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也在桌前坐下,蘇淺遞了個果子過去。


    “哥,你是不是什麽都記起來了?”郭俊彥小心翼翼的問。


    “嗯。”


    “那哥以前就是太上輝門的大師兄嗎?”


    “對,玄字輩第一弟子,玄清。”


    蘇淺看著他的側臉,心裏有些難受。還是那張英俊儒雅的臉,感覺卻不一樣了,帶著上位者的淩厲。不再是那個溫和、包容,帶著一點迷茫的玄清了。


    這就是他真正的樣子吧,那個道家宗門的大師兄,那個把鑄劍道帶入輝煌的,被載入史冊的人。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玄清了。


    玄清開口講述了三百年前的往事。


    那是他醉心鑄劍,四處搜尋好的材料。那時候的太上輝門不是如今的太輝門可以比擬的。那是天下道者的發源地,恢弘、龐大、強盛!


    作為大師兄,又是鑄劍道的領袖,原本不用自己親自尋找材料。可惜那段時間,弟子找迴來的材料總是差強人意。於是在聽說了紅檀木的時候,他決定了自己親自去看。這也許就是命運的開端了。


    那時候還是紅檀村,在尋找原木的時候,玄清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狐妖,一直跟著一群人。


    看到她身後隱藏的四條尾巴時,就知道她是九尾狐妖。那隻狐妖似乎盯上了那些人挖迴來的一棵大樹,時不時去搗亂。


    可是卻是不痛不癢的,絆一腳,或者扯一下頭發。玄清覺得很好笑,四條尾巴的修為,搶個木頭還不簡單嗎?


    由於好奇,玄清隻是在後麵跟著,那天夜裏,狐妖抹黑進了放大樹的房間。一進去就對著大樹,摸摸抱抱,說了半天的話。玄清進去,嚇了她一跳。


    “真是個膽小又窩囊的靈獸!我那時是這麽想的。”玄清淺笑一聲。


    “是啊,篛伶的膽子很小,她很喜歡那棵綠檀木,我說幫她搶迴來,她又不願意。”璃茉也迴憶起自己的妹妹。


    蘇淺低著頭看茶杯中的花瓣。


    玄清問她是不是要偷那棵樹,她說不是,那是她是朋友,她想把它放迴雲台山。玄清告訴他,樹已經死了,放迴去也沒有用了,如果真的喜歡,可以用綠檀木做一個喜歡的東西帶著。


    “結果她竟然說,那樣小綠會難過的,人類為了利益把它殺死,現在自己因為想念還要虐待它,這樣太殘忍了。我告訴她,我們不動手,商販也會把它做成其他的東西的。這是它的價值。”


    “她肯定說,很可憐,還要把小綠燒了,讓它安息,對不對?”璃茉接著說。


    “對,我覺得太可惜,說服了她,順其自然就好。於是她就放棄小綠,走了。”


    那次雖然離開了,可是卻時不時的來找玄清。


    玄清也發現,她像個孩子,有一顆澄澈、幹淨的心靈。總是能把周圍的人變得美好,日久的相處,讓玄清生出了不想迴師門的念頭。


    想要忘記研究力量更大的劍,想要忘記斬妖除魔,更想忘記光大師門。


    那日的畫麵,就是他們在紅檀村附近的山地上,玄清為她編製花環,篛伶為他起舞。沒有世間的喧囂與煩惱,隻剩下並排躺在草地,清風吹過的愜意。


    可惜他們的夢沒有做多久,太上輝門的人因為大師兄遲遲未歸,找到了這裏。


    兩個一起長大的師弟出現在眼前時,終於把玄清拉迴到了現實。


    應該斬妖除魔的人,愛上了一個妖!


    玄清沒有說實話,隻是告訴他們,暫時不能迴去。勸說無果的師弟們,迴去稟告了師父。


    知子莫若父,他的師父感覺到了異常,丟下掌門的職責,直奔玄清而來。


    就在玄清帶著篛伶逃亡的路上,師徒相遇。


    “我那時候太傻了,被感情衝昏了頭腦。


    我師父不可能放任我和一個狐妖在一起的,我們就算逃掉了,也會被永無休止的追殺。


    我不該求他的,我越是求他,他就越憤怒,越要殺死篛伶讓我死心。”


    懺悔和內疚依舊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很多很多事情,本來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卻錯過了。


    隻怪當初太年輕。


    可是誰不曾年輕呢,誰不曾年少輕狂。


    仗著師父的喜愛,仗著為師門立下的功勳,隻是放過一個可憐無辜的靈獸而已,卻是奢求!


    “說到底,都是我做錯了,你恨我,是應該的。”


    璃茉搖搖頭,“篛伶的願望是我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不會辜負她,也不會因為恨你浪費我的生命。”


    蘇淺心裏說不嫉妒篛伶是假的,說不難過也是不可能。雖然兩人從來都沒有說過一點曖昧的話。但是這麽久的相處,生死與共、相濡以沫,其實心裏早就偷偷默認了玄清。


    可是如果換成了自己,自己真的有勇氣,為了他付出生命嗎?


    以生命為代價的愛,蘇淺退縮了。比起篛伶的犧牲和決絕,自己更像璃茉,隻為自己好好活著。說的好聽是豁達,其實多少有些沒心沒肺。


    “我不知道她會為了我連命都不要,明明那麽膽小,那麽怕死。”


    “是啊,我也想不到,她這樣選擇。”


    夜深了,篛伶的故事,在那裏結束了。悲涼卻令人感動。


    第二天一早,蘇淺喊著郭俊彥下山,一手牽著妍兒。


    一直走到山洞的入口,她迴頭看了一眼黑暗的山洞,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郭俊彥要開口問,不叫玄清哥嗎,才張開嘴,妍兒就扯了他一下。


    蘇淺留給郭俊彥一個孤傲的背影。


    “妍兒,我們真的不等玄清哥了嗎?”郭俊彥跟在後麵壓低了聲音問。


    “小彥,你果然還是太嫩了。”


    胖嘟嘟的嬰兒肥,四五歲的年紀,卻故作老成,看起來又違和又可愛。


    “那裏是篛伶的故居,姐姐不會在那裏等玄清哥哥的。如果玄清哥哥最在乎的是姐姐,一定會追來的。如果最在乎的是篛伶,就算不留在這裏也不會跟我們走了。這樣的告別,對大家都好的。”


    郭俊彥了然的點點頭,是啊,淺淺那麽驕傲,就算想哥一起走,也不會開口的。


    蘇淺一個人走在前麵,再也沒有迴頭。郭俊彥和妍兒默默的跟著後麵,時不時迴頭看玄清有沒有追出來,可是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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