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的行為有些反常,林慕白心頭微恙,但也不好說出口,畢竟在男女之事上,女子略顯羞赧是正常的。隻不過——心裏怎麽莫名的不安呢?總覺得好像會出什麽事。

    明恆對暗香,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心思嗎?

    可方才明恆看暗香的眼神,分明是有話要說的。

    輕歎一聲,林慕白坐在院子裏,扭頭望著默默無語的容盈,淡淡的笑了笑,“說起來,還是殿下活的簡單,沒那麽多煩心事。真好!”

    真的好!

    也不知蘇厚德那裏,到底是什麽情況。她想去看看,又怕容盈萬一沒控製住,這一次可真的會要了蘇厚德的老命。事到如今,也隻能靜等著容哲修的消息。

    容哲修去了蘇府,蘇厚德躺在床榻上雙眸緊閉,一臉的慘白如紙。

    蘇離圈紅了眼眶,麵露愁容,“家父自從吐了血被人抬迴來,一直昏睡著,就昨兒個半夜醒了一會,吩咐我請旨迴朝。此後就一直昏睡不醒,所以不能向世子行禮了。”

    聞言,眾人讓開一條道,容哲修緩步走到床沿,“真是可憐,蘇大人這是要為國捐軀了?”繼而笑得童真稚嫩,“你放心,若是蘇大人挨不過去,我必定上請皇爺爺,為蘇大人金頂玉葬。相比起那麽多的老臣,其實我對蘇大人還是頗有好感的。”

    蘇離皮笑肉不笑。不改端莊之容,“多謝世子厚愛,蘇離感激不盡。不過家父雖然重創,想必心傷多過皮肉之傷。家父在立朝初期,隨著皇上南征北戰,沒想到如今隻能落個金頂玉葬的下場。”

    “朝中的那些老臣,大多倚老賣老,還有幾個嘴碎得厲害。就上一次我偷喝了一點皇爺爺私藏的好酒,一不小心跟其他的皇孫打了一仗,還被王大人在皇爺爺跟前告了一狀,說我——”容哲修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笑了笑,笑得極為可愛,“皇爺爺沒罰我,反而讓王大人挨了一頓板子。”

    蘇離垂眸,“皇上疼愛世子,那是人盡皆知的。”

    “所以,隻要我的要求不太過分,皇爺爺都會答應的。”容哲修撲閃著明亮的大眼睛,眸中琉璃色,格外耀眼迷人,“蘇姨娘放心,我修書一封,皇爺爺一定會讓禦醫好生診治蘇大人的。”

    “多謝世子。”蘇離俯首。

    容哲修瞧了瞧床榻上麵色慘白的蘇厚德,徐徐起身,朝著外頭的劉慎行道,“好生安排蘇大人迴京事宜,等到京中來信,就可以直接迴。此外,也準備一下,蘇大人迴

    京之日就是我趕往雲中城之時。”

    “是!”劉慎行頷首。

    容哲修疾步離開,明恆在後頭跟著,“世子如此言語,不怕蘇大人他——”

    “他裝病也好,不裝病也罷,橫豎他跟著我去雲中城,我還嫌他話太多心思太多。”容哲修撇撇嘴,“那些話就是說給他們父女兩聽的,我不喜歡他們,他們最好少給我和爹惹事,否則爹不腳軟,我也不會手軟!哼!”

    明恆垂首,“是。”隻不過,應這句話的時候,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是的,心不在焉。

    房內。

    蘇厚德幽幽的睜開眼睛,虛弱的眸中染著凜冽的光澤。

    蘇離快速合上房門,小心的攙起蘇厚德靠在床柱上。蘇厚德麵色蒼白,低低的咳嗽了一陣,這才斂了眸光抬頭望著蘇離。

    “爹?”蘇離蹙眉,“你怎麽樣?”

    蘇厚德無力的搖了搖頭,“還死不了,不過恭親王那一腳,卻是下了不少力道。渾身疼痛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容盈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讓為父顏麵盡失,以後讓我如何在天下人在天子麵前,抬起頭來?還有你!為父若是失了勢,你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蘇離垂眸不語。

    “皇上一定會召我迴京,這件事我不會就此罷休的。林慕白!這個女人可真了不得。”蘇厚德捂著胸口,又是一陣輕咳,口中有少許鹹腥味逐漸彌漫開來。

    “爹?爹你別說了,好好休息吧!”蘇離焦灼。

    蘇厚德冷睨她一眼,“慌什麽?我不是還沒死嗎?我能挨上一腳,還不是因為你?你若爭點氣,你這肚皮裏能跑出個大胖小子,如今還輪得到他容哲修過來羞辱於我嗎?小小年紀。冷嘲熱諷,還外帶警告,來日若真的接替了容盈,又或者被皇帝欽點為儲君,你哭都來不及。”

    蘇離點了頭,“女兒明白。”

    “明白有什麽用,我給你的藥,還在嗎?”蘇厚德問,繼續輕咳,麵上青白交加。

    蘇離頷首,“還在。”

    “找個機會,也是給你自己創造機會。”蘇厚德眯起危險的眸子,“你要知道,爹能護得住你一時,護不住你一世,以後的路要怎麽走,還得看你自己的。你哥哥是個不爭氣的玩意,如今蘇家的未來可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你入恭親王府也不是一日兩日,有些事自己要早做準備。別到時候抓不住容盈,還讓自己萬劫

    不複?你身係蘇家滿門榮耀,不可大意,必得不折手段。”

    “是!”蘇離抿唇,“爹放心吧,女兒心裏有數。”

    “你這話說了多少迴,可沒見你有一迴成功。”蘇厚德的口吻中不乏訓斥與鄙夷,“離丫頭,爹對你是寄予了重望的,你可別讓爹失望。皇上的年紀是越發大了,齊王容景甫和毓親王容景宸在底下蠢蠢欲動,皇上不是不知道,隻不過也與朝臣一般處於觀望。恭親王雖然聖寵優渥,但可惜從他變成癡傻之人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本。”

    “那沐王呢?”蘇離蹙眉,“沐王征戰在外,功勳卓著,想必——”

    “哼!沐王容景垣?”蘇厚德嗤笑兩聲,“一個洗腳婢生的皇子,如今也隻是被皇上當槍使。戰死沙場也不過是個皇子,連親王的頭銜都沒有,還談什麽戰功卓著。如今朝中分為三派,一邊倒向齊王,一邊站在毓親王這隊,剩下的就是屬於觀望的牆頭草。”

    蘇離點了點頭,“敢問爹一句,丞相——”

    “休提孟行舟那個老狐狸,他一邊籠絡著群臣,一邊巴結著皇上,誰人不知,當朝丞相孟行舟是個奸佞小人。他說打東,也許就朝著西去了。”提起當朝丞相孟行舟,蘇厚德就有些咬牙切齒,“哼,不就仗著當年的孟貴妃——”說到這兒,蘇厚德頓了頓,似乎不想揭開當年的宮廷秘辛。

    “爹,你怎麽了?”蘇離問。

    蘇厚德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神,“沒事,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累了!”

    話鋒急轉,讓蘇離都有些措手不及,但念著蘇厚德畢竟受了重傷,蘇離行了禮退下。輕歎一聲,蘇厚德眯起冷冽的眸子,躺在床上犯了個身,心頭微怔,怎麽就突然提起了那個女人呢?

    真是病糊塗了。

    ——————————

    容哲修迴小院之後,明恆悄悄退了去。

    暗香不在自己房中,明恆問了院子裏的奴婢,都說沒瞧見。深吸一口氣,明恆捏著手中的香囊,終於在花園的一角找到了坐在假山腳下的暗香。

    此刻的暗香顯得有些黯然,一個人癡癡呆呆的坐著,雙膝曲起,胳膊抱著雙膝靜靜的坐著。她就像一隻刺蝟,靜靜的將自己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明恆蹙眉,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好似生怕踩疼了她的世界,“暗香姑娘?”他喊得很小聲,音色極低。

    卻讓失神的暗香驟然瞪大眸子,若受

    驚的刺蝟,突然往一旁挪了少許,目光狠戾的盯著眼前的來人。似乎看清楚了,來的是明恆,那雙眼睛才漸漸的散去了狠戾之色,逐漸換成了驚慌失色的狀態,“怎麽是你?你來做什麽?還想來看我笑話嗎?你現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什麽笑話?”明恆一怔,隻覺得她說的話有些沒頭沒腦,實在想不明白。

    暗香不去看他,漠然的將視線投向別處,不再言語。

    “暗香姑娘這是怎麽了?”明恆將香囊握緊,“昨夜我實在是職責所在,未能走開,等我想起的時候,你已經迴來了。對不起,不知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乍見香囊,暗香的麵色瞬時慘白如紙,突然瘋似的撲上去,一把奪過了明恆手中的香囊,毫不猶豫的發了狠勁,丟進了一旁的水池裏,整個人都有些輕微的打顫,“沒事!沒事!沒事!”她連說了三個沒事,最後一個沒事。幾乎是用嘶喊的。

    帶著少許憤怒,少許歇斯底裏。

    “你怎麽了?”明恆愕然,被這一幕弄得一頭霧水,“你找我不是因為有事嗎?”

    “我說了沒事,你沒聽懂嗎?”暗香慍怒,雙眸通紅,“你走吧!走啊!”

    明恆起身,扭頭看一眼被丟進水池的香囊,心想著這香囊如此精致,想來繡成也費了不少心思,怎麽說丟就丟了呢?暗香姑娘平素開朗可人,今兒個怎麽突然性情大變?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到底是怎麽了?

    難道是昨夜發生了什麽事?

    那個活潑爽朗的暗香姑娘,好像心情不好吧!明恆顧自想著,便笑了笑道,“既然暗香姑娘尋在下沒什麽事,那我就告辭了。”語罷,轉身便走。

    “明大人!”暗香輕輕的喊了一聲。聲音有些許哽咽。

    明恆轉身,“怎麽了?還有事嗎?”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暗香垂著頭,像受傷的鴕鳥,將自己的腦袋,深深的埋進膝蓋窩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沒忍住。”

    “沒事。”明恆笑得極好,“暗香姑娘若是覺得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這丹陽城裏還是挺熱鬧的。我知道,林大夫如今跟殿下成了親,你會覺得孤獨,覺得殿下占據了你的師父。可你得相信林大夫,不管怎樣,她都不會不理你這個小徒弟的,林大夫對你,可真是親如姐妹!”

    “我知道師父對我好!”暗香抬頭,眸色幽幽,“這世上,

    也隻有師父是真心待我的。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師父!”

    明恆微微一愣,“誰想傷害側王妃?恭親王府的側王妃,是那麽好欺負的嗎?”

    “你們都會保護師父的吧?”暗香神情呆滯。

    明恆點了頭,“恭親王府的人,都會保護她。”

    “那便好!”她繼續將腦袋埋在膝蓋窩裏,“別告訴師父,我在這兒,我現在隻想靜一靜,不想見任何人。求你了!”

    明恆皺眉,雖然心中不解,但還是重重的點了頭。

    君子一諾,當以千金。

    明恆走了,暗香還坐在那裏。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不再理會任何人任何事。有時候她會想,若沒有與師父一道出來,也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可若沒有出來,還如何能有心中一人?

    如意因為身份卑微,林慕白大婚的時候也隻能留在小院中,如今眼見著林慕白迴來了,自然是有話要說。奈何她尋了暗香很久,也沒找到暗香,正值懊惱之際,如意發現了蜷縮的暗香。

    “暗香姐姐?”如意低低的喊了一聲,“你怎麽在這兒呢?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原來你在這裏。”

    暗香抬頭,眸色微紅。

    “你哭過了?”如意蹙眉,“怎麽了?”

    “沒什麽。”暗香別過頭,悄悄拭去眼角的淚。繼而才迴頭笑看如意,“你怎麽過來了?”

    “我聽說,恭親王即將啟程去雲中城,我——”如意抿唇,說得很輕,“林姑娘如今是側王妃了,想必也會跟著去吧?”

    暗香想起了如意之前與自己提過的話,當下眼中微亮,有些明白了過來,“你那次說的話,可還當真?你真的想跟著師父?”

    如意連連點頭,欣喜至極,“我想!就是——”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林姑娘能不能收下我,如今她已是側王妃,身份更是今非昔比,我怕——我到底是青樓女子。”

    “師父從無偏見,青樓女子也好,乞丐難民也罷,在她眼裏都沒有區別。什麽側王妃不側王妃的,師父看中的絕對不是這個。她是喜歡殿下,才會跟殿下成親。”暗香想了想,站起身來。

    因為腿麻,她的身子一顫,所幸被如意快速攙住。

    “謝謝!”暗香低語。

    “你沒事吧?”如意蹙眉,“你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讓林姑娘給你瞧一瞧

    ,若是不舒服可不能硬扛著。”

    暗香搖頭,“我沒事,你別擔心。”深吸一口氣,暗香笑得微涼,“師父那兒,我去替你說,但——”她盯著如意,眸色微冷。“你能不能當著我的麵發一個毒誓,若有朝一日你背棄了師父,傷害了師父,你將不得好死。”

    如意鄭重其事的跪下,當著暗香的麵舉起了手,對天賭咒,“我如意今日對天起誓,若背信棄義,傷害林姑娘,願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

    “好!”暗香哽咽了一下,攙起如意,“你記住自己今日說的話。”語罷,暗香如釋重負的笑了笑,“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師父。”

    如意欣喜若狂,“多謝暗香姐姐。”

    暗香真的去找林慕白了。正逢著林慕白剛為容盈施完針,低頭收拾針包。見著暗香進門,麵色有些不太對勁,林慕白微微蹙眉,“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何事,如此驚慌?”

    “師父,我有事想求你。”暗香抿唇。

    林慕白一笑,看一眼房中的容盈,笑語叮囑,“坐著別動,我跟暗香說會話就迴來,不許跟著!”

    容盈癡癡的盯著她,果真坐著一動不動。

    走出房間,坐在小院中的亭子裏,暗香咬唇盯著林慕白,“師父,我想讓你收了如意。”

    林慕白剛剛坐定。當即抬了眉眼看她,“當初不是說了嗎?我不收徒弟了,如意嘛——如意這丫頭雖然機靈,跟著紅綃那麽久也是個好苗子,可我真的不要徒弟了。有你有宋漁,我就知足了。離開丹陽城之前,我會讓人送她走的,你別擔心。”

    “師父。”暗香垂眸,一臉的不高興,“既然師父覺得如意是個好苗子,就幹脆收下她吧!兩個人伺候,總比一個人伺候,來得周全一些。”

    聞言,林慕白聽出了少許別樣的意味,“暗香?”

    “師父,我覺得累。”暗香說的很輕,“如意很想跟著你。她伺候過紅綃姑娘,想必在伺候人這方麵,比我強得多。”

    林慕白徐徐起身,“你怎麽了?”

    暗香搖頭,“沒怎麽,就是有些累。”

    “等到了雲中城——”

    “師父!”暗香打斷了林慕白的話,“現在還沒到雲中城呢,師父就說現在吧!如意已經打定主意要跟著你了,師父就收下她吧,也免得她成日的來求著我,我看著都心煩。”

    林慕白眸色微恙,“發生什麽事了?”

    昨兒個暗香還不是這般模樣,今日就突然性情大變,話語間更是鋒利無比,那麽是昨夜出了事?心下一怔,“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暗香麵色一緊,隨即背過身去,“不知道師父在說什麽。我難得求師父一件事,師父都不肯應允嗎?”

    “你為何好端端的要替如意來遊說?”林慕白挑眉,眸色銳利。

    “不為什麽,師父可以當我突然發了善心。”暗香一語以蔽之,“師父就一句話吧,收還是不收?”

    “不收!”林慕白掉頭就走。

    “那我也走!”暗香走得更快,與林慕白擦肩而過,“我與她一道走。”

    “站住!”林慕白冷喝,“你到底怎麽迴事?”

    暗香頓住腳步,僵直了脊背,“我答應了如意,師父一定會收她。可師父既然不肯收,那我隻好——隻好另謀生路,否則這張臉,我臉上無光。”

    “就為了臉麵,你要走?”林慕白眸色微轉,“暗香,你從來都不是虛偽之人,這點顏麵對你而言根本不是——”

    “根本不是理由對嗎?”暗香迴頭望著林慕白,目光有些寒涼,“師父,你真覺得你了解我?你以為你覺得我不是這種人,我就不是這樣的人了?師父,太天真會付出代價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林慕白口吻陡沉。

    暗香深吸一口氣,笑得凜冽,“我在說什麽,師父早晚會知道。”

    “你讓如意來見我!”林慕白拂袖而去。

    暗香站在那裏,半晌沒有動彈,眼底的銳利逐漸暗淡下去,漸漸的宛若死灰。

    林慕白不願跟暗香多說什麽,今日的暗香委實太不正常,不正常得令林慕白都有些莫名的焦躁。暗香的身上必定發生了某些事,否則——她不會變成這樣。長久以來,暗香從未頂撞過林慕白,除了今日。

    聽得林慕白要見她,如意有些戰戰兢兢。

    進得房門,抬頭便看見林慕白獨自一人站在窗前,背對著所有的一切。身形纖瘦而高挑,風過衣袂,柳色青衫隨風搖曳。她沒有迴頭,隻是輕柔的喊了一聲,“如意。”

    如意畢恭畢敬的在她身後行禮,“林、林姑娘。”

    “你很想跟著我?”她淡淡的問。

    如意抿唇,“我無處可去,而且——”她頓了頓,仿佛生怕林慕白誤會,急忙道,“我這麽說,並不是想告訴林姑娘,我是因為孤身一

    人所以想留下。而是因為我敬佩林姑娘的為人,也因為要趕緊林姑娘對我的活命之恩。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已經死了,而且也不會有如今的自由之身。如意身無長物,無以迴報,隻想伺候林姑娘左右。當然,林姑娘如今是側王妃,恭親王府有無數的奴婢,自然也用不著如意在側。若姑娘覺得如意叨擾,或者別有居心,如意絕不會讓林姑娘為難。”

    林慕白幽幽轉身,麵無波瀾的盯著眼前的如意。當日如意伺候紅綃,如此忠烈,她是親眼目睹的。可也是因為如意如此忠烈的性子,所以林慕白不敢輕易收她,免得萬一將來自己有個好歹,會害了如意。

    “如果不是我,紅綃不會死,你不該恨我嗎?”林慕白問。

    如意慢慢跪在地上。眉目微垂,“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紅綃姑娘不會死。在棠梨院,她護我周全,我視她如再生父母,敬而重之。可是即便沒有你,紅綃姑娘還是會死。你極力救治過,也極力的挽迴過她的性命。她利用過你,你卻還能不計前嫌,最後讓她得了全屍。”

    “我該感激你,感激你對她做的一切。本是萍水相逢,還能有如此情義,也隻有你了。所以我欽佩林姑娘的為人,即便是為了紅綃姑娘,我也想留下來。為奴為婢都好,隻要能留在姑娘身邊伺候,如意就心滿意足了。”

    林慕白垂眸,緩步上前攙起她,“起來吧!”

    如意眸色微紅,眼底噙著淚,“林姑娘,我知道,如今你是側王妃,如意不識好歹高攀了。隻是如意想盡點心意,不管是為了紅綃姑娘還是為了你,抑或是為了我自己。我想紅綃姑娘若還活著,也必定會支持我這樣做。林姑娘,你收下我吧!我什麽都會做,洗衣做飯,乃至於為你搏命,我都可以的。”

    “我不需要有人為我搏命。”林慕白輕歎一聲,“也不需要奴婢,我不喜歡被人伺候。”

    聞言,如意的眸色瞬時黯淡下去,有淚蜿蜒而下,“既是如此,如意明白了。”語罷,如意徐徐轉身,流著淚往外走。

    “不過,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收個女徒弟。”林慕白淡然開口。

    眉目一怔,如意驟然轉身,不敢置信的盯著林慕白,“林姑娘真的願意——願意收我為徒?我識字不多,而且出身青樓,我怕汙了姑娘的名聲。”

    “名聲?”林慕白輕笑一聲,“我若在乎那些,就不會與人為妾了。所謂的身份地位,權勢名位,說到底都是空的,都是虛的。有些東西,比這些虛無之物更重

    要。”

    如意淚落,“是人心。”

    林慕白點了點頭,“好了,留下來吧!”語罷,林慕白抬步出門,“你自己去收拾一下,過兩日就該啟程去雲中城了。”

    “是,林姑娘!”如意淚流滿麵。

    林慕白轉頭一笑,“還不改口?”

    如意仲怔,紅著臉喊了一聲,“師父。”

    如釋重負的笑了笑,林慕白緩步離開。

    說到底,如意的確是個好姑娘,而且確實聰明伶俐,惹人喜歡。林慕白早前也想過是否要帶著如意在身邊,畢竟如意舉目無親。實在也是走投無路。可林慕白身邊已經有了暗香,她便顧忌著暗香的心思,生怕暗香以為如意是來分享師父的,所以林慕白早早的就打消了這份心。

    原本這事,也就過去了。

    但林慕白沒想到,暗香竟然自己提出來,要她收了如意。這有些出乎林慕白的意外,尤其是暗香方才的口吻,好似帶了少許怨恨。

    這暗香,到底是怎麽了?

    是不是和明恆之間,鬧了什麽不愉快?

    不過林慕白是不會去找明恆的,畢竟這些事都是暗香的私事,換做誰都不喜歡旁人多管閑事,插手自己的私事。私事,顧名思義,那就是私人秘密。

    這一日,林慕白都沒有再見到暗香。這丫頭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心裏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

    “你找什麽?”容哲修問,見林慕白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尋什麽,心下有些疑惑,“我看你找來找去,都找了好半天了,你找人還是丟了東西?”

    “見到暗香沒有?”林慕白問。

    容哲修搖頭,“我沒看到。”繼而望著明恆。

    明恆道,“未曾看見。”心裏有些猶豫,白日裏的暗香性情大變,必定是藏了心事的。林慕白是暗香的師父,這話到底該不該說呢?若是說了,世子爺問起話來,他該如何作答?說他與暗香之間什麽事都沒有?可這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明恆猶豫了,到底沒能說出口。

    林慕白輕歎一聲,“這丫頭越發的胡鬧了。”心裏卻惦記著暗香的病。莫不是近來忙於容盈的事情,所以忽略了暗香,以至於暗香的舊疾複發了?可看著,又不像是發病,這——到底出了什麽事?

    越是猜不透的事,心裏就越想越著急。

    “不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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