸端起了杯盞,仰頭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話還望齊王殿下以後莫要再提。”蘇離起身,“畢竟身份有別,我如今是恭親王府的側王妃,殿下請自重。”淺淺施禮,蘇離麵無波瀾,“妾身告辭。”

    轉身那一刹,腕上陡然一緊,已有溫暖的手快速握住了她的手腕。

    蘇離心下一驚,想就勢掰開,聽得容景甫慢慢悠悠道,“別動,否則我不保證你能走出這個門。”他抬頭看了蘇離一眼,“我不遠千裏而來。你就一點都不感動嗎?”

    “殿下,你我隻該形同陌路,而非如此。”蘇離落迴原座,容景甫的手也才算慢慢的鬆開。對麵而坐,杯酒在手,四目相對時,往事曆曆自心頭而過。

    “還記得那時候,你我——”

    “殿下,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蘇離別過頭去,沒教容景甫將話說完,“物是人非,還說那些做什麽?迴不到過去,就不必再提了。”

    “可我過不去。”容景甫盯著眼前的蘇離,微光中,紅顏如舊,隻是胸腔裏跳躍的那顆心,還記得初衷嗎?輕歎一聲,“還記得當年我與你說過什麽嗎?難忘初衷,教我如何過得去?”

    “初衷?”蘇離道,“什麽是初衷,初衷是何物?殿下說說倒也罷了,若是認了真,敢問如今的你和如今的我,還有什麽初衷可言?”

    容景甫徐徐起身,杯酒在手中緊握,徒留給蘇離一個蕭瑟的背影。頎長的身軀一動不動的駐足當場,看似落寞,看似孤寂。

    “當年我說過,必定許你為妻。”容景甫似乎還活在迴憶裏,“離兒,這些年我一直沒能忘了你。”

    “你已經有婉兒了。”蘇離突然顯得有些憤怒,抬步就往外走。

    下一刻,容景甫已經快速扣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蘇離大驚失色,立即掙紮不休,廝打著想要掙脫。奈何力有不逮,被容景甫快速的按倒在一側的軟榻上。唇被攝住的那一瞬,蘇離的眉睫陡然揚起。拳頭落在容景甫的胸前,有淚劃過臉頰源源而下。

    乍見蘇離落淚,容景甫稍稍一怔,麵色黑沉至絕,“我就這麽令你厭惡嗎?”

    “我是有夫之婦,你已有婉兒,所以我們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殿下若真的對蘇離餘情未了,不若成全我,放了我吧!”蘇離泣淚,宛若梨花帶雨,教人心生憐惜,“我是恭親王的側妃啊!”

    “你放心,我不會違背你的意願。離兒,你在我心裏的地位永遠都不會變,你永遠都是我的離兒。我喜歡你,愛你,必定也會尊重你!”容景甫慢條斯理的說著,指尖輕柔的撫過蘇離帶淚的麵頰,撥開她淩亂的青絲,捧起那張思慕已久的容臉,眸色微微漾開模糊的情,欲。

    “多謝殿下。”蘇離即將起身。

    容景甫卻笑了,“要走也可以,別掙紮!”他抬起她精致的下顎,“就一次,就一次。讓我知道你的溫柔,還有——”

    情動時的美好!

    蘇離愣了。

    唇齒相濡,她顯得極為生澀,生澀得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隻是將兩條嬌眉蹙在一處,手死死的抓住了容景甫的胳膊。身子僵硬至極。

    “看樣子,老四沒教過你。”容景甫抬頭。

    蘇離麵色瞬白,“放開。”

    聞言,容景甫依言鬆開她,含笑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滿意的望著極盡狼狽的蘇離。蘇離嬌喘籲籲,發髻淩亂,急忙起身整理被容景甫拉皺的羅裙,渾然不敢多看容景甫一眼。

    事實上,她嫁給容盈那麽久,便是新婚之夜也未能有過接觸。容盈永遠不會多看她一眼,更何況是同床共枕,除了上次——她還真的沒有被男人碰過。說來也是可笑,滑稽至此。

    可這種事到底是自己的私事,難以啟齒,不可為外人道也。

    如今被容景甫一語戳破,蘇離的麵上自然掛不住。心頭慌得很。心虛至極,隻有她自己知道,所謂的屈辱是自找苦吃。

    事已

    至此,再苦再難也得自己往下咽。

    “老四已經是個傻子,你跟他——”容景甫笑得涼涼的,“若是你主動,不該這般生澀。你會告訴我,你在為我守身如玉吧?”

    蘇離轉身便走,“殿下想得太多,也不怕人笑話。”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五日之內不會迴京。你什麽時候想見我,這兒的門隨時都為你敞開。”容景甫慢慢悠悠的說著。

    開門出去,秋玲和李忠原已經被人扣住,難怪方才——深吸一口氣,蘇離迴眸看著站在門口的容景甫。容景甫點了頭,隨侍便放了秋玲和李忠原。

    “主子?”秋玲慌忙迎上,與李忠原一道跪地,身子微微發顫。

    “走!”蘇離拂袖。

    容景甫站在雅閣的窗口,看著蘇離的馬車揚長而去,笑得越發凜冽。外頭,有一名容色嬌俏的女子徐徐入內,乍一看,眉目間竟與蘇離有幾分相似。

    “殿下還是舍不得嗎?”女子掩唇淺笑,斜睨一眼離去的馬車。

    容景甫突然轉身,直接將女子攬入懷中,鼻間輕嗅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飛舞,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

    飛舞嫣然,話語低柔而極盡魅惑,“因為飛舞長得像她,更因為在飛舞的心裏,永遠都隻有殿下一人。殿下予我溫柔,我予殿下生死。”

    “知道輕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才是我的飛舞。”容景甫笑得凜冽,指尖溫柔的撫過飛舞的臉。這張看上去與蘇離有些相似的容臉,是他最喜歡的。

    素手纖纖,撫上容景甫的心口,飛舞笑得繾綣,“隻要殿下不嫌棄,飛舞會永遠陪在殿下身邊。隻不過,殿下這一次怕是要落空了。蘇側妃似乎不想迴頭,即便半道上恭親王納娶側妃,也動搖不了她的決心。看來,殿下要另謀打算。”

    容景甫吻上她纖細的脖頸,“是嗎?你覺得我該如何另謀打算?”

    飛舞微微揚起脖頸,任由容景甫為所欲為,“至少得讓她死心,女人死了心,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這些年,她在恭親王府的日子必定不好過,否則何以多年相處,膝下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恭親王不近女色,是故蘇側妃當是格外的寂寞空虛。殿下若想重得蘇側妃之心,其實也不難,挑軟肋一刀下去,也許就成了。”

    音落瞬間,一聲嚶嚀,容景甫已將飛舞壓在身下,抬手間便剝去了她的羅裙。

    飛舞盈盈笑著,眸色迷離而媚意十足。

    “那麽你覺得我的軟肋是什麽?”容景甫毫無前戲,直接進入。

    飛舞身子一震,臉上仍帶著迷人心腸的如花笑靨。緋生兩靨,美人嬌柔弱棠梨花開,“殿下何曾有過軟肋,在飛舞的心中,殿下是無堅不摧的。”

    “知我者,飛舞是也。”語罷,容景甫悉數沒入她的身子。

    蘇離逃離一般的逃迴行宮,下了馬車卻突覺得身後微恙,迴眸去看,行宮之前空空蕩蕩,哪有什麽人呢?可是她總覺得身後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整顆心極度不安的在胸腔裏亂跳。

    “主子看什麽呢?”秋玲忙問,緊跟著迴顧四周。

    “我總覺得好像有人。”蘇離麵色泛白,快速踏入行宮大門。

    遠遠的,著實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行宮門口的一舉一動。眸色冰涼,銳利如刃,好像恨不能將某些人,拆骨入腹。

    如意正坐在花園頂端的涼亭裏,與林慕白閑適休憩,一眼便看見著急忙慌迴來的蘇離。眸色微恙,卻也沒說什麽。心中倒是清楚,這蘇離怕是被“狗”咬了吧!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紅綃的仇。如意可不敢忘記。

    “看什麽?”林慕白問,抿茶笑道,“你別站太久,否則腳傷不容易好。傷筋動骨一百日,得好生將養著,免教來日落下病根。”

    如意迴眸望著林慕白,笑得燦爛,“師父總是這樣小心,我這腳隻是崴了一下,又沒有弄斷骨頭,不打緊的。”

    “還好沒有斷骨,否則你就該疼得哭爹喊娘了。”林慕白輕歎,“坐著吧,別老站著,小心傷。”

    “謝謝師父。”如意坐定,“對了師父,我聽人說公主去了靜安寺。說是最近心神不寧。要去靜安寺做幾場法事。”吃著盤中的蜜餞,如意不解的望著林慕白,“師父,你不是說公主這是病嗎?怎麽就成了中邪呢?”

    林慕白麵無波瀾,淡淡道,“人心有雜念,藥石罔效。人為心中執念,可上刀山下火海,也能萬劫不複永墮阿鼻。善得善果,惡得惡果,都不過業障罷了,沒什麽好奇怪的。萬念,皆在心。”

    “師父似乎對佛理甚感興趣。”如意詫異。

    林慕白一笑,“我哪懂什麽佛理,隻不過曆經生死,便有了常人無法理解的感悟。連生死都經曆了,還有什麽是放不下看不穿的呢?人活一輩子所做的掙紮,無外乎為了活著。有人想活得更好,有人想活出點東西,手段不同方式不同,可——”她低眉,“任你功成

    名就,亦不過紅粉骷髏,一將功成萬骨枯。”

    如意點了點頭,“師父說的在理,榮華也好,富貴也罷,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還不如珍惜眼前人。”

    “又想起紅綃了?”林慕白笑問。

    如意輕歎一聲,“彼時我若勸著點,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執念難消,不是旁人能插手的。”林慕白徐徐起身,天際烏雲渺渺,夜裏怕是要下雨的。林慕白清淺的吐出一口氣。“我出去一趟,你好好養傷。”

    “師父去哪?”如意忙問,“我也跟著去吧!”

    “沒事,就是出門一趟,很快迴來。”林慕白笑了笑,“你的腳傷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就別跟著了,來日落下病根,我豈非要內疚一輩子?”

    如意咬唇,滿臉的不放心,“既然師父不要我跟著,那師父——讓殿下和五月跟著吧!有他們在,我也放心呢!”

    “我又不是去打仗,隻不過去街上一趟,買點東西罷了,你那麽緊張幹什麽?”林慕白笑著抬步欲走。

    “師父?”如意拄杖跟隨,“師父若是不答應。那隻好由我跟著。師父去哪,我就去哪,片刻都不敢離開師父。”

    林慕白神情微恙,“你那麽害怕做什麽?我又不會把自己弄丟了。何況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世子之事,時隔多日,那地方即便有痕跡也該被覆滅殆盡了,我去了也是白費。”

    “師父!”如意執意,眸色焦灼。

    “好了,我會帶著殿下和五月的,你安心養傷。”林慕白一笑離去。隻不過心裏隱隱有了異樣!林慕白不是傻子,本就聰慧過人的她,心中有了自己的盤算。麵上,依舊平淡無波。

    如意站在那裏,定定的望著林慕白離去的背影,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拄杖,“師父,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嬌眉微蹙,薄唇微抿,隻得無奈的望著自己裹了厚厚紗布的腳。

    ————————————

    長街上,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林慕白走在前頭,容盈和五月跟在後麵。容盈是跟定了林慕白,而五月則不敢靠得太近。三人各自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前後走著。

    問了價,付了錢,林慕白買到了精致的紫銅鈴。掌心的紫銅鈴與自己原先那個極為相似,鈴音清脆,讓人心安。風過銅鈴聲,讓她想起了寶塔簷角上懸掛的紫銅鈴,尤其是夕陽西下,寶塔鈴音,這樣

    的安靜閑適,教人心生敬畏。

    她喜歡那樣的感覺,喜歡平靜的世界。

    容盈定定的望著她。那低頭一笑,一如當年。隻不過——迴不去的當年,再也不想迴去當年。眼前的林慕白,一襲柳色青衫,清雅幹淨,仿佛不染塵世陳雜,直教人覺得有股清泉自心頭湧過。有了這股沁涼,便再也不想墮入紛雜的紅塵,隻想陪在她的身邊。

    朝看旭日,暮看夕陽。

    比肩同歸,永不相負。

    猛然間,淒厲的馬鳴聲響徹天際,前方一匹發瘋的馬兒嘶吼著,在長街上亂竄。馬車顛簸,驚了街邊商販,百姓們四處奔走,場麵瞬時亂做一團。

    林慕白愕然,一個孩子被撞到在地,眼見著馬匹就要迎麵踏來。顧不得自身,林慕白瘋似的衝出去,抱起了孩子瞬時一個就地滾圈,這才抱著孩子滾到了一旁的安全之地。脊背撞在石階上,疼得她瞬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對於孩子,林慕白有著一種莫名的情愫。

    她想著,若自己有孩子,必定也會奮不顧身吧!

    放開孩子,孩子的母親焦灼的抱了孩子迴去,朝著林慕白連連道謝。林慕白揉著生疼的腰,起身時麵色微白。早前為了救容哲修,她的後腰受過傷,雖然傷口已經愈合,但那段時間沒能好生將養,所以落下了病根。平素看不出來,若扭傷或者摔傷,這腰骨便會疼得咯吱咯吱的響。

    街麵上的人還在四處奔跑,容盈和五月被隔離在對麵,壓根過不來。

    人擠人,人踩人,馬鳴,人聲,亂作一團。

    “師父。”清晰的聲音,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林慕白驟然轉身,“誰?”這聲音分明是暗香的。美眸環顧四周,在身後的巷子裏,林慕白發現了暗香的身影,在巷子深處一閃即逝。那身段,那衣服,分明跟暗香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暗香?”林慕白疾步追去,“暗香你站住!暗香!”

    巷子深處,暗香頓住腳步,卻沒有轉身。

    林慕白喘著氣上前,“你還想去哪兒?暗香,我們師徒兩個,還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的?暗香,我從未怪過你,你跟我迴去吧!”

    輕歎一聲,暗香轉身,卻是一張極度陌生的容臉,“姑娘認錯人了,我不是暗香!”

    林慕白一愣,隨即頷首道歉,“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女子疾步離開,徒留下林

    慕白一人駐足深巷。

    到底是最最近想得太多,連暗香的背影都會認錯。輕歎一聲,林慕白苦笑,那麽多年的師徒感情,多年的相依為命,為何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即便要我死,也該給我理由吧!”林慕白正欲轉身。

    卻有一道黑影,快速的攔在跟前。

    林慕白的身子陡然一僵,“是你!”

    ————————————

    容盈發了瘋的找林慕白的蹤跡,可就是找不到她。那一刻,猩紅的眸,昭示著屬於他的憤怒,無可遏製的瘋狂。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人丟了——就這樣沒了?

    “殿下莫慌,卑職馬上讓人去搜!”五月不是不知道,容盈這樣的瘋狂意味著什麽。

    他若是瘋狂,誰都製不住。

    可容盈哪裏聽得進去,驟然飛身而去。他要走,別說五月,便是再加上一個明恆,那也是攔不住的。

    五月眸色陡沉,立刻找來了雲中城的巡邏兵。吩咐了幾聲便快速循著容盈離開的方向找去。若容盈出了事,五月必定會以死作陪。

    林慕白失蹤的消息快速傳到了行宮,容哲修立刻領人四下尋找。

    這下子,如意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奈何有傷在身沒辦法出去找尋,整個人都快冒火。

    容哲修坐在馬背上,明恆位於其後,滿大街的轉悠找人。

    “小白會去哪?”容哲修攥緊了手中的馬韁,“她知道爹在後頭跟著,必定不會拋下我爹不管。所以——她一定遇見了什麽事,或者遇見了危險。”

    容哲修越想越害怕,整個人都繃緊。

    “失蹤這事講求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著急也沒用。”明恆坐在馬背上環顧四周,“世子如此陣仗,便是歹人見了,必定心生畏懼,不會對林側妃怎樣的。”

    “誰敢動小白,我就要誰的命!”容哲修切齒,心頭卻開始懷疑,莫不是蘇離下的手。林慕白為人和善,又一貫的行醫施藥,平素很少與人結怨。

    算來算去,當屬蘇離嫌疑最大。

    一輛馬車從側邊而過,風吹起車簾,隱約可見裏頭坐著一個女子,看不清容色,但——車上恰當好處的滾落一個柳藤球,藤球底下還拴著一枚紫銅鈴。

    “這個——”容哲修陡然瞪大眸子。

    明恆快速下馬,撿起柳藤球遞給容哲修,“世子,隻

    是個柳藤球,不足以說明什麽。”

    “追上前麵的馬車,快!”容哲修厲喝。

    明恆頷首。“是!”翻身上馬,手一揮,身後的恭親王府隨扈立刻急追那輛馬車。隻不過,馬車出城了,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城門。

    “世子?”明恆猶豫了,“出城了,還要追嗎?”

    “追!”容哲修偏不信,這麽多的人,還追不到一輛馬車。這東西是從馬車上滾落下來的,未見其人也未聞其聲。無外乎兩點:一則,車內真當不是林慕白;二則,是林慕白在求救,她已被人控製。

    容哲修的性子本就強硬,寧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大批的軍士隨著容哲修與明恆湧出了城外,追著馬車而去。天色漸黯,小雨淅淅瀝瀝的落著。容哲修卻愈發狠了心,不追到馬車誓不罷休。

    追到一片林子裏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車夫戴著鬥笠,鬥笠的簷口壓得很低,隻看得見他微揚的唇,勾勒出詭譎陰森的笑。

    明恆翻身下馬,手一抬,軍士快速包圍了馬車。

    “敢問閣下,車內是什麽人?”明恆上前。

    戴著鬥笠的男子笑得陰測測的,還是沒有抬頭,“好狗不擋道,當官的就了不起嗎?大路朝天,你們非得攔著我們?”

    “裏麵是什麽人?”明恆問了第二遍。

    男子笑得凜冽,“是什麽人,自己來看。不過,可別後悔。”

    明恆眉頭微蹙,隱約覺得眼前這人,似乎有幾分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再哪裏見過。示意手底下人上前查看,自己則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容哲修身邊。

    隨侍上前,抬手便去撩車簾。說時遲那時快,血光迸濺,人頭落地。

    車內的人,出手極快,出劍速度看得令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這一幕,發生在電閃火石間,根本容不得還手抵抗。

    明恆驟然心驚,“陰陽雙煞。”語罷已經翻身上馬,陡然勒住馬韁,視線急速環顧四周,“是離恨天的人,快撤!”

    “太晚了。”男子已經摘下了鬥笠,話語漸冷,“我說過,你們會後悔的。”刹那間,萬箭齊發。

    “駕!”明恆一聲厲喝,直接將容哲修按在馬背上,猛夾馬肚。馬聲嘶鳴,頓時撒開馬蹄狂奔,速度之快如箭離弦。

    耳畔,身後,冷箭嗖嗖巨響。顧不得那些隨行,明恆隻想護住容哲修,至於其他——便看各自的命數了。他們被包圍

    了,離恨天的人早就做了準備。

    也就是說,如今林慕白十有八九落在了離恨天的手裏,所以他們才會引容哲修出城。

    天黑雨下,一雙幽暗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明恆的背影。明恆不顧一切,帶著容哲修策馬狂奔,隻要迴城就不會有事。

    彎弓如滿月,三支冷箭同時上弦。隻聽得弓弦砰的一聲脆響,三支箭同時離弦而出,直抵明恆的脊背。風聲,箭雨聲,以及嘶喊聲混作一片。

    明恆聽得箭雨聲,驟然迴眸,抬手便擋去了兩支冷箭,卻不慎被最後一直冷箭穿胸而出。身子陡然失重,頃刻間從馬背上翻落。唇角鮮血溢出,明恆落地時一掌擊地,瞬時一個漂亮的旋空急轉,穩穩落地。

    容哲修還在馬背上顛簸,他想勒住馬韁,可因為慌張,一時間隻得迴頭去看,“明恆,快!”

    冷箭穿胸而過。明恆手起劍落,直接圻斷冷箭的箭矢。這個位置,剛好在血脈附近,所以他不敢拔箭,隻得忍著劇痛疾步追去。縱身飛躍,翻身上馬。明恆隻覺得口腔內滿是鹹腥味,撐著一口氣帶著容哲修策馬而去。他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容哲修就危險了。

    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將容哲修留給離恨天的。

    就算是死,也必須撐到最後一刻。

    血不斷的從傷處湧出,隨著馬背顛簸,疼痛加劇,鮮血如注。明恆渾身冰涼,視線越發模糊。他竭盡全力想要握緊馬韁,可是——可是手腳漸漸的不聽使喚,他越發顯得力不從心。

    馬兒奔馳。讓有傷在身的明恆越發虛弱。

    夜,好黑,視線裏一片模糊。

    容哲修握緊了馬韁,馬兒越走越慢,終於——身後一涼,隻聽得重物落地的悶響。容哲修快速勒住馬韁,身後的明恆已經跌下馬背,身子快速滾下路邊的矮坡。黑暗中,細雨綿綿,早已將明恆的身子打濕。

    “明恆?”容哲修快速爬下馬背,急忙行至明恆的身邊,“你醒醒,明恆!”

    “世子——別慌,趕緊走!”明恆喘著氣,極力保持著最後的清醒,他身上滿是自己的鮮血,貫穿胸口的箭若不及時拔出。若不及時止血,他還是會死的。

    容哲修想要攙起他,奈何年歲太小,他才六歲,哪有這樣的氣力去攙起一個成年男子。鼻間酸澀,容哲修哽咽,“你快起來,快點起來。不然他們追來,你就死定了。”

    “世子,卑職沒氣力了,你趕緊策馬迴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州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家三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家三少並收藏九州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