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又濃又長的眼睫毛,黑如夜空的眸子深邃的迎上她寫滿錯愕的眼,眼前這一雙如星子般璀璨的男眸天知道迷死過多少個癡男怨女?


    「快拿迴去啊!發什麽呆?」花美男朝她抖了抖指間的百元鈔。


    「欸,那個錢……」喬霜的聲音放輕到一種似乎很擔心傷到他自尊心的程度,「其實是我要施舍給你的……」


    想不到他聽力一流,翻臉像翻書一樣快,情緒登時轉為憤怒,用力把錢扔在地上。


    「靠!我又不是乞丐!」他的咆哮如平地一聲雷。


    喬霜一臉震驚。不會吧?她誤會了?可是他這個樣子……一百個肯定有一百零一個會認為他是乞丐吧?


    這下糗大了。


    「拿著你的錢滾蛋!靠,真他媽的白癡!」


    顯然他脾氣不怎麽好,挺暴躁的,有點不妙。


    道歉吧!她想。


    「對不起……」


    「限你三秒鍾之內,消失在我眼前,一、二、三,滾!」他咆哮,便當裏的飯菜被震撒在地上,大衣也被震翻了,露出有些褪色的藍襯衫。


    就在她拔腿準備逃之夭夭的那一刹那,眼角餘光無意間瞄到了他別在襯衫上的小名牌,鐫刻著三個字──尹穀裔。


    廚房異香氤氳,喬霜意識恍惚的把芙蓉豆腐丟進平底鍋裏,加入一小匙醬油,拌炒了兩下,再丟入一大把菠菜,嫩綠的菠菜一下子就蓋過了白嫩嫩的豆腐。


    她看著菠菜,鍋鏟突然停在半空中,憶起那個鋪滿菠菜的便當,腦海中立刻浮現那個胸前掛著「尹穀裔」三個字的男人,頓時她的臉紅得像顆小蘋果,相信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想咬一口。


    「我若事先觀察清楚,也不至於錯把窮人家當成乞丐,還丟錢羞辱人家,莫怪人家那麽生氣了,畢竟窮和乞丐,不一定會畫上等號……」喬霜感到無比懊惱,用纖指撐著額頭,「怎麽辦?這事我愈想愈覺得自己丟臉死了,慘了,我今晚一定又要失眠了,唉……」


    思及此,喬霜渾身上下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無力感,她往牆上一靠,並緩緩地閉上眼,吐了一口氣。


    「天啊,莫非我鬼迷心竅了不成?不然怎會自從見了他之後,滿腦子都是他?咦?怪了,我的心不是正在為嚴澤堂泣血嗎?我不是正陷入悲慘的失戀情境裏,孤獨的啃著香蕉皮嗎?難道……不,我不是花癡,絕對不是花癡……」


    可能是恍神引起,也或許是太過沉迷於自己的情緒,總之,喬霜並沒有聽見手機鈴聲,直到她鼻間聞到一股疑似燒焦的怪味,驚愕得險些「滑壘」成功。


    鍋裏的豆腐實在已經不能再稱之為豆腐,菠菜也不像是菠菜,水分全被吸乾了,醬油使鍋底焦得跟黑炭沒什麽兩樣。


    喬霜忙不迭熄火,有那麽一刹那,喬霜懷疑自己被舊情人的老婆曹末末附身,這等見鬼的蠢事,應該隻會發生在像曹末末那樣一個廚藝白癡的人身上,哪裏像她平日的水準?


    擱在餐桌上的手機鈴聲停止又響起,喬霜急忙衝上前去接電話,還差點跌個狗吃屎,撞疼了膝蓋,她咒罵一聲,一手扶著桌角坐下,一手接起手機,飛快的按下接聽鍵。


    「你好,我是喬霜。」


    「你要的錢,我已經匯進你帳戶了,二十萬,記得去查看一下。」


    彼端傳來好聽的男聲,充滿魔鬼般誘人磁性,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舊情人嚴澤堂。


    「二十萬?天啊,你瘋了?我要還到什麽時候才還得完?是,我知道你一向都很大方,絕對不會逼我連本帶利還錢,可是……」算了,就當作她喬霜欠他一次人情好了,日後有機會,一定還他這個人情,「謝謝,過陣子我再把錢還你……」


    昨天晚上,喬霜忘了自己是打哪兒找來的膽子和勇氣,竟然開口跟嚴澤堂借了五萬塊,想不到他匯了二十萬過來。


    想到這兒,喬霜不免沮喪得像條狗。這陣子的她,實在是倒楣透頂,她不禁懷疑,上帝會忽然與她失聯,是不是她的禱告再也不蒙垂聽?


    「不急,隻是小錢。」另一端的嚴澤堂似乎能猜出她的心思,不等她說完,便貼心的打消她急著還錢的念頭。


    「若不是我真的走投無路,我也不會開口跟你……借錢。」喬霜愈說愈小聲,握著手機的小手微微顫抖著。


    她紅如熟蝦的小臉上,布滿了尷尬、無助、慚愧、懊惱……種種複雜難辨的神情,她不由得自問:喬霜,你怎會走到這步田地,竟失去骨氣,跟舊情人伸手借錢?


    雖然她熬過了毫無半點收入的三個月,可是接下來的三個月呢?她又不是工讀生,找不到短期臨時工,再說,從事保鏢的工作本來就是她的夢想,不記得是誰說的,人生最精采的,並非實現夢想的當下,而是堅持夢想的過程。


    隻是……好啦,她得承認,這幾句話此刻套用在她身上,似乎一點屁用都沒有,當你窮得連鬼都懶得過來跟你搭訕的時候,談夢想就跟作白日夢一樣不切實際,她再不借錢,恐怕是付不出這個月的房租了。


    彼端陷入了沉寂,少頃,嚴澤堂才緩緩地道:「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澤堂,我被留職停薪,絕對與你無關,我確實弄丟了你老婆。」喬霜不禁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得無地自容,她得澄清,就算她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也不會卑鄙無恥的故意弄丟他老婆。


    「喬霜,你別自責,是我計畫得不夠完善。」嚴澤堂說:「往後的日子還長著,你總不能一直過著借錢的生活吧?」


    「嗯……」慚愧啊!


    「對了。」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說:「我問你,留職停薪期間,應該可以賺外快吧?」


    喬霜眼睛一亮,「你有工作要介紹給我嗎?」


    「亞洲房地產大亨打算以月薪十萬聘請一名保鏢保護他的兒子,可是又不能被他的兒子發現,所以──」


    「老公,快來啊!」


    電話彼端傳來曹末末即使尖叫,也依舊猶如泉水般沁人心扉的美妙嗓音,而這串甜美嗓音打斷了嚴澤堂所要說的話。


    真甜蜜啊!喬霜羨慕的想著。


    嚴澤堂與曹末末之間的愛情,就像她渴望的童話故事裏的結局一樣,天天過著幸福又美滿的快樂生活。


    「就來了。」嚴澤堂先是迴應了他老婆,才又接著對喬霜道:「喬霜,在電話中很難講清楚,這樣吧,我一會兒把資料傳真過去給你,你看過後,立即和尹董事長聯絡,何時執行任務,就看他的意思了,就這樣。對了,記得去領錢,我老婆在求救了,我先收線了,拜。」


    嚴澤堂不等喬霜做出迴應,就把電話掛斷了。


    喬霜把手機丟迴餐桌上,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嚴澤堂不但匯了二十萬借她,還幫她介紹工作……唉,又多欠嚴澤堂一次人情了。


    人情真有這麽容易償還嗎?還是……乾脆她現在就厚著臉皮迴老家去跟阿公借二十萬來還給嚴澤堂好了,一天之內把錢歸還,應該就沒有所謂的人情可言了吧?


    然後呢?她再繼續厚著臉皮搬迴老家去睡免錢的床,當伸手牌?


    喬霜看著貼在冰箱門上那張祖孫三代同堂的全家福照,忍不住歎息。


    她昨晚和住在屏東的姑婆在電話裏聊天,姑婆聊到阿公有筆養老金,老爸不相信,還去偷翻阿公的存款簿,結果被阿公當場抓包,以為老爸要偷阿公的錢,差點打斷老爸的手。


    她出生在一個不算太窮,也稱不上富足的平凡再平凡不過的家庭,若迴家去當伸手牌,不知道會不會落得跟老爸一樣的下場?搞不好會被阿公打到殘廢,因為阿公很不希望喬家子孫被別人瞧不起。


    阿公今年九十歲,是個不識字的文盲,生了九男一女,老爸是麽子,娶了老媽,又生了她和老哥。


    聽說老媽在她七歲時,有一天到銀行去存款,結果很倒楣的遇到搶銀行的歹徒,一槍就把老媽擊斃,自那日起,老哥便立誌成為一名充滿正義感的警察,要把全天下的歹徒都抓進牢裏,孰料老哥意誌力不夠堅定,警察才幹了兩年,就改行去跑船,跑了三年,又改行當大卡車司機……總之,老哥那人超沒定性,經常在換工作。


    而她呢?十歲就幫忙賺錢,十一歲阿嬤升天做仙,十三歲去餐廳幫人洗碗,一個月有一萬多塊可以領,十四歲的夢想是當明星,十六歲迷上李奧納多,十七歲看明末清初的曆史書,意外發現保鏢這行在當時簡直是盛行不已,保鏢為人保護貨物、人命、錢財等等,所以常與綠林大盜打鬥,使用的武器酷到不行,什麽藤牌刀、鉤鐮槍、大刀、雙刀、子午劍、斬馬刀,還有屌得很的武術:鐵砂掌、大力金剛掌……也有暗器暴雨梨花針、飛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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